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一章 两封家书
第二百二十一章两封家书
艳阳高照。
田安然坐在一座院子里。
这原本是班达亚齐一个富商的住宅,后来那商人看到田安然不喜欢市政厅的环境,就主动捐献出来供田安然居住。
这座院子是纯中国式的小院,有一个小小的人工湖。水面漂着几朵水浮莲,间或有活泼的游鱼跳出水面,发出清脆地击水声。
田安然所坐的地方是一个小小的凉棚,其实是一个瓜棚。
顶上被苍苍绿绿的藤蔓完全覆盖住,一丝阳光也进不来,还有很多没有成熟的瓜果垂在半空,有风吹来,它们会轻轻地摆动。
瓜棚下面有一张巨大树根雕刻而成地茶几,还有几张石凳。坐在里面分外惬意。
整个小院都被树木包围着,不时有清爽的凉风从远处吹来。
田安然坐在石凳上,拿起茶几上的酸梅汤喝了一口。
桌子上有两封信,如今的时代还有人写信,这不能不说是一个奇迹。
一封是黄婉仪写来的,还有一封却是尹灵宵的。
田安然首先拆开了黄婉仪的信。
虽说这信是黄婉仪定的,但事实写的却全部是田禾地事。
黄婉仪写道:“大哥,离开安定岛以后,我和禾哥先回来了老家。阿爹和阿妈见到我们特别高兴,给我们煮了好多菜吃。”
“禾哥给家里买了一套两百多平方米的房子,阿爹阿妈说禾哥长进了。”
田安然点点头,看来田禾夫妇没有去香港或者台湾,而是直接回了大陆。
“嘎公嘎婆都有七十多岁了,精神还是很好,走七层楼梯都不要人扶的。上次禾哥要搀扶嘎公还被他老人家骂了一顿。”
田安然的家乡语言很古朴,更多的继承了先秦时代的语言特征,和如今的胡化之后的国语有很大差别,例如,“嘎酷火中文首发公嘎婆”的发音和江浙相似,但江浙是“阿公阿婆”的变音。他们叫外公外婆都只用一个字,那就是“嘎”,如果外公姓李,他们直接称呼外公是“李嘎”,如果外婆姓龙,他们就叫外婆“龙嘎”。这个用法是地道的先秦用法。
在大学的时候,田安然查阅过很多资料,他赫然发现很多家乡话竟然直接就是文言文,也就是说,很多大字不识的老人说话竟然用文绉绉的文言文。
如今看到这些熟悉的语言,田安然眼眶不由得红了。
黄婉仪说的都是些家常琐事:“清明节的时候,阿爹阿妈说要去乡下给爷爷奶奶整理坟墓,要重新给他们安一块大碑。后来因为发大水。他们一直没有办成。直到我们回去以后才办了这件事。”
田安然吸了吸鼻子继续看下去:“我们安碑的那一天,四姨妈也来了。她六十多了,整天在地里干农活,皮肤晒得很黑。来地时候,她老人家给我们背了两袋麦面。我以前从没吃过荞麦,这次尝到了。有点苦,不过我很喜欢。”
“禾哥说,四姨妈的死在越南战场,那以后她就很少笑。这一次,她见到我们很开心,还给我做了两双鞋底。”
一个G市的娇滴滴的小姐。居然也能体会这些伟大的情感,倒也不枉田禾娶她当媳妇。
田安然把酸梅汤一口喝完,继续看下去。
这是他们两人离开安定岛之后第一次来信,黄婉仪写了五页信纸那么多。
不过她却很少写到田禾的感受,只是略微提了一下:“禾哥一直都不是很开心,刚回家乡地时候整天和人喝酒。后来我骂了他好多次才改了过来。现在,我们决定开一个小超市,地址已经选好了,面积有五百多平方米,顶手费很便宜。只要三十多万。”
看完信,田安然默默地把信纸折好,重新放回信封。
他的兄弟有个好老婆,两口子已经走上幸福的康庄大道。
至于田安然自己,现在却还在“奋力前进”、“开拓未来”。
听着森林里知了的鸣叫,田安然面露沉思之色。
良久,他拿起本子一喝,然后发现酸梅汤早就喝完了。
无奈之下,他只好对一直立在十几米外屋檐之下的藤漱玉说道:“藤少尉。再给我拿一杯来。”
藤漱玉喜滋滋地端了过来:“好啊。”
田安然犹豫了一下:“藤少尉,我让你做这些事是不是太过分了些?对不起,现在组织人手不够,我不可能给自己增添一个厨师。”
藤漱玉连忙回答:“怎么会过分呢?能为您泡酸梅汤我高兴死了。元首,我是情报部的人,需要第一时间向您汇报情报,您看这样好吗?多给我加一样工作,我做您地工作助理好不好?”
她一直在努力。
从咖啡到茶到鸡汤到糖水,今天终于让她突破了一次。
田安然踌躇不决。
藤漱玉鼓动道:“这样我就能作更多工作了,组织的运行效率也会得到提高。”
田安然终于点头:“好吧。不过,你不能影响到本职工作。”
他不再更会她,直接拿起了尹灵宵的信。
藤漱玉眼睛尖,早就瞄了瞄信上的字体:秀丽圆润,似乎是女子的手笔,可又隐隐带着一股清冷挺拔之气。
而且,信封是普通的信封,颜色是普通地鹅黄色,没有KITTY猫,也没有香水味儿。
她正想看多些,却发现田安然看着她。
藤漱玉吓了一跳,咳嗽两声退了回去。
田安然心里纳闷,觉得眼前这小姑娘古古怪怪,但他又想不到更多,此时也无暇理会。
尹灵宵第一句话便说道:“安然,不知道你是否能收到这封信。我现在在山西开会,正好遭遇上北方红叶落索的美景。”
“我已经穿上了毛衣,来之前我可是穿单衣呢。你在更南的地方,可能还在炎热的夏季吧。”
“最近,你在南方做的事闹得沸沸扬扬。国内地人都象着了魔一样在讨论你们的事迹。其实想一想蛮奇怪的,在国内的普通人看来,你们不过在印度尼西亚搞叛乱的一些人,仅仅因为你们的华人身份,大家就感觉兴奋无比。”
“我个人感觉很迷惑,夸张一点说是感到很荒诞。现在明明是科学昌明、民主进步的二十一世纪,可是你们的作为,却让我感觉回到了战火纷飞的四十年代。”
“安然,原本以为认识你很深,可是现在,我却越来越不明白你了。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去做那些事,更不明白你怎么能做到如今地规模。或许是你一开始给我的稚弱印象太深刻了,以至于我一直认为你是一个需要保护的、弱小无助的人。”
“秋天的北京是最美丽的。我适逢其会,闲暇时漫步于香山和密云,总是被神秘的宁静的祥和包围。”
尹灵宵在信中平平淡淡地述说着一些她身边的事,很自然地把一些毫不相关的事说到一起。田安然一路看下去,仿佛见到一个美丽的女子独自行走在纷纷散落的红叶中。
她写了很长,直到最后第七页才喟叹了一声:“安然。有时候想一想真可怕。人的一生只有一百年,一年只有五十二个星期。那么,我们一个星期能做什么事呢?昨天月亮升起的时候,我苦苦回忆,竟然想不起前一个礼拜发生了什么事。数字化生命以后,我发现人的生命短促的如同这漫山红叶。”
“当把所有铭心刻骨的时刻以小时累计之后,我终于明白,一个女人生命中最重要的片段,真的只有二十四小时那么多。”
她随意自如的开始述说,然后又这么随意的戛然而止。
田安然把信收好,腰挺得笔直望着那碧波荡漾的小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