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栈里肖潜忧郁地凝视着漆黑的天空，重云叠叠，星月匿采。刚入夜整个石林镇就阒寂旷寥，不闻人声。

　　这十多天来，由于灾情凶急，到处传来警讯，饥民哄抢抢大户的事情时时有发生，弄得不少集镇人心惶恐，百业萧条。

　　石林镇上的大户人家也在陆续的往县城甚至府城里搬迁，只留下些忠心可靠的家仆在老房子中留守。

　　在李延的力保之下，知县终于松口，在向苻家借了了一千两银子交了保之后，李延便带着肖潜和几个衙役，奉知县之命前往石林镇查柯天孚暴毙的命案。

　　因为肖家的宅子已经被卖了出去，所以一行人找到了一个尚在营业的客栈先住了下来。

　　只听肖潜喟叹一声，自言道：“没想到才十多天的功夫，好一个人烟辐辏、百业著盛的繁华集镇如今竟成了鬼魂游尸的世界。白日里要么只见那些身穿黑袍头戴黑帽兜的收尸队拉着尸体东奔西走，要么就是成群的饥民到处围找大户，通衢大街寡见做正经事的人。入夜则几乎是一座死镇，今天竟连一个小贩的人影都不见了。”

　　肖潜摇了摇头又继续说：“天灾人祸连年不断，真不知道那些官老爷们怎么坐的住。这段时间以来，一路所闻所见莫不是饥民因无法生存奋起抗争，而那些官老爷们大概都认为这些流民不足虑，他们难道不知秦朝的灭亡不是因为陈胜这样的流民？汉朝的灭亡不是因为张角鼓动流民？唐朝的灭亡不是饥民黄巢带出来的队伍？上天用水旱这样的灾害作为开端，皇帝再以暴敛驱使他的百姓，百姓活不下去了怎么不去为匪为盗？”

　　李延闻言叹道：“肖兄，你这番感慨真是说到症结所在了，就以清涧县为例，知县大人在官仓放赈这一宗事上也是费尽了心机，前段时间暂时安定了那些饥民的浮动人心，真难为他了。他不顾年事已高。周旋公务，他还努力筹款从山西等地购买赈灾粮食，但是谁知有些地方竟禁止卖粮给我们。这样一来就苦了那些灾民，现在饥民人心浮动，易受蛊惑，说不定真会出一两个似陈胜、黄巢般的人物了。”

　　肖潜苦笑了一声，道：“唉，随口发发牢骚罢了，现在我还是求自保吧，免得连累了你。”

　　李延笑道，“我看你是多想了，相信这个案子定有内情，你是清白的，我们都会没事的。”

　　顿了顿，李延继续道“听说这柯天孚是从自己家里的楼梯上跌下来摔死的。究竟是何人能如此大胆潜入柯府行凶？”

　　肖潜道：“我估计是他刚要下楼时心病猝发，要不然便是酒色过度败耗了心血，头晕目眩摔下了楼梯。凭什么说是有人潜入行凶呢？”

　　“正因为他酒色过度，竟然连子嗣都没有留下。”这时李延接过话道：“而且听说当天正有个姓卞的大夫正在他们家，他经常去柯府为柯天孚夫妇看病。”

　　“哦，那可是卞嘉瑜大夫？”肖潜奇道

　　“怎么你认识？”李延问道

　　肖潜沉吟道：“那次我得了怪病沉迷不醒的时候，父亲便是将我送到卞嘉瑜那里诊治，所以我和他也算认得”

　　这时，跟随李延一起来的一个衙役闪身进来，此人名叫陶成，上次出城公差就跟随在李延身边，也是和李延一起逃回来的为数不多的几个人之一，算的上是李延的心腹。

　　只见他躬身说道：“典史大人，照你的吩咐小的前去调查了柯府的情况，柯天孚前妻所生的两个儿子早夭，现任的柯夫人没有生育，这柯家嫡宗便断绝了。其家产将由现任的柯夫人继承。”

　　肖潜惊问道：“陶成，你怎么打听的这么清楚？”

　　陶成微笑道“公子，在来之前我便读完了柯氏一族的全部宗卷材料。这一天来我陆续在柯府周围的街邻中做了打听，所以比较清楚。”

　　肖潜以赞赏的目光看着陶成，叹息一声说道：“柯天孚这一死，我父亲的疑案就很难解开了。”

　　陶成点了点头道：“肖公子父亲的事我也有所耳闻，听说令尊大人临死前脸膛发黑，我估计可能是中毒的症状，随后柯天孚即上门催债这也太巧合了，所以我认为柯天孚定和肖公子父亲的死有很大关系。”

　　肖潜点点头，狠狠的捏紧了拳头道：“如若不是柯天孚强行催债，逼我于无路可走的境地，我必然要亲自调查家父暴病而亡的真相，如今你这样一说，我更相信我父亲是被毒害而死的”

　　李延也道：“这个柯天孚作为秦王府的一个外管事却目中无人，妄自尊大，把自己隔绝在一个陈腐的小天地里，他的宅第又大又深，外人真很难知道他府里的事情。不过只要伯父的死跟他有关，我们就一定能够查出来。”

　　陶成也道：“多行不义必自毙，这柯天孚暴毙也是他的报应。”

　　肖潜道：“我希望查出柯天孚的死因后，我们能顺势摸瓜找到毒害我父亲的凶手，不过目下时局动荡，人心惶恐，柯府在石林的势力也很大，我们这么正大光明的来查案，他们躲在暗处必然蠢蠢欲动，挑动衅端。我们也须得十分小心，处处留意，昼夜巡值，不可怠忽，以防意外。”

　　“公子和典史大人请放心，我们几个兄弟已作了万无一失的准备，即使发生意外事端，亦可及时消饵于初发之际。我们还……”

　　肖潜突然打断了陶成的话头，说道：“听！外面还有街头卖唱的？”

　　众人屏住呼吸，静静的谛听了一会儿，只听到一个清脆的、颤抖的、凄凉的歌音从街头飘来，还伴有乐器的弹奏，隐约听得唱词是：月儿弯弯挂天上，伊人不眠倚绣幌，手把帘钧心不忍，如何拂了一地霜？做个梦儿到远方。心儿缠绵意谤徨。秋凤忽起动房栊，

　　突然一声恐怖的尖叫声划破寂静的夜空，歌声停止了。

　　李延一挥手，陶成急忙奔出房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