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云南热带雨林赶回北方那遥远的滨海小城,亦非和梁青几乎要穿过大半个中国,在这批队员里,他们算是路途较远的,但给他们报到的时间却和别人一样,在没有任何给养的情况下,给他俩个限定的期限是十日后上午十点准时报到。
运送他们的车子在驶上正式公路就把他们赶了下来,不顾这些学员的恳求与讨好,丢下他们自顾自地扬长而去。
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一车人望着周围连绵不断的群山,相互携行在天黑前好不容易赶到一个小镇,在大致确定了自己的行进路线以后,开始分成几路前往各自的目的地。
与亦非、梁青一路的起初还有五六个人,但没过一天就只剩下四个人了,两天后,只剩下他们两个。在山里穿行他们还可以很容易的找到水源和食物,困了就在山中、密林或者远离道路的沟渠,生起一堆篝火过夜。
已经过了四天了,即便一路之上搭了不少顺风车,他俩也没走出三分之一的路程。
深夜,在一个山坳的避风处,梁青点燃了一堆篝火,开始清理两人休息的地方。
越往北走,天气越加寒冷,她从四处找来了不少干枯的茅草、树枝,堆在夜间休息的山窝里,晚上勉强可以御寒,然后又到附近的山沟里打了两壶泉水,架在篝火上一边烧水、一边取暖。
在梁青迷迷糊糊将要睡着的时候,亦非回来了。
“怎么这么长时间?”梁青有些担心地问道。
亦非笑呵呵的从背后拿出一个大袋子,“哗啦”一下倒出不少战利品。
“你看,今天我的收获可不小,这些东西够咱们吃上一、两天了。”
梁青抬眼望去,还真是不少,三只肥硕的野兔,还有两只野鸡。
“你瞧,这里还有。”亦非说着,又从身上背着的挎包里倒出大半袋子大大小小的鸟蛋、野鸡蛋,梁青一见顿时眉开眼笑:“有了这些,咱们就可以直接坚持到家了。”
亦非一愣,“你说什么?咱们才走了一少半还不到,就算一直不停、天天搭车,到家起码也要五天以上,这些食物哪够呀?”
梁青莞尔一笑,“我刚才仔细想过了,越往北走天气越冷,耽误的时间越长对我们越不利,因此,我想到了一条捷径。”
“什么捷径?你怎么不早说?”亦非瞪着梁青追问道。
深夜的山谷万籁俱静,一声火车的气笛长鸣从远处传来,划破这寂静的夜空。
两个人相视一笑,同声说道:“扒火车!”
伴随着天上的星星、地上的篝火,两个人互相依偎挤在一起取暖,想起了那天张全乐他们的话,看着身边亦非,梁青心里涌现出一丝甜蜜。
对这两个人来讲,扒火车易如反掌。
他们没敢搭乘客车,怕引起不必要的误会,货运列车随处可见,即便同样经过多次换乘,也比搭乘其他交通工具快多了。
在经过一个铁路宿舍附近的时候,亦非还顺手抄了一床搭在外面的被子,权做御寒之用。
第七天的一大早,他俩就赶到了自己居住的城市。
这里到处都是市政施工工地,本来就很模糊的城市印象也已荡然无存,多次打听他俩个才找到了前去报道的地方。
来到大门口,熟悉的建筑唤起了他们沉睡的记忆,没错,这里就是当年他们第一次考核的地点。
刚要往里走,门口的哨兵拦住了他们。
“你们是干什么的?这里是禁区,外人不得入内。”
亦非赶紧掏出已经有些褶皱的介绍信。
“同志,我们不是外人,我们是来报道的,这是我们的介绍信。”
哨兵接过来,反复看了几次,一边看信,一边上下左右打量他们两个,“这是你们的吗?在哪里捡的?”
亦非一听就急了,“你怎么说话?这就是我们的介绍信,赶紧让我们进去。”
哨兵依旧怀疑的看着他俩,问个没完,亦非有些压不住火了。
正在这时,远处两个熟悉的身影一闪,梁青眼尖,赶紧垫着脚尖高声喊了起来“张怡姐、薛教官!张怡姐!薛教官!”
哨兵赶紧制止,严厉斥责道:“喊什么!退后!”
远处的两个人转过身来,向大门这边看着,互相说着什么,许久才走了过来,亦非和梁青兴奋地和他俩个打招呼,张怡过来抓住了梁青的胳膊,仔细地端详了起来,看了许久,实在忍不住了,“哈哈”大笑起来。
薛明和哨兵说了几句,哨兵闪身放他们几个人进去。
亦非一边走一边愤愤不平埋怨哨兵,薛明冲着亦非低声说道:“你快给我闭嘴吧,别说哨兵,就是我要是不认识你们,我也不会让你们进门的,你瞧瞧你们两个的样子,我的脸都让你们给丢尽了,像两个叫花子一样,赶紧把这破被子给我扔了,你对着镜子照照,真丢人。”
借着旁边门窗玻璃的反光,这两个人才有机会仔细端详了一下自己,玻璃上反射出的事两个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干净的地方,脸上黑一道黄一道绿一道,不知都蹭的什么东西,已经看不出本来面目了,头发乱成一团,梁青的头上还有几根杂草,亦非夹着一床又脏又破的被子,活像两个难民。
亦非和梁青相互对视一眼,忍不住互相指着对方,笑成了一团。
张怡把梁青头上的杂草捡了出来,亦非也把那床破被子丢进了一边的垃圾箱里。
“还有脸笑,真不知寒碜。张怡,赶紧给他两个找点东西,带他们去洗澡,臭死我了,洗干净再来见我。”
当两个人穿着暂新的制服来再次出现在薛明面前的时候,薛明终于露出了笑容“终于像个人样了,说说吧。”
两个人简要的汇报了一路上大致的情况,薛明听得也比较仔细。按距离来讲,他们两个算是很快的了。
薛明叮嘱了一些回家应该注意的事项,尤其叮嘱他们基地内部的情况及训练内容要保密,休假的这些天千万不要放松,做好体能储备,春节一过、二月底就要集合到位,他们这批人就要赶到东北的训练基地进行为期两个月的集训,现在是冲刺阶段,最紧要的是要应对明年秋季举行的军区间综合演习,那时候会有许多首长关注着我们的表现,因此,从现在大家就要紧张起来。
亦非和梁青郑重的点了点头,这两个最为薛明看好的队员也是他最为放心的队员,即便他不去叮嘱,两个人也不会让他失望的。
说话间,张怡走了进来,又给他们俩个拿了几套换洗的衣服。薛明也从抽屉里拿出两个信封,推到两人面前“把这个带回家,交给父母。”
梁青打开信封一看,里面是厚厚的一沓人民币,她惊讶地瞪大了自己的双眼,不解的看着薛明和张怡。
“傻孩子,看我干啥,这是你们的津贴,自从你们来到部队就有的,只不过没发给你们,都在训练队保存着,你张怡姐替你们看管着,今天回家,你们所有人都一份,交给父母,也算尽尽孝道,尽尽做儿女的心意。”
这是伍佰元崭新的十元人民币,在那个年代,这也算一笔不小的数目了。
两个人拿起信封,不自觉的站起来给薛明鞠了一躬,薛明赶紧摆手“搞什么搞?这又不是我给你们的,是部队给的,你们可别谢我,自己拿好了,千万别弄丢了。”
安排完毕,张怡和薛明领着这两个人去招待所餐厅美美的吃了一顿,这是这几天来他们吃的最香、最饱的一顿饭了。
临走时,张怡又喊住了他俩,每个人又给他们一百元钱,特地叮嘱这是让他们给家里买点东西,不要空着手回家。从没见过这么多钱的两个人不知道说些什么好,在他们记忆里,那时候父母的每一分钱都恨不得掰成两半花,他们印象中的钱的单位都是以几分、几毛、几块钱来计算的。
在张怡和薛明送两个人出来的时候,亦非眼珠一转,问道:“薛教官,你怎么和张怡姐在一起?张怡姐的家不是在北京吗?”
看着亦非坏坏的眼神,张怡脸色绯红,薛明给了亦非一巴掌“小毛孩子,不该你知道的你少打听,赶紧回家。”
亦非和梁青转身朝门外跑去,一边跑梁青还不忘了回头喊道:“张怡姐,回来别忘了给我们带喜糖。”张怡点头向他们挥手告别。
张怡和薛明私下交往很长时间了,众人都看在眼里心知肚明,还是老师长顾长辉最后把这层窗户纸捅破了,顾长辉命令他们趁着这次难得的长假机会,把自己的终身大事赶紧办了,都不小了,也该成家了,两个人这次就是回薛明老家成亲的,半路上,薛明非要绕到这里看看亦非他们的情况,张怡知道薛明放心不下,又很看重这两个人,于是就一同来到了这里。
亦非和梁青两个人告别了薛明张怡出了招待所,路上两人互相商量着该怎样花钱以及该给家里买点什么带回去。
这么多年的封闭训练,他们对钱真是一点概念都没有,也可以说这些年他们几乎没见过钱的样子,两个人手里紧紧地攥着装钱的信封,生怕弄丢了。
两人来到商场的烟酒专柜,梁青看着眼前众多的白酒品牌,犹豫、徘徊了许久,一时拿不定主意买哪一种。
若按亦非的意思,哪种酒贵就买哪种,两人商量半天,几次的退换让售货员有些不耐烦了,脸拉得老长看着这两个半大孩子,嘴里也开始说些闲话。
那时候虽然市场丰富些了,但依旧是垄断经营,售货员的态度实在是无法恭维。(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