目送范慕云的身影远去,安心这才回过脸来面对疑惑中的慕容修。
“你虽然贪财,还没到这种地步吧!”慕容修毫不客气道。
安心扬了扬眉,训斥道:“天才与蠢才之间的差距果然不是一丁点啊!”说着,扬了扬手上的荷包神秘一笑道:“信物!”
慕容修满头黑线,喃喃道:“有你这么做媒的么?简直是*,威胁利诱,无所不用其极啊!你确定我会对她有兴趣?她会嫁给我?”
“啊!这就不是我所关心的事了,我只知道你们两个对彼此都有好感,我在一旁煸风点火一下,结果就很难说了。”安心耸了耸肩,笑吟吟将目光对向了李止一,那极其谄媚的眼神,令李止一不禁打了个寒颤,轻哼一声道:“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嘿,麻烦您老跟上去瞧瞧她们到底是哪家的姑娘啊!别到时候找不到人,这笑话就闹大了。”说着,安心瞄了一眼慕容修,利诱道:“若是替这家伙找到了媳妇,还怕慕容家不将所有的好酒都搬出来孝敬您老人家么?”
听到“酒”字,李止一立刻两眼放光,什么废话也不多说了,伸手托起桌上剩下的半坛子瑞露酒,仰头一气饮尽,这才飞身出了酒家跟踪了上去。
“无耻!太无耻了!”慕容修一脸痛心疾首的模样,摇晃着脑袋。
安心怒了,喝道:“为了将你媳妇从你丈母娘肚子里挖出来我容易么我!你若是不愿意就趁早说,咱们一拍两散,我管你是娶个天仙还是娶头老母猪呢!”
慕容修张口结舌。若要他说愿意两字,只怕有点难,哪有可能对着只见了一面的女子就动了情呢?若让他说不愿意,却不知为何,心里有些不舍。只这么一犹豫的工夫,手上一沉,明显是安心将那荷包掷到了他的手里,再一眨眼,安心已走到了门边,头也不回笑吟吟道:“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你好自为之。”话音刚落,人已闪身出门。慕容修苦笑着低头望望手里的荷包,纳入怀里,追了出去。
李止一带回去的消息华丽丽地将安心给震晕了,此时她正以不可思议的眼神望着李止一道:“你——再说一遍,她进了哪家的门?”
“废话,当然进的是范府。”李止一没好气地一屁股坐了下来,直到慕容山庄的仆役在慕容修的示意下捧了一坛子酒上来,他的脸色才稍稍好看了一些。哦,不,岂止是好看了一些,简直就是眉花眼笑起来。
“不,是你后面说的那一句——”安心简直是吼起来的。
“哪句?我找人打听了说是范仲淹范大人府地的那句?”李止一不满地掏了掏耳朵,安心的嗓门太大,震得耳膜都隐隐生疼。
“是!”安心倒吸一口凉气,怎么好死不死的,范慕云居然是范仲淹的女儿!官宦之家与武林世家,明显就是官兵与强盗,怎么看都没啥交集。这下可好玩了,一个不小心,竟将这个以“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闻名后世的北宋名臣的女儿给拐骗到手了!安心嘿嘿傻笑着,心里打着小算盘,完全忘了范慕云现下还没被她拐骗到手,即使拐骗到了,也是慕容修的人,与她没啥关系。
“他很有名么?”李止一眼皮一翻,灌了几口酒下肚。他深知安心见过的世面不小,连赵祯都不放在眼里,这个范大人,又有何能耐竟能令安心惊诧失色?
“难道这个范仲淹家里很有钱?又可以杀猪了?”慕容修也插了一脚进来。除了面对金银财宝,很少能看到安心流露出如此耐人寻味的表情。杀猪这个词,当然是从安心那里学来的,每当她面对那些腰缠万贯的富翁们时,总会兴奋地高叫着杀猪,只差没有磨刀霍霍了。
安心淡淡瞥了慕容修一眼,这什么人啊!连自己未来的岳父都想敲诈勒索,啧啧,看来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人的无耻程度是没有极限的。
安心笑吟吟地望着这两个对政事一窍不通的家伙,再一次体验到了“知识就是力量”这句颠簸不破的名言!尽管她掌握的现代知识现下还不足以改变历史的大方向,但趋吉避凶还是能做到的。这些名人,多多结交一些没有什么坏处,指不定什么时候便能派上用场呢!退一步说,不指望他们对自己的生活有何帮助,只要可以避免与他们为敌,生命财产的安全系数就已大大地提高了。何况这些名人里头,有几个还是安心颇为欣赏的呢!
一直在一旁默不作声的慕容浩开了口,原本因听见儿子的亲事稍稍有了些眉目的喜悦现下已被冲淡了不少,微微皱着眉沉声道:“这位范大人便是平江府的知州,因去岁治理平江府水灾,疏通太湖水道的功绩在百姓中的官声甚高,他又哪里会愿意与咱们结亲?”慕容浩当然不会像他儿子那样无知,官场上的动静,多少还是知晓一些的。
李止一听见如此说,干脆闷头消耗他的美酒去了,对这些鸡婆的事情没兴趣。当官的也好,为寇的也罢,就算天王老子来了,只要不妨碍他喝酒,一切都可以无视。
慕容修,很配合他老子的言语,探手挠了挠头,便站在一旁傻笑了。再回想了一下范慕云那通身盈满书香味的气质,原来她的与众不同,是因出生与生长环境的不同而培养出来的,怪道与他认识的那些所谓的江湖女侠有那么大的差距呢,想来,自己会被她吸引,多半也是因为这份与众不同吧?
安心这个媒人却没当事人那般轻松了,深知范仲淹那精忠报国的耿直,慕容家这回被夏国招徕的事情绝不能让他知道,否则,只怕慕容修与范慕云两人的前途便彻底无亮了。
其实,用不着等范仲淹知晓慕容家曾有心附庸夏国的事情了,接下来的几日,范慕云压根就没有出现过。慕容修一开始还抱着无所谓的态度,但日子越久,便越感觉心里像被大石压着似的松快不起来——难道,这么轻易就喜欢上了一个陌生的女子?二三十年来的“守身如玉”眼见就要付之东流了?
安心一个爆栗打断了他的胡思乱想,看着他一脸意淫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些什么,斥道:“你早就不纯洁了!在秦淮河畔的时候就已露出了你色狼的真面目!”
“冤枉哪!”慕容修捂着脑袋连声叫苦,哪里知道早在几百年前,自己的形象就早毁于一旦了。
一旁的慕容雪止不住轻笑出声,这时出去打探消息的方玄一脸冷酷走了进来向着安心道:“你要打听的那个范家姑娘这几日压根连门都没出,我潜进去探了探,听见她与丫鬟的对谈,似乎是那天的事情让她爹爹知晓了,此时正在被禁足中。”
咦!怎的范仲淹会有如此大的反应?安心没料到这个范慕云竟然连说谎都不会,也不知是她还是那朵儿将事情泄露的,正要开口问询,便听见方玄接着道:“听说那范仲淹近日在南园买了一块地,原是准备盖宅子的,风水先生瞧了后说那是块贵地,将来范家后代必出公卿。也不知道那范仲淹打的是什么主意,宅子也不盖了,竟准备在那里建立郡学,延请学识渊博之人为教。”
啧啧,还真是大公无私到如此境地!对于这个鼎鼎大名之人,安心还不至于不晓得他的生平,这样的人,在现代早已绝迹难寻了,心内敬佩之情油然而生。但,对于范慕云的事情,安心仍然觉得范仲淹太过霸道。可这是人家的家事,她不满意却又能如何?不禁一时没了主意。
“这有何难?让方玄或是慕容修去范家将人劫出来好了!”李止一事不关己,高高挂起,风凉话说起来倒是毫不打顿。
安心瞅了瞅慕容修那副没心没肺的模样,问道:“你到底还要不要这个妻子啦?”
“这个——”难得慕容修也会偶尔脸红一下子,这个问题太难回答了,他想要也不一定能够要得到的。他,一介武林莽夫,难道真能娶一位出身书香门第的大家闺秀?听说大家闺秀都是很娇弱的,万一不小心嗑了碰了的,一天到晚哭哭啼啼又该如何是好?想着,慕容修第一次感觉到有些手足无措,仿佛已然面对着范慕云,一双手儿不知该往哪放才好。
没出息!安心瞧着慕容修那忸怩的模样,从鼻子里轻哼了一声。她已算是情商较低的那一类型人了,即便如此,面对江傲的时候也比慕容修现下的模样要落落大方得多。
骂归骂,帮也得帮。安心不知为啥,总是会遇到这类鸡婆的事情,生生从一个精明的大商人自贬身价,跌落到三姑六婆的队伍里。
没啥好法子,只有两条路摆在眼前——向左走便是劫了人私奔,向右转便是找见范仲淹“晓之以理,动之以利。”横竖动嘴皮子是跑不掉了。安心叹口气,江傲啊,快点回来吧!咱们先做个榜样私奔一回吧!再屈着手指头算了算,貌似他才刚刚走了不到一周,连大宋的边境都还没够着呢,哪能这么快就回来。
折中之下,还是先找范仲淹吧!这回安心没敢将自己打扮成那恶俗的媒婆模样,生怕还没搭上话,便让范仲淹给轰跑了,这个耿直的男人是不懂啥迂回周旋的。安心妆成一翩翩浊世佳公子,带着慕容修与那范仲淹在某年某月某日的某个下午,在尚未竣工的郡学门外“不期而遇”。
“哎呀!这位老丈,没撞伤您吧?”安心一边急匆匆替范仲淹拍着衣袍上的尘土,一边假惺惺道。亏她还装的这么像,要知道,为了这历史性的一撞,安心可是足足跟踪了这家伙有三四天,直到认为天时、地利、人合,样样齐全时,才狠了狠心自杀似袭击般撞了过去。
没事才怪!范仲淹眼见也是快要奔五的人了,哪里经得起安心这角度刁钻的一撞?肚腹之内顿时犹如翻江倒海般抽搐了起来,弯下了腰,一时半晌说不出话。
安心要的便是这个效果,只要他无法出声反对,那便可以成功将此人诱拐走,乘机对他进行喋喋不休的疲劳轰炸与洗脑,不怕他不束手就擒!想着,她面上惊惶之色更深,急道:“都怪我,走路总是这么火急火燎的!”说着,又向着慕容修悄悄使着眼色道:“慕容兄,帮忙扶这老丈到对过的酒楼里去歇一歇,瞧这样子是被我撞岔了气了。”嘴里说着,手上脚下绝不停顿,与慕容修两人半是搀扶半是胁迫地将范仲淹架到对过酒楼里去了。
堪堪踏进酒楼的门槛,范仲淹终于缓过了气,挣扎着脱离了两人的“魔掌”,拱拱手道:“我没什么事,两位小哥不必担心。”说着又道:“郡学里还有些事情要去料理,咱们就此别过吧!”说完便转身要走。
丫丫滴,尽管范仲淹已经如此平易近人,安心却感觉更为不满了。她要的是能够开口说话的机会,哪里能够这样轻易就放他走了?当下急道:“老丈留步,还是请先喝杯水酒压压惊吧!若是老丈执意不领小可的这一番赔罪之意,小可定然日夜不能心安。”
范仲淹先前因为疼痛,倒也没看清了这两人的形容,此时听得安心谈吐不俗,不由又回转身来细细打量了他们几眼——只见慕容修长身玉立,而安心仪表清雅,不禁暗自点了点头,这两人定然不是池中之物,心内倒也有了些结纳的意思。(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