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出了什么事儿?”苏幕焉转过身,望着气喘吁吁追上来的我,疑惑道。
我环顾四周,确定没有别人,而后抚了抚胸口,上气不接下气道:“方才你前脚刚走,南宫韶和他……他就……他就醒了过来……”
夜色中苏幕焉的神色有些微微吃惊,他自言自语道:“怎么可能,方才那脉象分明已是紊乱不已……”
“你赶紧走吧,带着慕容姑娘一起离开。”我正色道,“他方才说要处置你,这是你第二次犯了他的忌讳,以他的残忍程度,你们都没有好果子吃的!”
苏幕焉笑着摇摇头:“不用担心,他离不开我的医术,断不会杀掉我。”
“可是,今晚你们若是不走,天知道他会想出什么点子来修理你们!你一个大男人没事儿,难道你想让慕容姑娘也受到牵连吗?!……你最好回去跟她好好商量商量,时间已经来不及了。”
“这……”提到慕容秋,苏幕焉面上果然露出了犹豫的神色,“倘若我带着秋儿离开,南宫韶和身边没有可以替代我的医者,你以为他不会掀了天下来找我?”
“那敢情好,到时候时间长了找不到你,他不就毒发身亡了?”我咬着牙说。
苏幕焉似有好笑:“我什么时候告诉你他中了毒了?”
我一愣:“那他是……什么病?”
“他从小的时候就练一种武功——夜溟决。那是夜溟教的至上武功,只有教主可以修炼。然而他小的时候不知怎么从当时的教主那里给偷了过来,自行修炼,加之天资聪慧,不用多久,便上了道。”苏幕焉回忆着以前的事情,“前任教主自以为武功过人,便擅自懈怠,沉迷于享乐中无法自拔,久而久之,教徒有诸多不满,却又介于夜溟决的威力,拿他没有办法。这个时候南宫韶和站了出来,谁也没有想到这个十来岁的孩子居然掌握了六成的夜溟决,那时候教主掌握的也不过是四成而已。两人一决高低,结果可想而知,胜者为王,这教主之位,就落入了这么一个孩子的手中。”
“他十岁就当了教主?!”我惊愕,“那他如何能掌握这么大的教会呢?”
“自然是由教中前辈相辅佐。然而到了后来,他却一步步将大权收回,而那些前辈,也受到了相应的处置,只有溟使一人得以安存罢了。”
“什么?!”我鄙夷道,“那些前辈辅佐他那么久,他却过河拆桥把他们全给处置了?!”
“那是自然。南宫韶和除了掌握夜溟决以外,最突出的特点莫不是一个‘狠’字。阿樱留在他的身边我一直觉得不妥。所以方才我准备动手的时候你却加以阻拦……”
我连忙接过他的话:“那时候他早就醒了,若不是我拦着你你现在都不知道会出些什么情况!”我叹口气,无比焦虑道,“听你这么一说,我觉得他简直是太难以对付了,难道说咱们当真一辈子都被他捏着小命??”
苏幕焉望着我,继而笑了:“夜溟决是一把双刃剑,练了它自然能够让武学达到很高的层次,然而对于修炼者本身的伤害也是很大的。南宫韶和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从一成到十成,级别越高难度自然就越高,对于身体的伤害也就越大。这功夫能在体内积累不安定因素,于是每个月圆之后需要释放出来,所以每个月的十六他都要在一间密室里释放体内潜伏的夜溟决不安因素。这个释放过程极端痛苦,也只有我能在一旁看着他,以便及时解决一些突发情况……”
“也就是说你可以有很多机会杀掉他?”我问。
“不见得。倘若我在里面除掉他,自己会身陷囹圄。”苏幕焉云淡风清道。
原来如此,难怪每个月的十六南宫韶和都不会来找我……原来每次他都是经历着极端的痛苦啊。可是,他从来没有在我面前表现出来,不是么?我还以为他的日子有多么自在……我默默地望着自己投落在地上的影子,抬头望天,天上一轮明月光辉皎洁,我这才发现,今儿个不恰好是十六么!也就是说,他方才吐血,是因为刚刚从密室回来的吧……
与苏幕焉的谈话并没有什么结果。他表示要仔细思考一番才能定夺。于是我一回到乾禧宫便连忙隐入后殿,支走了所有的下人,迫不及待地拧开银钩弯刀的机关,把床板下的木匣子拿了出来,将蓝田玉对准那水滴形的凹槽放进去,果然,其吻合程度恍若浑然天成。这时候,只听细小的咔哒一声,那匣子的口便翘了起来。我一愣,颇有些欣喜地将其揭开,然而呈现在我眼前的,并不是什么熠熠夺目的器物,而是一个流光溢彩的锦囊,以及一张羊皮质地类似地图的东西。
我先是放下匣子,将那漂亮的锦囊拿出来。这锦囊不及我巴掌大,打开来一看,里面有一封信,信纸是宫里御用的纸,仍带着淡淡的檀香,但却已经有微微的泛黄。
将信纸小心翼翼地摊平,信上的字迹清雅圆润,颇有些笔力,还有那么点儿面熟,但语气却是平日里说的白话,并非书面之言,读起来,竟如同一个父亲的谆谆教诲——
吾儿如面: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韶和小儿怕是已经揽了你的大权了吧。这十几年来,朕都没有尽到一位父亲的责任,但却无时不在替你想着往后的一切。你在民间长大,朕以为,你定然是秉承了你母亲的仁慈之心,不惮被宫中的尔虞我诈污浊心性。朕替你取名为“硕和”,亦为“大和”,只是望你有平和仁爱之心,包容天下,和而不同,方为治国之道。硕隽、硕彦者,尤朕望你品德高尚、学问渊博。朕大势已去,却依旧放心不下你姊弟二人。韶和于人前装疯卖傻,朕看在眼里,沉痛在心。龙座虚妄,外戚专权,朕之过,却迫于疾病缠身,日渐虚弱,力不从心。朕留下密旨,宣你入宫,在宫里的日子定然不若往日那般自在。然而朕所惴惴不安的,乃是担心韶和有一日会寻仇于你,害你性命。于是朕将当年成祖留下的大邺密宫地图留于你,希望能解你燃眉之急。这大邺密宫设计精巧,只要不出意外,不遇大火,不遇飞沙走石,便可保你安全逃离。至于韶和,若天下落入他的手中,必然血雨腥风,生灵涂炭,望吾儿能从大局着想,手刃之。你姊弟二人皆为朕的骨肉,故而朕不忍也无力下手,只求吾儿若是能寻到良机,切记容他一死,万莫心慈。
最后,望吾儿恪守我南宫江山,切莫落入贼人之手,谨记,谨记。
与日不多,朕口言迂缓,手不能执笔,此信为朕之心腹杨君代笔。
——南宫麒。
看到最后一句,我的手早已抑制不住地颤抖起来……泪水顿时模糊了我的视野,这封信,这封信……居然是惠帝临终前秘密写给我的!!
我忽然有种想要大叫的冲动,但是不能。我伸手捂住自己的嘴,却抑制不住心中喷涌的情感,抖动着双肩蜷缩在了床边……他知道,父亲他,他早在四年前就把什么都猜到了。难怪说知子莫若父,他早就料到南宫韶和会有这么做的一天。我终于明白太后曾经对我说过的话,“你的父亲,他是一个好皇帝,只是太过仁慈罢了”。我仁慈的父亲啊,他居然知道南宫韶和的一切却依旧不忍下手,就如同他知道太后背后所操纵的一切,可他依旧没有铲除冯氏一般。这是懦弱吗?不,不,我只知道,我永远也无法真实地了解惠帝心里的想法,可能他有他自己的考虑,就如同我身边的许多人,很多做法都是考虑了很多的结果。包括我,这么多年,我又何尝没有自己的苦衷呢……?我无声地哭了起来,我实在是压抑了太久,我不知道这封信即将带给我的,是不是一份截然不同的命运呢。
我缓缓地将信叠好,小心翼翼地放回锦囊中,仿佛它是我的护身符一般,将其安放于精致的木匣中。我将那羊皮地图展开来,顿时眼前一亮。这副大邺宫的鸟瞰图,透视地下构造,注解详细,方位极为清晰,细到每一个转角的具体情况都做了详细的备注。而且,通过这副地图,我终于找到了我离开这噩梦的希望,正如同惠帝在信上所说,只要不出意外我定然是可以安全逃离的——因为这密宫中纵横交错的走道及其破解方法实在是太超乎我的想象,只有天底下最有天赋的能工巧匠才能设计出来的吧!
而且这秘密图纸是惠帝留给我的,只是留给我的。那么,南宫韶和没有,南宫淑和没有,太后娘娘也没有。我仿佛找到了救命稻草一般,开始满怀欣喜地研究起地图来。
剩下的日子里,除了一些必须的事情,我所有的时间全都放在研究地图上了。当然,这都是秘密的,万一被南宫韶和的眼线发现了,我这最后一条活路可就彻底断了。所以我万分小心,尽我的全力不露出马脚来。
这些日子,我所有的精力全都集中于我的出逃计划中,对周围所有的事情都漠不关心。就连苏幕焉和慕容秋没有离开的事情,我都没有心思去找他们理会了。总之他们是有着自己的打算的,正如苏幕焉所说,他俩毕竟是夜溟教的人,怎么可能说离开就离开呢?我照例会询问焚玉有关外面儿一些有趣的八卦事情,但却不像以前那么感兴趣了。我只是不想让周围的人看出我心里的变化。这样一来,南宫韶和以为我安分了许多,也就过来对我好说歹说,什么以后再也不会打我了,什么我是他唯一的亲人他打我也是因为爱我。我冷笑,这些话他都说过多少遍了,虚假的连他自己都说服不了了,就连我,也失去了反驳的兴趣。(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