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纸的内容很简单,只是一行小字:月前,雄鹰于彭斯平原遇蛮豹,惨败,无人回。
这写的自然不是飞禽走兽的嬉戏,克莱尔家族的绝密信道怎么会用来记载如此无趣的东西。
内容真实的含义,是一场战争的结果。
雄鹰自然是指帝国皇室,家徽为蓝底雄鹰的坎贝尔家族;蛮豹则是西境公爵,以绿底蛮豹为家徽的伦纳德家族。
就在数月前,西境公爵希克斯没有任何前兆地撕碎与帝国签署的臣服协议,召集麾下军团,大肆向其余四境的边境进军,抢夺城池,劫掠物资。
帝国以铁血铸就王座,岂会容忍叛乱的存在?
当代皇帝尼赫迈亚立即征召靠近西境的士兵,组成一支由三万步兵、九千骑兵、一千骑士组成的庞大军团,并且任命帝国声名赫赫的元帅,拥有「佑军之刃」的不败神话朱迪思来领军。
反观希克斯,麾下军团总和甚至还不到一万五,并且装备简陋,通常只有轻质革甲与弯刀。
这与全身乌钢盔甲几乎武装到牙齿,擅长正面冲刺的帝国重骑兵完全是两个极端的反差,何况自雄鹰家族重骑兵军团组建至今,几乎从未有过败迹,何况还是由朱迪思这样的当世名将领军,无论是军团规模、武装等级、指挥能力都远超西境军团不止一个档次。
五境中,即便是西境的贵族,都很少有人看好希克斯能够取胜,甚至已经谋划着当蛮豹家族灭亡后,该怎么分食西境这块蛋糕。
但现在传来的消息,竟然是帝国军惨败,四万人的军团,甚至包括朱迪思在内没有一个人活着回来。
这怎么可能?
“捻一下信纸边角,还有另外的消息,是我动用了几乎所有资源才打听出来的。”
邓巴面色平静,但手臂仍有些不自然的颤动。
索锡搓揉信纸的边缘,果然如他所说,从纸的夹层里掉落出一片要小得多的纸片,展开阅读后,索锡的脸色变得无比难看。
“帝国以重骑立国,即便百年和平盛况下让他们有所懈怠,但由朱迪思这样的名帅领军,想要将其全灭,至少得是装备和军员素质等同下,三倍以上的人数才有可能做到。”
“我无法想象仅凭一万五的西境蛮子怎么可能做到这点,所以我才让人全力探听当时的情况,结果……”
邓巴深吸一口长气,表情凝重:“击溃帝国军的不是西境军团,而是一些超出我们想象的奇怪生物,直接袭击了帝国军的营地。”
“不仅如此,其余三境也传来消息,都是出现了古怪生物的袭击,伤亡情况轻重不一,但至少能够说明这不是偶然。”
他正视着索锡,一字一句地说道:“你说,这变异的龙蜥,会不会就是那些奇怪生物的一员。”
“不知道,但……”索锡艰难地吞咽一口,声音变得沙哑:“有这种可能。”
邓巴背着手,走近靠窗的位置,看着窗外的街道:“总之,我们必须开始准备了,无论是面对或许快到来的奇怪生物,还是其他更复杂的情况……”
“帝国——不,这个名词也许很快就要消失了。”
……
当霍奇和黛芙妮回到旅馆时,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不是因为其他,实在是现在他们俩的模样太过糟糕,身上沾着许多不知道是什么的污垢,并且向四周散发着恶臭。
“出去,流浪汉!”
店老板显然没认出这两个脏兮兮的人影,提着根粗木棒就想将他们驱赶出去。
霍奇垂头丧气地拽住挥舞的木棒,有气无力地抹了抹脸:“是我。”
“这……客人?”
店老板费了些功夫才认出他的模样,惊讶地说道:“你们怎么会变成这样。”
“别提了,坏运气。”他嘟囔了一声。
黛芙妮似乎忍耐不了他与店老板墨迹的对话,过来将他挤到一边,从指尖弹出一枚银币,店老板见状赶紧接住,虽然这枚银币脏兮兮——但钱币就算再脏上十倍,那也是格外好看啊。
“给我们准备三个装满水的大木桶,立刻就要。”
店老板恍然,这毫无疑问是用来清洗身体的,三大桶水可远远不需要一枚银币,这是笔再划算不过的买卖,他点点头:“我马上让人去烧。”
“烧?”黛芙妮摇头,“不用了,就装冷水,直接送到我们的房间里。”
店老板古怪地看着她,想着这种天气直接冷水洗会冻成冰棍吧,但毕竟别人出了大价钱,兴许就什么独特的癖好也说不定。
没用多久,装满冷水的澡桶就被送到他们的房间里,狭窄的屋里拉起一道简陋的布帘,霍奇将房门从内锁住后,拖着自己的桶布帘的外侧,伸手拉上帘子。
“你自己能行吧?”在布帘拉上的同时,他听见了黛芙妮的声音。
“虽然没有尝试过,但——”他自顾自地点头,“应该没有问题。”
“嗯。”黛芙妮轻轻地应了声,没再说话。
隔着布帘,他能够看见对面出现了两团火光,那是黛芙妮用火焰在加热桶中的热水。
霍奇背过身,伸手指向澡桶,无形的微波漫向澡桶的边沿,他的确没尝试过用能力来热水,但这怎么想也不是很难的操作,毕竟微波加热的本质就是振动水分,用其来热水的速度甚至比火焰还要快上许多。
热腾腾的水雾开始弥漫,霍奇停止了能力,他可不想让水完全沸腾,那可不是什么愉快的体验。
至于黛芙妮,她根本不在意水的温度,热水只是为了赫拉以及更容易清洗污垢的缘故。
背后传来沙沙沙脱衣服的声音,看来黛芙妮她们也已经热好了水。
他也将衣服脱去,走进澡桶,慢慢蹲下,让热水漫到自己下巴的位置,闭上眼睛舒出一口浊气。
真是舒服啊,舒服到皮肤的每个毛孔都在轻轻呻吟。
他缓缓睁开双眼,朦胧的水雾加上布帘的遮挡,隐约能够看清对面的两个身影。
黛芙妮似乎还没入浴,而是将赫拉抱进桶里,为她擦洗着头发。
也许是水温太舒服,再加上疲惫的缘故,他的思绪开始零乱起来,乱七八糟的念头在脑中乱窜,此时竟然莫名想着,大概黛芙妮会成为一名很贤惠的母亲吧?
不对……女巫没办法生育,他忽然又忧愁起来,觉得这是很悲伤的一件事。
他很想和谁好好唠嗑一会儿,为什么呀,为什么女巫会这么悲惨啊。
但他找不到那个「谁」,何况就算存在,那也回答不了他的问题。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呢?世界本来就是这样没有道理啊,每个人都在挣扎着,却始终无法脱离。
他又想到了死,一死万事空,这应该能算得了解脱吧,既然活得太苦太累,死亡不也是很棒的归宿吗?
可当这个想法出现时,他又觉得无趣而产生抗拒,或许是因为这份解脱来得太简单的缘故。
他的思绪越来越散,不知不觉间,水已经漫到了嘴巴。
咕嘟咕嘟咕嘟。
他蜷缩在木桶里,像只鱼一样吐着水泡,仍然想着之前的问题。
说到底,我们为什么要费这么大力气来活着?
大概是因为……挣扎的人生,也相当有趣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