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齐淑芳待自己并无异样,卢红萍终于放下心来。
经历过那样的事情后,哪怕是自己的家人,在对待自己的时候,父母是小心翼翼,兄弟姐妹及其他们的妻子丈夫则是同情中带着鄙视。
这种事关乎名声关乎性命,本不该被那么多人知道,但是当时的住房十分紧张,一大家子男女老少十几口子挤在一处小房子里,所以卢红萍回到家后,她的情况瞒不住他们,哪怕齐淑芳等列车员根本没有张扬。
所以,注定了卢红萍日子不好过。
卢红萍在家里养好身子,就在嫂子们的冷言冷语里离开了上海,重新回到齐集大队,苦熬数年,直到知青返城事件爆发。
她也没有回上海,而是在改革开放新政策下来后去了南边。
坐在咖啡馆里,卢红萍神情平淡地述说着自己近年来的经历,“我爸妈也是好面子的人,即使他们心疼我,这份心疼也随着时光而逐渐消逝,我那两个嫂子就更不用说了,话里话外说我丢了家里的面子,影响侄女的前程,所以我没有回家。刚到南边的经济特区,我是一无所有,只能一边打工,一边学习别人经营的手段,然后在积攒了一点钱时,我就在自己工作的服装厂里采购一批衣服,贩到北方来卖,当时的牛仔裤,五十块钱一条,瞬间就被抢光了。”
说到这里,卢红萍满脸红光,“我大赚了一笔后,立刻又去那边进货,服装鞋袜、电子产品,就没有我不批发的。说起来,这一行真是暴利啊!一年前我积攒了足够的资金,我立刻就收手了,不干这种倒卖的事情,而是开起了自己的服装厂。”
“呀!原来红萍同志现在已经是卢老板,失敬失敬!”齐淑芳戏谑道,表情却是十分真诚,在经历过那种不堪后依旧坚强的女人,本身就值得尊敬,何况她又有这样的能力。
这个时代,本来就是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
卢红萍笑道:“我这次来首都,是为了谈生意,没想到准备回去前居然会遇见你。淑芳同志,你什么时候来首都的?是工作调动吗?”除了工作调动,卢红萍想不起别的,最主要的是她压根没想到齐淑芳会把工作放下参加高考。
齐淑芳喝了一口香浓的咖啡,“算是吧,实际上我是考上了首都的大学,所以就携家带口地在首都定居了。”并没有提自己因为外语能力高,现在外交部工作的事情。
“大学?”卢红萍吃了一惊,不由得对齐淑芳刮目相看。
77年那场高考,有多少人参加,卢红萍在报纸上看到过统计,毕竟高考已经停了十年,而最终取中者寥寥无几,每一位都是人中龙凤。
“你好厉害呀!”卢红萍道,“考上大学可比做生意难多了。”
卢红萍也参加了那场高考,只是落榜了,所以她佩服每一位考上大学的人才。虽然她没有上大学,但是因为做生意的缘故,她知道那一届大学生的厉害,日后撑起国家发展之脊梁的人才必然有极大一部分都来自于他们。
这说明什么?几乎不言而喻。
卢红萍先前那点因为生意成功而浮现的得意瞬间全部收敛起来,正视着眼前这位优雅美丽与从前毫无变化甚至可以说更增韵味的女子。
相对于卢红萍而言,齐淑芳的打扮只有简单两个字可以形容。
一件白色丝绸短袖衬衫配着一条黑色高腰西裤,很宽松的衬衫,掐着荷叶袖,裤子也很宽松,裤线烫得笔直。
明明是最普通的打扮,偏偏有一种说不出的气质。
最重要的是齐淑芳人美,人美怎么穿都会让人赏心悦目。
卢红萍没有错过齐淑芳佩戴的翡翠首饰,她在南边做生意,自然多次进出过香港,十分明白翡翠的贵重之处,只不过内地发展刚刚开始,尚未大行其道而已。实际上,真正的极品翡翠,此时已经是价格不菲了,非等闲人可得。
齐淑芳的翡翠正阳浓匀四者兼具,和她的美丽相得益彰,在她肉眼看来,几乎毫无瑕疵,那就是价值连城了,可遇而不可求。
虽然现在很多翡翠价格便宜,但是卢红萍接触过这一行的商家,知道极品难得。
就是说,即使翡翠便宜,也不一定能买到极品翡翠。
所谓极品,就是绿翠,万不出一。
“淑芳同志,我们合伙做生意吧!”卢红萍看中了齐淑芳及其同学的关系,这些都是将来高不可攀的人,她比谁都明白,而且她隐约听说过,齐淑芳的丈夫似乎也是一位干部。
齐淑芳摇了摇头,婉拒道:“红萍同志,多谢你垂青,不过不用了。”
“为什么?”卢红萍急切地问。
“其实也没有什么原因,就是我现在工作学业忙得分不开身,哪有心思去做生意。”虽然齐淑芳明白和人合伙做生意对自己有益无害,可以囤积大笔财富,以后固守着工作领取着堪称为少的工资,也不用为生活发愁,但是她更看重权,而非财。
她觉得只要有权,工资够生活就行了,用不着非得挥金如土。再说,将来职务高了,福利也是多多的,不见得非得有钱才能享受。
事实上,将来有权的可以享受的东西号称特供,有钱的未必能享受到。
齐淑芳当然也不是不看重钱财,不然不会买房买古董买翡翠地囤积着,但是这种方式比较安全,将来不会落人话柄。
齐淑芳接着向卢红萍解释道:“不管怎么说,我也算是个小干部,就等着毕业后正式工作,为国尽力。要真是为了下海而丢掉工作,实在是有点得不偿失。我现在的日子挺好,有房子住,工资又够花,完全不用辛辛苦苦地做生意。”
卢红萍忙道:“用不着你辛苦,咱俩合伙只要我辛苦就行了,你出钱做股东不是很好?现在做生意的很多都讲究这些股份。”
齐淑芳摆摆手,“我们家才买房子不久,哪有什么钱入股。”
听她这么说,卢红萍只好作罢,但却下定决心和齐淑芳交好,喝完咖啡后,分别之际,忙把自己的地址和电话留给齐淑芳,也要了齐淑芳的地址和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