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升仙珠
天擦黑儿,二人赶到三道冲村,栓了马鬼鬼祟祟进村。费扬这时说不清是什么心情,不由地叹息一声。
邱枫凑近,“大哥,我们是万不得以才打扰伯父清静的,小弟我立个重誓,异日必为他老人家风风光光重修坟再立碑!”
费扬苦笑摇头,“人去如灯灭,心中常记他老人家的教诲才是孝顺。我真不知现在的所作所为,会不会令他老人家失望!”
邱枫一把拉住费扬,眼睛瞪得有如灯笼,“大哥,想想伯父他老人家期望你的是什么?富贵显赫,耀祖光宗!”
费扬还是摇头,“没的事,他老人家只愿我堂堂正正的做个人,一辈子无愧于心!”
邱枫抓紧费扬的手,猛力摇晃,“不对,大哥,不对!将相本无种,男儿当自强!”邱枫说这话时胸口急剧起伏,他也是在自勉。
费扬差点气乐了,这是哪儿跟哪儿的事呀,不好硬往一处扯吧?可终于没乐出来,邱枫的话到底鼓荡起他的雄心壮志。
关庙村上百户人家,老大一片坟莹地,一丘丘隆起的坟包,夜色中看上去相差无几,费扬竟找不到自家祖坟啦!这等事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他急出了满脑袋大汗。
邱枫不好点破,一劲儿安慰,“大哥你别急,慢慢想想——”
费扬竖指唇边,他听到隐约的人声。邱枫也听到了,那声音虽不高,但静夜中传得挺远,若有若无,不太真切。兄弟二人对望一眼:谁会在这夜深人静时,潜入坟莹地呢?莫非也冲着那东西来的?屏息静气,曲折绕行,半盏茶功夫,看见一点微弱光亮,再向前:原来是盏厚布罩住的纱灯,灯前俩人对坐,低声秘语。
费扬难忍好奇,又靠近些隔两个坟头伏下身。灯前俩人一为粗豪的壮汉,一为文士打扮的清瘦老者。壮汉借着光亮检验手中一绽大银的成色。
邱枫猛拉费扬指那俩人身后,灯光恰巧照亮了一角石碑,触目一行小字:不孝子费扬敬立!天,难道是给人家抢了先手?!
邱枫咬牙比了个杀的手势,费扬坚决地摇头,他是决不会为那东西杀人的,何况事情怎样还无定论呢。邱枫急得握拳直擂脑袋。
壮汉验过银子成色开口了,“先生,在下为这消息跑了月余,您老是不是——”
老者冷哼一声,“没人敢与我无不晓还讨价还价!怎么,往后的买卖不想做了?”
壮汉讪笑:“您老息怒,息怒,算在下没说。”
费扬、邱枫松了口气,原来这俩人来此是买卖情报的。
停了一会儿,无不晓说:“前日让你打听的东西有眉目了吗?老夫正着手编纂一部‘江湖奇珍异宝名录’急用,我出到这个价啦!”他说着伸出一个巴掌。
“您老是说武灵珠吗?”费扬、邱枫齐齐一震,连忙竖起耳朵,“您老不是难为我吗?为那东西,江湖上人脑袋打出狗脑袋啦!我这不入流的小角色避之唯恐不及,哪儿还敢出面打听?!”
无不晓默不作声了。那壮汉把江湖上对武灵珠的激烈争夺,比做人脑袋打出狗脑袋固然可笑,但更荒唐可笑的是整件事情,大言自号无不晓的老者,不惜花大价钱打探武灵珠的消息,却不知那东西就坐在他屁股底下!
无不晓开口了,语带狂傲,“若说对武灵珠的了解,江湖上很难有人与老夫比肩了。只是老夫要在名录中将它列为头一至宝,总要介绍的详细些才好。”
“嗯,第一至宝,武灵珠当得起这盛名!”壮汉点头附和,“只是不知什么宝物有幸被您老排做第二?”
“那是一柄刀,东洋倭国的一柄武士刀!倭人最善制刀,而那刀是倭国霸主织田信长的爱物,名干戚!”
“那刀定有切金断玉之能喽?”
“正是,但它还有一奇处,天晴之日或月圆之夜,猛出鞘能短暂制盲对手!”
“这是东洋之物哇,您老怎好把它收入名录当中?”壮汉不解。
“老夫所为皆有道理,哪轮到你这蠢才品评?”
“是,是,您老只当小的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壮汉脾气出奇地好。
无不晓平息了怨气,继续卖弄所知,“织田信长被下属刺杀,他的后人在倭国无处存身,只得流到我****沿海一代为寇!”
费扬、邱枫一愣,原来那矬鬼竟有这样显赫的家世。
无不晓接着卖弄,“他们霸占了我东海一岛屿做巢穴,并在岛上建塔楼供奉织田信长的衣冠和宝刀。”
“那排行第三的宝物又是什么?”
“奇珍异宝名录长达五卷,你要老夫在这里一一罗列不成?”
壮汉嘿嘿傻笑,再问,“您老耗费心血编‘江湖奇珍异宝名录’为的是什么?”
这问题听着蠢,聪明如无不晓却给问住了。思纣良久缓缓道:“是呀,我为的是什么?难道就是为了讲述这些奇珍异宝背后的故事吗?可这些故事一点也不美,非但不美,更充满了血腥、背叛、欺诈,人心有多丑,这些故事就有多丑!”
无不晓仰起脸,对夜空慨叹,“单说那武灵珠吧,百十年间数易其手,带给主人的往往是血光之灾!有人携它闭关修练神功,结果却死于秘室,珠子不翼而飞!有人当它是丹丸囫囵吞下,至亲好友非但见死不救,还活剖人腹取那珠子!更别说像林燕儿那样,仅得到它尚未亲近就死于非命的!武灵珠哇,你见证了多少兄弟反目、父子相残的人间惨剧,搅起了多少血雨腥风!你明明是灾星,是不祥之物!”
费扬听得入神,突闻身旁异响——是邱枫牙齿得得磕碰,他是抑制不住起自心头的寒意,不由自主地打战。费扬惊扰那俩人,伸手捂邱枫的嘴,万没想到邱枫惊叫一声,以擒拿手拧他胳膊。
灯前俩人闻声惊觉,一左一右跳起,转眼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仅留下那盏灯。
费扬吃痛不过,怒道:“兄弟,你疯了吗?!”
邱枫这才惊醒,满脸冷汗嗫喏道:“大哥,你、你吓着我啦!”
“莫明其妙!”费扬瞪视他,“你何时变得这么疑神疑鬼了?”
邱枫不敢与费扬对视,嗓子眼儿里嘟囔,“是无不晓讲的故事吓着我啦!”
费扬没听见邱枫说什么,凝神观察四周,当确认附近真的没人了,催促道:“快动手吧,天要亮了。”
费扬见邱枫没反应,猛拍他一掌,邱枫居然跃起手按刀柄!费扬实在迷惑不解了,“我说你小子怎么了?!”
邱枫愣了愣,扭转脸,“没什么,对不起,大哥。”
费扬懒得与他计较,借了灯光走到墓碑前跪倒,恭恭敬敬叩首,口中默念。
费扬取出备好的铁铲开始掘土,邱枫掌灯。挖着挖着碰到东西了,费扬放下铁铲用手扒,他触摸到那熟悉的椰壳匣子。
费扬从墓穴中捧出那个匣子,邱枫掌灯到近前。匣子开启,盛骨灰的瓷瓶旁多了个红绸小包,拿起捏一下,硬的,鸽子蛋大小。一层层打开包裹的绸布——光华乍泄,刺眼欲盲!
“没错,是它!”费扬递给邱枫。邱枫扔了灯,双手颤抖捧住,呼吸粗重急促。
天色微明,不需要灯了,费扬捧了父亲的骨灰匣,仔细地包裹好,再加-层白绫添土埋好,倒地又拜。整个过程不闻邱枫的响动,费扬奇怪地扭转头——
邱枫双手捧着红布包,以头抵地涕泪长流。
费扬吃一惊,“嘿,兄弟,你何至于此!”
邱枫双手痉挛,“天垂怜呐,梦想的一切就在手中了——”他抽咽着说不下去了。
“快起来,“费扬环顾四周,“天亮了,快走。”
邱枫闻言站起,踉踉跄跄脚步散乱沉重,直如乡野村夫情急狂奔。牵马上官道,俩人快马加鞭,一路上邱枫神情恍惚。
到了一个月前“巧遇”林燕儿遭擒的小镇,邱枫的脑袋活泛了,要求在镇上歇歇脚处理好珠。费扬不知道那珠子要怎么处理,但是想到俩人都累了、饿了,歇歇吃点东西也是好的。
邱枫熟门熟路找到上次的酒楼。酒楼里空落无客,前后左右一目了然,偷听者无法隐身,正适合秘谈。况且,大清早俩年轻人酒楼中秘谈,那多半是纨绔子弟急不可待地吹嘘昨夜如何将某某红姑娘搞上手的。这种事听了当然是个乐儿,听不到也没人花多大心思。
邱枫三言两语打发走伙计,把一直紧攥的红布包推到费扬面前。
费扬挠挠头,“这东西还是你带着好,我这人粗心大意,别一个不慎弄丢了。”
“大哥开玩笑,这东西比命还重要,怎么会弄丢呢?快收起来,别让人家看到!”邱枫硬把红布包塞进费扬怀里,卸下一付重担他轻松了,“大哥,现在该说说这东西怎么带才安全了。”
费扬眨眼不解,“口风紧点儿就行了呗,莫非还要挖个坑把它埋起来?”
邱枫摇头,“大哥,你是个极聪明的人,只是这等事情你不上心,所以只好兄弟替你拿主意了。咱们一时找不到妥当的地方放它,可又不能就这么把它带在身上,所以我想把它伪装成跌打损伤的药丸。”(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