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暝很想跟文亮一样，将手中的通讯器摔在地上。
可是他没有，因为他已经不是当初的那个叶暝了。
他知道这是必须接受的结果，可是心中的沉重却依然无法释怀。
知道“不得不做”和“心安理得地去做”之间，有着巨大的差别，就算是知道这一切并非是自己的错，但数十万生命的重量，依旧让人无法呼吸。
然而更可怕的是，除了沉重，心底深处，竟还有一丝轻松。
因为是寒凌仙出手，所以自己的手不会染上血腥，并因此而心中窃喜吗？
真是……令人作呕啊。
想要说什么，想要做点什么，只是身体犹如被施了定身法，一动也不能动。
因为，根本没有什么可做的了……
看着屏幕上文亮的脸，叶暝只能露出一个歉意的眼神。
终于，自己也成为了这样的人啊！哪怕是一直逃避，却终于不得不走到这一步。成为王者的道路，就注定填满了累累尸骨。
笼罩在绝望中的南荒城已经开始走向崩溃，火光冲天而起，到处都是暴动和屠杀，正如当初的亡命城一样。
死亡面前，人人平等。
这就是人性啊，千百年来，任何地点，从未有改变。人性，人性……
等等！
叶暝的脑中突然闪过一道灵光来！
“肖云飞，调出荒线山的录像！”
虽然不知道叶暝的目的，但肖云飞还是立刻将无人飞行器拍下的画面投到光幕上。
那是肉团从山崖上倾泻而下的画面，再看一次，依然让人不寒而栗。
“把声音放大。”
从投影器中传出轰隆的声音，那是山石崩碎，肉块撞击地面的声音。
“调大……”
“再调大……”
叶暝闭目倾听，猛地，他睁大双眼。
听到了，在那巨大的轰鸣声中，夹杂着一个含糊的，人类的咆哮声。
“南荒城，我……来了！”
“就是这个！”叶暝眼中绽放出一丝光芒，“如果我没有猜错，这个褚世祥的意识……还存在着！”
“那又如何呢？”寒凌仙的情绪毫无波动。
“虽然我不是科学家，但是以我对血肉的理解，只要还有意识存在，那么整个血肉就一定会以意识为维系。”
“你的意思是……如果能够毁灭这个意识，就能毁灭掉整个肉块？”肖云飞皱起眉头，“从理论上来讲，是有可能的。”
“可笑！”寒凌仙毫不客气，“这个视频来自五小时之前，经过长时间的分裂，这个意识恐怕早就被巨大的肉壳所压碎，根本不存在了。”
“如果还存在呢？”叶暝道，“不需要多么完整的意识，只要有一点点，就足以改变一切！”
“愚蠢，”寒凌仙漠然道，“就这样吧，结束通信。”
“寒师兄，请等一等！”肖云飞突然开口道，“我认为……有这个可能性。”
“荒谬！”寒凌仙斥道，“你根本没有任何把握！”
“不，我有！”肖云飞的话让寒凌仙目光一闪。
“哦？难道你还有比本座更先进的探测技术？”
“当然不是，”肖云飞道，“只是在当初狩猎九级魂兽的时候，我在阿飞的‘破锋金芒剑’上添加了一组微尘傀儡，趁着切开褚世祥血肉的时候，将其植入了对方体内。”
众人目瞪口呆，就连寒凌仙的脸上也闪过一丝惊讶。
“你……”
“没错，为了防止褚世祥的身体机能的反击，这些微尘傀儡一直处于休眠状态。直到刚才，我才将其激活。”
“等一下，这些微尘傀儡不会被血肉消灭吗？”小钻子有些难以置信。
“不，失去了意志的控制，血肉就只是血肉，它们的本能只有吞噬有机体并分裂，甚至完全失去了自我防卫机制。”
“所以……”
“刚刚收到的反馈，在血肉之中确实有着极为微弱的生物电信号，我将其与候选者的负电位对比后，发现两者在波长上几乎一模一样！”
“原来如此，倒是有趣。”寒凌仙的表情罕见地露出一点波动。
“三十秒，只要再有三十秒，如果三十秒后无法摧毁意识，那么南荒城的防御屏障也会崩溃，到时候，我会启动城里的九天焚仙火，配合寒师兄的打击，确保万无一失。”
寒凌仙凝视着肖云飞的双眼，数息后，他点点头。
“好，如果你们能精确定位肉块意识的位置，我可以改变打击点，对其进行精确打击。”
“多谢寒师兄。”肖云飞对着寒凌仙微微一躬。
“肖云飞……”叶暝想要说点什么，肖云飞已经拿起通讯器。
“不能浪费时间了，文亮，你听到刚才的话了。”
“我知道！”文亮道，“可是，这个他妈的意识在哪里？”
“肉块的范围实在太大，光凭一组微尘傀儡难以定位，我只能给你一个大概的范围，现在我需要的，是一组能够突入血肉之中，确认意识方位的突击队！”
这一瞬间，文亮犹豫了。
肖云飞的话没有说完，但凭他的机灵，怎会不明白其中的意思。
深入肉块，定位意识，先不说能不能活下去，恐怕后面的“精准打击”也绝不会有任何幸存的机会。
也就是说，这是一支必死无疑的敢死队！
目光划过周围，除了病怏怏的南凤晨，在场能算得上号的人也就七八个魂战皇。
仅靠这几个人，根本不可能做得到！
下意识地，文亮竟然后退了一步。
“哈哈哈哈哈！”
就在这一刹，讥讽的笑声从身后传来。
“文亮啊文亮，你果然没有出乎老子的预料。”
南凤晨一步上前，将通讯器从文亮手中夺过来。
“滚回去吧，收起你的那些豪言壮语，像你这种窝囊废，没资格做这么重要的工作。”
“你……你说什么！”文亮涨红了脸。
没有理会文亮，南凤晨对着屏幕傲然道：“我是南荒城，南家，南凤晨，告诉我要怎么做。”
“好，时间不多，我已经在大体定位标注在屏幕上，你只有二十秒的时间。”
“你，你，你，你，跟我来！”
南凤晨点了点身后的几个人，都是他带来的南家的人，实力最低的只有魂战王级别，至于洪山城的人，他甚至看都没有看一眼。
“遵命！”
几个战士也是毫不犹豫，直接跟着南凤晨就朝肉块冲去。
看着他们离去的身影，文亮犹如被人抽了筋，他低头看着自己的腿，强如魂战圣的肉壳，此刻竟然在不断颤抖。
这一步，他迈得出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