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把地上的手机捡起来, 疑惑的喊, “少爷?”
唐远拿走手机, 以最快的速度拨了那个男人的号码, 那头提示已关机。
他看看时间,下午三点多, 国内现在天还没亮, 兴许是睡觉的时候把手机关掉了。
尽管这么安慰自己,唐远回国的一路上却都心神不宁,坐立不安,手机一直被他捏在手心里面, 一下都没松开过。
他的反常太明显了,同行的几人谁都能看得出来。
陈列几次想找唐远询问,都被宋朝阻止了,叫他不要烦人。
唐远会有那样的表现,只能跟一个人有关,知情的宋朝跟张舒然都不约而同的保持沉默,心思大有不同。
宋朝是个信命的人,他担心卦象上最大的坎坷已经出现了, 唐远跟裴闻靳会迈不过去,那唯一的结局就是俩人分道扬镳。
恋爱,分手, 再恋,再分,合适了就谈婚论嫁, 不合适继续循环,多数人都会经历这样的过程。
唐远不行,他肯定为了能够跟裴闻靳在一起,答应了他爸什么条件。
失败了,或者是被迫放手,对他来说,都会很惨烈。
张舒然想的是,仲伯出现在这里,十有|八||九|就是唐寅回来了。
去年年底,他有杀掉那只老虎的机会,可他不但没有抓住,还费心费力阻止家里几个老人去抓。
这才促成了后来的放虎归山。
要说一点都不后悔,那是假的,但如果再给他一次机会,他还是做出同样的选择。
纯粹就是不想让一个“杀父之仇”的罪名横在他跟唐远之间。
无论背上那个罪名能换取到什么,对他来说都不值得。
出海之前,张舒然始终都抱有一丝希望,以为只要说出所有真相,说出自己的苦衷跟出发点,唐远即便不感动,也能不那么排斥。
然而现实跟他想象的并不一样。
张舒然生平只在唐远的事情上面失败,一次两次,从来没成功过。
如今唐寅回来了,他就要收一收手脚,更加谨慎。
老虎老了,那也是老虎。
张舒然联系了家里,发现唐寅回来的消息还没泄露出去,他胡乱的想着,唐远跟裴闻靳之间究竟出了什么事。
要是俩人结束了,自己是不是还有机会。
家里的几个老人要怎么应付,周家那边又要怎么处理……
想着想着,张舒然觉得自己很可笑,也很可怜,从小守护他长大,等了他十年。
就像他说的,十年很长,倘若还没等到,那就不属于你。
下了飞机,唐远立刻打给那个男人,还是那句回复,已关机,这回他没法说服自己了,他站在熟悉的城市,内心翻涌而上的全是陌生的感觉。
等他回过神来,已经坐上了车。
开车的是跟了唐寅几十年的司机老陈,方向是唐家大宅。
副驾驶座上的管家问道,“少爷,需要买点‘云记’的绿豆糕回去吗?”
唐远坐在后座,垂头看着手里的手机,毫无反应。
管家不再开口,心里有些担忧。
手机的震动声突然响起,唐远本能的把手机拿起来放到耳边,末了发现声音从前面传过来,而自己的屏幕还是黑的,没响,他单手遮住眼睛,呼吸有些困难。
管家恭敬的接着电话,“出机场了,少爷瘦了一些,先生要跟少爷……”
话没说完,那头就挂了。
老的不对劲,小的更不对劲,管家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他斟酌着开口,“少爷,刚才是先生的电话,他在家等您。”
唐远把遮着眼睛的手拿下来,偏头看向窗外,“什么时候回来的?”
管家说,“一周前。”
一周前?唐远的眼睛一闪,他这才后知后觉的给林萧打电话,很快就通了,“姐,是我。”
林萧知道他要问什么,不等他问就说,“我只知道裴闻靳8号下午离开的公司,根据前台交代,他走的很急,一路走一路打电话,之后他就再也没回来过,手机也一直打不通,具体情况我一概不知。”
唐远的耳边嗡嗡响。
“公司里没出什么问题。”林萧说,“小远,你爸回来的事外界目前都不知情,只有公司几个高层知道,估计过两天你爸会正式回公司,这样一来,下半年你就可以回学校完成学业,做你这个年纪该做的事。”
唐远浑浑噩噩的挂了电话,今天都17了,那个男人8号离开的公司,这中间的9天都在哪儿?在做什么?
作为一个工作狂,不是出了要命的大事,绝不会那么长时间脱离工作岗位。
那天匆匆忙忙干什么去了?
唐远揣着一肚子的疑问回到了家,一下车就看到他爸坐在花园的树荫底下摘杨梅,穿着深色的长袖衣服,胖了。
真的胖了,肉眼能看得出来,起码胖了十斤,棱角都圆|润了很多,像是刚从外地度假回来。
唐远脚步不停的穿过花园,当没看见。
管家正要替小少爷说话,唐寅就不在意的摆摆手,“没事,一会儿就能过来,你去切两片西瓜端,再给我多拿个篮子。”
管家应声告退,他不但拿来了西瓜跟篮子,还捎带上小少爷最喜欢喝的果汁。
没到五分钟,唐远出来了,他走到花园的杨梅树旁,一言不发。
唐寅用竹叉子把头顶的树枝叉住,往下一拽,对儿子说,“把上面熟了的杨梅都摘下来。”
唐远无动于衷。
唐寅拿着竹叉子的右手换成左手,空出来的右手拍在了儿子脑袋上面,没用什么力道,“老太太等着吃呢。”
唐远拨开那只手,紧抿着嘴巴看着他爸。
“别这么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唐寅叹气,“先摘杨梅,完了咱吃西瓜,边吃边聊,还有你喜欢的果汁,鲜榨的,你看你一回来,一大家子都围着你……”
竹叉子被抓住扔掉,他的话声因此收住,面无表情的看着情绪失控的儿子,“想打你老子?”
唐远急促的喘息着,眼眶变得通红,眼泪滚了下来,淌的满脸都是,他狼狈又胡乱的用手臂擦擦眼睛跟脸,还是不可遏制的哭出声来。
唐寅摘了手套把儿子抱进怀里,“哭什么啊?”
管家闻声赶过来,被他一个眼神制止了,他拍着儿子不停颤动的后背,摸着儿子脑后有点长的头发,“想不想爸爸?”
末了亲了亲儿子的发顶,“爸爸想你。”
唐远哭的更厉害了。
“想的睡不着觉,就吃了点药,哪晓得副作用这么强,胖了十几斤。”唐寅说,“我家小兔崽子肯定误会了,以为我在外头好吃好喝,长膘了,你说我冤不冤枉?”
唐远的哭声停止,泪眼婆娑的抬头。
唐寅刮了下儿子的鼻尖,“这次是福大命大。”
“要不是张家那孩子不想你恨他入骨,费了些心思阻止了那几个老不死的,你爸我早在地底下了,哪里还有机会出来。”
他略微停顿一下,“我会留着张家那孩子,给你当个活的警醒,让你时刻记住,不能随便轻信于人,哪怕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他的存在,也能加快你成长。”
至于几个老不死的会有什么下场,他没说。
唐远低下头,把脸埋在他爸的怀里蹭了蹭,鼻涕眼泪全蹭上去了,他吸吸鼻子,情绪稍缓,“怎么遇险的?”
“就是上当了。”唐寅没细说,简单概括,“过年那会儿,你收到的信是我让张家人给你送的,条件是一套小别墅,目前的市面价两千多万。”
唐远抽气,“你用两千多万给我送封信?”
唐寅睨他,“正因为只要送一封信,而不是放我走,风险不大,对方才没理由拒绝。”
“空头支票也有人信?”
“好歹是唐氏董事长,不至于出尔反尔,”唐寅的神情慵懒,“再说了,那点钱对我而言也不算什么。”
唐远这会儿才有种不是在做梦的感觉,他爸那副睥睨天下,唯我独尊的样子找不到第二个,“张舒然说三个月前就没了你的行踪,那时候就脱险了吧?为什么不回来?”
他后退一步跟他爸拉开距离,抬着下巴说,“不是想我想的觉都睡不着吗?”
唐寅一看儿子这阵势,眼皮就跳了跳,身上强大的气场都收了起来,俨然变成了一个普普通通的老父亲,“坐下说话。”
唐远没动。
唐寅伸手去拽,“让你坐下就坐下。”
唐远被拽的一|屁||股|坐到了白椅子上面,“你想……”
话没说完,嘴里就被塞了西瓜,他两只眼睛瞪着他爸,嘴巴下意识张开,啃了一大口甘甜的西瓜。
“这西瓜是你仲伯在屋后种的,他把我这儿当菜地了,种这个种那个,不消停,年纪大了,控制不住自己。”唐寅把手里的西瓜往儿子嘴边送送,“手呢?拿着啊,还要我喂?”
唐远伸手去接住那片西瓜,闷头吃了起来。
唐寅看儿子腮帮子一鼓一鼓,像小松鼠,吃相跟他妈一模一样,还不到十九,屁大点孩子,这段时间吃了苦,遭了罪,瘦了黑了,看着是经历风吹雨打后的模样。
“你又不笨,心里有想法了,还有什么好问的?就是你想的那样,爸爸脱险以后发现公司没出大乱子,就不急着回去,打算趁机离开商场歇一歇,顺便将计就计,考验考验你的管理能力,抗压能力。”
将计就计?唐远有点反胃,他对那四个字产生了一种生理性的反感。
“经过这次的事情,爸爸心里踏实了,”唐寅语重心长,“就算哪天真的不在了,你也能好好接管整个唐氏。”
唐远一声不吭的把西瓜吃完,抽了张纸巾擦嘴擦手,“只是考验我的管理能力跟抗压能力?”
唐寅吃着西瓜,声音模糊,“不然还能有什么?”
唐远平静的把纸巾揉成团放在圆桌边,下一刻就站起来,对着他爸坐的椅子腿用力踢了一脚,撕扯着喉咙吼叫,“唐寅!你既然敢做,怎么就不敢认了?”
那一下踢的太狠,整个椅子都剧烈一震,唐寅差点狼狈的从椅子上掉下去,他也站起来,勃然大怒,“臭小子,你叫谁啊?我他妈是你爸,名字也是你能叫的?无法无天了是吧?”
唐远的喉咙里泛起腥甜,“爸,我出车祸的第二天,你失踪了,联系不上了,生死不明。”
他的声音里多了哽咽,“外界的舆论满天飞,媒体记者都被拦在医院楼底下,高层们一个个往我病床前跑,我每次看到他们都会哆嗦,因为他们只会告诉我,公司股市又下跌了多少,哪个项目停了,哪个项目被人给拿走了,我根本不知道怎么办。”
“我没办法在医院里躺着,我躺不了,那些人都不给我时间躺,所以我只能带着伤去公司,输液,吃药,换药,全在你那间大办公室里进行,还有睡觉,我那段时间没回去过。”
唐寅面上的怒气全都褪去,他扶正椅子坐回去,这一刻的他看起来苍老了很多。
“爸你说人要学会思考,多思考,可是那段时间我没有思考过,来不及思考,公司里的事情真的太多了,内忧外患,我又是个新手,处理问题没有那么利索,老是找不到关键,一团糟,我总感觉明天就是我的世界末日。”
唐远眼前的桌上有液||体落在上面,一滴两滴,渐渐有了一小滩水迹,他说,“要不是裴闻靳陪着我,安慰我,鼓励我,拼尽全力的帮我,唐氏没了……我也没了,都没了。”
“我们已经那么艰难了,你还想考验我们,爸,何必呢?”
唐寅拿了桌上的烟盒跟打火机,点根烟用两根手指夹着,送到嘴边抽了一口,再缓缓的吐出一团烟雾,“是啊,何必呢,这个问题爸也想过。”
“但那是老天爷给的机会,爸不能放过,这是爸做人的宗旨,不放过任何一个机会。”
唐远轻笑,“那你就坑你儿子,坑你儿子的心上人。”
“不能算坑吧?”唐寅的眉头动了动,“这也不是你爸我有意布的局,只不过是顺势而为。”
好一个顺势而为,唐远无话可说。
“两个人在一起,要是只能同甘,不能共苦,那长不了。”唐寅姿态懒散的吞云吐雾,“感情要经得起时间跟现实的磨练,经过的磨练越多,感情就越坚固,越可贵,如果经不起磨练,一次大风大雨就能破碎。”
唐远看着他爸,“为了说服我,打了几份草稿?”
“不多,也就两三份。”
唐远,“哦。”
“哦个屁哦!”唐寅没好气的拍桌子,“这都是心里话,打什么草稿,你当是开会?”
唐远从烟盒里拿出一根烟,他没点,就拿在手上把玩,忽然说了一句话,“我联系不到他了。”
唐寅像是没听见,他把烟灰弹在地上,“今年的‘西兰’杯你没赶上,不要紧,过几年还有,到时候你依然年轻得很,能跳。”
“七月份的大学生艺术节你赶得上,爸给问了,报名还没截止,你尽快跟你的辅导员沟通沟通,确定一下你要选的剧目表演,抓紧时间练一练。”
“爸,我说,”唐远重复了一遍,“我联系不到他了。”
唐寅的脸色顿时就冷了下来。
树荫下的父子俩谁都没有说话,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老的半眯着眼睛抽烟,小的吸了会二手烟,把指间的烟点燃了,还没抽一口就被拍掉。
“抽什么抽?”
“你在我这个年纪抽烟喝酒打拳泡妞,什么都做,我抽个烟都不行?”
“不行。”
唐远瞪着他爸,“每次你都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放灯。”
“因为我是你爸。”唐寅理所应当的哼笑,“下辈子要是咱俩换过来,你也可以只许州官放火。”
唐远的眼皮垂了下去,“不要扯开话题。”
唐寅叼着烟起身,脚步不快不慢的往客厅里走,“摘完杨梅去书房找我,摘不完就别来了。”
刚说完,椅子被砸的声音就响了起来,他的面部|肌||肉|狠狠一抽。
谁说他儿子不像他?
发脾气的招式都如出一辙。
唐远摘了一篮子杨梅,两条胳膊都快废了,他把杨梅给佣人,洗了手准备上楼。
管家杵在一旁,欲言又止。
唐远接过他递的毛巾擦手,“仲伯,有话你就说啊,憋着干什么?”
管家说,“先生让你给他洗一盘杨梅,要洗干净,不干净他不吃,并且不准我们帮你。”
唐远擦手的动作一顿,“还要洗一盘?”
管家说是,他咳嗽了声,“少爷,这个杨梅跟其他水果不同。”
唐远侧过头,眼神询问。
“里面有小白虫,吃之前需要浸泡小十分钟。”管家说,“还要用盐水。”
唐远,“……”
手也不擦了,唐远把毛巾丢桌上,拿着杨梅去浸泡,“仲伯,你看到我在花园里哭了吧?”
管家点点头。
“我要是跟我爸打起来,你帮哪边?”
不等管家回应,唐远就说,“你肯定帮我爸,毕竟你跟着我爸的时间很长,超过我的年纪,感情深厚,我比不了。”
管家汗颜。
“我爸那人有时候是真讨厌。”
唐远说完这句就不说了,他站在水池边干等,哪儿都没去,等到时间差不多了就把杨梅捞起来,冲掉上面的盐水,全倒进果盘里面,红的紫的摆了一盘。
管家晃着神呢,听到少年经过他身边时说,“你让王医生过来一趟,给我爸把个脉,吃药把自己吃胖了,不是好事。”
他诶了声,“我一会就给王医生打电话。”
“别跟我爸说是我让你打的电话,我嫌他烦。”
唐远说完就端着果盘离开了厨房,穿过诺大的客厅上楼,直奔四楼的书房,“杨梅给你洗好了。”
唐寅在翻什么文件,“放着吧。”
唐远将果盘放到书桌上面,两手压着桌面,凑近些看着他爸。
唐寅翻文件的手一停,他把文件扔一边,后仰头靠着椅背,眼角扫过那盘杨梅,“洗了这么多,情绪想必应该平稳了,可以好好说话了。”
唐远没说话,等着下文。
唐寅却没有立刻给他下文,而是吃起了杨梅。
唐远的耐心被时间一点点吞噬,很快就所剩无几,他也不发疯,只是下意识|啃||起了食指关节。
唐寅的余光一直落在儿子身上,在他把食指关节肯出血前开了口,“儿子啊,你跟裴闻靳最大的敌人从来都不是你爸,是老天爷,现在那位老人家出手了。”
唐远刷地抬起头,与此同时,脸上的血色也被抽空一半。
“你联系不到裴闻靳是正常的,因为他家里出事了。”唐寅吃着杨梅,“不止是他家里,他也出事了。”
唐远脸上剩下的一半血色瞬间被抽空,他的声音发紧,“说清楚点,出什么事了?”
“这里面就要牵扯到一段因果了。”
唐寅说,“如果裴闻靳没带你回老家,他父亲就不会通过一些蛛丝马迹怀疑你们的关系,也就不会越琢磨越觉得不对劲,心慌的独自过来找他,等大巴的时候被一辆摩托车刮进河里,发生了意外。”
唐远的眼睛猛地睁大,嘴唇发抖,“去世了?”
“那倒没有,”唐寅又拿杨梅吃,吐掉里面的核说,“就是瘫了。”
唐远的大脑一片空白,失去了一个正常人的语言能力,不知道问问什么,也不知道想什么。
“人一旦上了年纪,身体各方面技能就不行了,别说是被刮进河里,就是走个路磕一下,摔一跤,都有可能去见阎王,至于裴闻靳……”
唐寅并没有给他家小孩缓冲的时间,接着就说,“老子在手术室里做手术,儿子倒在手术室外的走廊上,差点没活过来。”
唐远空白的大脑里浮现一句话,那个男人以前跟他说过,心脏只疼过一次,就是弟弟出车祸死的那次。
当时他听了心里很难受,希望对方这辈子都不要再那么疼。
结果一年后就经历了第二次。
唐远的脑子里又飘出宋朝说的话,最大的坎坷,他|咬||紧牙关,眼睛猩红一片。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航程来回将近半个月,你怀疑跟张舒然有关。”
唐寅屈指敲点着桌面,“他是做了一些不讲道义的事情,但那都是商场很常见的手段,你爸我当年刚接管唐氏,耍的手段比他多几倍,为了壮大唐氏,把整个唐家送到商界之首的位置,更是物尽其用,丧尽天良,所以他所做的都不算什么,裴闻靳家里的事跟他无关,他既没预知能力,也没那个本事。”
“这是命数,老天爷给设的关卡,谁都会遇到,没人能例外,就像你爸失去你妈,一个人的能力再大,对大自然来说,也渺小的不值一提。”
他喝口茶润润嗓子,“裴闻靳即便是我的秘书,你的男朋友,公司里诸多同事敬佩的人物,到底还是个外人,我器重他,信任他,不代表放任不管,他的身边有我的人,所以才了解的这么清楚。”
唐远始终都没出声。
“还有什么要问的?”唐寅将茶杯扣到桌上,“这次一并问清楚,问完了,大半年的事就算过去了,以后都不要再问。”
唐远还是没发出一个音。
唐寅说,“我给了你机会,是你自己……”
“现在呢?”唐远打断他爸,声音不像是自己发出来的,“现在他在哪儿?怎么样了?”
唐寅在桌上的一推文件里翻出一份检查报告,扔到儿子面前说,“看完了把你的想法告诉我。”
话落,他就闭目养神。
唐远一个字一个字看了,像是突然不识字似的,看不懂是什么意思,眼前的字迹渐渐变得模糊,他把报告捏在手心里面,全身止不住的颤抖。
“爸,你拿他的命威胁我?”
唐寅的眼帘没睁开,“如果这就是你的想法,那我们父子俩没什么好说的了。”
“不是吗?”唐远的表情平静,眼泪却流的满脸都是,“只要他活着,活的好好的,我可以不爱他,我放弃……这不就是你想听的?”
唐寅从书桌后起身往外面走,胳膊被拉住了,他甩开了,又被拉住,这次他没再甩开,也没回头。
“儿子,我给你看裴闻靳的检查报告,不是威胁。”
“那是什么?爸,你说明白些,别让我猜了,我会被自己的猜测吓死。”
唐寅听着儿子的低声哀求,心里感叹,小小年纪,哪儿来的这么执着的情感,“裴闻靳那个人把局势看的很准,他料到我会回来,所以才丢下工作去照顾家里,哦对了,他父母已经知道了你跟他的事,别这么看着你爸,不要以为每个老人都老眼昏花。”
唐远松开抓着他爸胳膊的手,煞白着脸喃喃,“那完了。”
“可不就是完了。”唐寅擦着儿子脸上的眼泪,“亲情爱情二选一是世界难题,不亚于我跟你妈同时掉进水里,你救谁。”
“儿子,你这次似乎……没什么胜算啊。”
唐远做不出什么表情,苦笑都做不到,他感觉浑身的每块肌||肉|就僵硬无比。
事情变得太糟糕了。
果真是有时候你越怕遇到什么事,老天爷就偏偏要给你安排。
“检查报告你也看了,裴闻靳的心脏刚遭受过一次大难,再来一次就得玩完,他动用了防护功能,只要你出现在他面前,或者是他听到你的声音,甚至是你的名字,那个功能就会作废。”
唐寅残忍的将现实剖开摊到儿子面前,“就现在这个状况,无论你做什么,说什么,都会给他那颗心脏增加负荷。”
唐远后退着坐到后面的沙发上,脑袋耷拉着,肩膀挎着,沉默的让人心疼。
唐寅走到儿子那里,伸手去揉他的发顶,“我要是你,这时候就让裴闻靳自己处理,不管最后的结果是哪一个,只要出来了,他都会告诉你,在家里等着就是。”
唐远神经质的捏着手指,那个男人在工作上面一向稳重沉着,从来没有哪次手忙脚乱过,什么都可以应付。
可感情跟工作不是一个概念。
唐远正想着,他的手机就响了,来电显示上面跳跃着两个字,老裴。
作者有话要说:小伙伴们明天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