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梅是前排房子住着的杨家的二闺女,她姐姐秀萍比大妞大一岁,两个人关系不错经常走动。
前年杨家的大儿子说了门亲事,女方模样很不错,杨家大儿自己相看过后很中意,可是女家开口就要十两银子的聘礼。
十两银子放在他们这样的人家足可以娶两回媳妇,杨家东挪西凑只筹得六两多点,对方父母怎么也不松口,又提出实在没有就换亲,杨家有两个女儿,可是秀萍和秀梅都不乐意嫁过去,那家的独子是个傻子,听说小时候烧坏了脑子,言行举止跟六岁的孩童差不多,嫁这么个人还有什么盼头,这时代的人都早熟得很,十来岁的孩子就明白婚姻对女子来说意味着什么。
哥哥非得娶妹妹死也不嫁,杨家快闹翻了天,不过做父母的毕竟是计较心疼能传宗接代的儿子,秀萍被逼的没办法,提出把自己卖了去做丫鬟,拿回钱来给哥哥娶亲。
这事倒便易,秀萍的大姑和姑父做的就是买人卖人的营生,是在这片区有名的牙纪,很多人家卖儿卖女经过这两人的手,杨氏和她丈夫都为人尖酸刻薄,杨家为这事开口借钱,杨氏就拿出一两三钱的银子,还哭天抹泪的诉说这些年帮衬了娘家多少多少,卖起侄女却是利落的很,秀萍的本意是只卖身为婢几年应对了这茬,等契约到了主家放出来回家再寻人嫁了,杨氏不知道是怎么鼓捣的哥哥嫂子,杨家夫妇为了多得三两银子给二儿子备着娶妻,就将女儿签了死契。
听说秀萍被那家的夫人相中,进去就被放在大少爷的房里伺候,现在已经开脸做了通房,要是能生下儿子来没准还能抬成妾,这可是茂山县数得着的大户,就是做个姨娘也比平常富户的正室体面,这些话都是秀萍的大姑杨氏前些日子到郑家来沾沾自喜地说起。
秀萍离家后,大妞再没去过杨家,杨家的其他人也没上过郑家的门,杨氏冷不着的来特意说上那些话,二妞心里就有些警觉。
二妞对光明正大的人口贩子没一点好感,这两人恨不得把西市口稍微长相过得去的小子闺女都卖了填自己荷包,很多人家本没有这想法,被两人三番五次巧舌弹簧地连哄带骗后就心动了,夫妻两人换到现代枪毙三回都不为过。这才没过几天今儿又来,黄鼠狼给鸡拜年,安得什么心思她用后脚跟都能想出来。
二妞掀开被子取过回来后脱下的薄袄,大妞早已经用火烘干上边的水汽,穿在身上暖呼呼的,下炕穿好鞋子,走到姜氏身边坐下,摸出块破布跟着擦拭,边干活边问道。
“娘,杨婆子来说了些什么?”
“没别的,还是上回来的那些话,说得让人心烦,又不好撵她。”姜氏手里的活也没停。
二妞“哦”一声,想了想决定不再问下去,姜氏在以前要饿死人的时候都没动过这种念头,她应该对此放心才是,说出来反而不美。
探过身子去翻弄还放在筐子里的猪大骨和内脏,心里盘算怎么煮好。
四郎就坐在她旁边,眼巴巴看着二姐翻弄那些东西,五岁的孩子长得就跟小萝卜头似的,头大身细,从不问母亲或哥哥姐姐要这要那,给什么吃什么,还会帮着干些活,听话懂事得让二妞心酸,对这个弟弟心里最是疼爱。
朝四郎笑了笑,“等会让母亲用骨头熬汤,喝着就跟吃肉似的,再蒸几个玉米饼子,配着起吃,香得很。”
四郎想象着熬成的汤浓浓的还有肉香味,不禁吞了吞口水,高兴着点点头脆脆的应了声“好”。三郎扭头来看他,挤眉弄眼的说句“小馋猫儿”。说完自己想想也嘴巴里泛出酸水,忍不住吞咽下去,声音有些大,被紧挨着她的大郎二郎听到,二郎比双胞胎才大一岁,平时跟三郎兄弟两人最喜打闹,当然不放过这次机会,也开始笑话他。
欢声笑语中把东西都清理干净,就剩那些猪下水,东西煮出来会有股怪味,郑家以前家境好的时候姜氏也没买过,不知道怎么清理,看着这堆东西皱起眉心很为难。
二妞以前对猪杂鸡杂鸭杂什么就很偏爱,经常点上几道尝尝,可也没自己动手,好在看过的穿越小说里有描述。
天冷了很多东西都是往屋里堆放的,他们今天捡回来的这些也堆在东屋,想起猪大肠存储的玩意她实在忍受不了,二妞又开始矫情,完全忘记自己刚刚才翻弄过这回事,指挥着几个哥哥将东西拿到院子里,把肠子什么的都挤干净,又用温水翻洗好几遍,然后自己去厨房抓一戳碱泡成半碗水,面粉盐醋什么金贵些的舍不得用,就碱最便宜。
把碱水递给大郎让他倒在上边然后用手揉搓,看着搓下来的油水二妞突然觉得可惜,不过还是忍痛倒掉。
她也是个半调子,猪肚和大肠可以用碱水揉搓,粉肠就没有必要,水洗即可,后来煮出来味道还好,就是粉肠嚼在嘴里干巴巴的没记忆中的那般脆,当然这是后话。
二妞看着差不多了,让哥哥几个停手,连其它的都用水冲洗干净提到厨房里,接下来就是姜氏和大妞的活,大郎几个在院子里忙活了半天,冻得鼻子耳朵通红,这阵子雪已经不大但依然下着,几人进了厨房没出来,围着早就升好火的灶台,下着雪也没别的事情可做,就一边烤火一边看着姜氏把东西下锅,四郎也跟进来,姜氏和大妞忙活,其他人围坐成一圈,幸亏厨房也不算小,要不真转不过身。
大妞添上一大锅的水,将骨头整个地放进去,本来姜氏要把骨头拍成两截的,被二妞阻止。等锅里的水烧开了,二妞抽出几根柴火埋在灰里熄灭掉,慢火熬出来的汤才好,这时候姜氏也把那堆下水切好放在板子上,又跟大妞收拾一番,洗了手也坐下,夜幕已经降临,厨房里没有点灯,烧着火屋里也算亮堂,一家人围着灶台你言我语的说着话,火光映在脸上红扑扑的,暖人心窝。
说了会子闲话,二郎提议母亲再教几个新字,上回教的大伙都已经读写熟练。
郑二妞重生后就觉得姜氏不同一般,说话时条理清晰,行举落落大方,端庄又不失女性的柔美,完全没有市井妇人的粗俗。
她说自己也是庄户人家出身,幼时家乡遭大旱,举家逃难经过茂山县时,父母实在养活不了几个孩子,就把她送给郑家做童养媳。
这些说辞郑二妞半信半疑,只她识得那么多字还能背诵很多诗词这项都很值得怀疑,姜氏说法是逃难前家境还过得去,父母送哥哥上过私塾,她是跟着哥哥习得些字。
二妞无意之中发现母亲竟然识字,在她的软磨硬泡下,姜氏才答应教给他们,作为母亲,姜氏绝对算得上良母,甚至对孩子有些溺宠倾向,对于她识字却不教给自己的儿女的做法,二妞百思不得其解,知识就是力量放在任何时空都是至理真言,特别在这个世道,识几个字在廊坊间都能高人一等,“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可是道尽了读书人的好处,通过科举是平民百姓脱离社会底层的最好办法,难道姜氏不想让自己的儿子走仕途?
郑家人都是在自家的院子里教的教学的学,姜氏严词禁令,不许几个孩子对外讲识字的事情,两年多的功夫下来成效显著。
二妞以前怎么着也是本科毕业,放在这个时代就好比进士出身,简体繁体对照认,速度自然要快许多,在大朗几个眼里二妞简直就是过目不忘神乎其技的神童,姜氏教个一两遍就忙别的去,记不住的由二妞做加强。
大妞可有可无的跟着一起学,比起家务和刺绣来,觉得识字不是特别重要,要不是二妞撒娇耍赖还强迫着,可能就放弃了。
大郎认字就跟他的性子一样很沉稳,先记在心里,再一笔一划的在地上写上好几遍,直到自己满意。
二郎颇具天赋,比起二妞这个假神童,他天生就像是读书的料,最有兴趣,比二妞还勤快地催促母亲教授新字,教过的诗都能倒背如流。
三郎性子脱跳,记得快也忘得快,不过跟二妞两人基本形影不离,她时不时突击考验这个同胞哥哥,结果也差强人意。
四郎年纪太小,是个打酱油的,不过姜氏教过他的几首简单的诗,到是背得很牢,二妞还把一些儿歌说成自己编的教给他,也记住了,记忆力很不错看来也是块读书的好材。
姜氏教给孩子十来个新字和诗经里面的一首诗歌,其实姜氏教的很多诗句说的什么意思她早就遗忘,几人死记硬背下来,有些二妞知道的就会装作讨论的样子说给他人,今天这个她还真不明白,放在肚子里自己理解去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