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会过陈氏夫妇后,玉璧和萧庆之去拜会了曾经的太子,如今的庄亲王顾弘承,见到萧庆之回来,如今已做了十几年悠闲自得亲王的顾弘承多少有些歉疚。他心里明白,如果不是萧庆之远渡重洋,谢春江的事情势必会牵连到他,自己当初太过想当然,好在萧庆之溜得顶快。
“抱歉,是我当年太激进。”顾弘承早些年为这事受过罚,那时候其实心里还是有不平的,但这么多年过去了,安闲的亲王生涯让他体会到了更多的东西,又还有什么是放不下的呢。
“殿下,是非对错都已过去,我们如今唯一应当做的就是珍惜我们剩下的时光,和亲人相聚,与朋友相见。”十五年不见,萧庆之心中真的是什么都已经消散去了,做了十几年的大学教授,教出了一批又一批的学子,他的心已广阔得如同海洋能容纳一切。
用午饭前,顾弘承特地去请来了谢春江,谢春江如今是吴王,属地正是吴州。难兄难弟相见,惺惺相惜,谢春江不待萧庆之起身就把他按在了椅子上:“你要是敢给我来一句拜见殿下,看我跟不跟你翻脸。我说哥,你能耐啊,明明什么都知道,却一直瞒着我,真是大大的不该。”
“潮生,这么些年不见,你脾气倒变坏了。”萧庆之还是站了起来,不过却只是揽着谢春江和顾弘承的肩,哥仨儿一点隔阂也没有地在园子里相顾而笑。
经年风雨终相见,每个人都比当初要成熟,都有家有业有妻有子的人了,什么样的过去都是可以束之高阁任其去蒙尘的。
整整一个月,萧庆之都在大大小小的宴席里辗转,有不少人开始打听几个孩子的婚嫁问题。却被萧庆之一句话就堵了回去,萧庆之说:“他们是在大西洋帝国长大的,在那里婚姻由他们自己作主,我们萧家也历来是以儿女的意愿为先的,当然最终还是需要长辈的许可。”
这句“我们萧家”让当时在场的萧家人心肝儿都疼了,您老人家身份都***了,怎么还能张嘴就来一句“我们萧家”。不过萧家人还是觉得脸上有光的,就因为萧庆之这一句话,萧家未婚的少年少女们也心怀感激。
当宴席终于不再那么频繁时,玉璧避开一家子,单独找到了萧桢:“桢儿,你不想说我是不会逼你的,但是如果心里有什么事,为什么不跟我说说,或许我们一起商量着能解决呢。”
其实萧桢也想说,可是他不知道该怎么说:“娘亲,上一回我娶的是淮南侯的长女。”
“怎么,看你的脸色,似乎有内情。”玉璧当然很关心儿子,关心儿子的同时能听得八卦绯闻就更美妙了。
“我曾经辜负了她,应该是要还报的,只是我和她从来不曾对彼此心存任何情意。像娘亲和爹那样的相处相对,我们可能再过三生三世都做不到,我和宣安县主之间,彼此都很冷淡,我们的婚姻也只是源于六叔的赐婚。”萧桢和宣安县主的过往,真的十分复杂,宣安县主是个很张扬的女子,爱憎分明且真性情,所以在对他的时候从不曾遮掩她对自己的毫无情义可言。
玉璧觉得这肯定是个很复杂的故事,也不多问,免得给儿子伤口上撒盐:“那么,你现在想怎么办呢?”
轻叹一口气,萧桢说:“这一回,我和宣安县主还是不要互相耽误了吧,我曾听闻,她在闺中曾有过心仪之人,虽然不知道是谁,但是看得出来用情很深。娘亲,如果可以,替儿子帮她这个忙,成全她和她的心上人。”
她倒没想到,儿子居然有这么圣母的时候,不过,相看两不喜不如各自再寻找新的配对儿。因此,玉璧点点头,答应了儿子的求助:“好,下个月淮南侯也会进京观礼,宣安县主才十四,应该还没有订亲,我私下问问她,如果真有心上人,我会帮她得偿所愿。”
暂时放下心中的负担,萧桢见左右无人,投进玉璧怀里,汲取着来自母亲身上的温暖气息:“娘亲,这一回能看到你们都好,我就知足了,其他的,不强求。”
“幸福也不是强求能得来的,桢儿,不管你宣安县主还能不能走到一起,你都要相信自己能幸福圆满。”玉璧说完拍拍儿子的背,母子俩这才又分开,看着眉眼渐渐丰朗的儿子,玉璧心中越来越觉得该给孩子们订亲了。
萧庆之一进屋就看到母子俩抱在一起,看样子,萧桢又纠结于他的“前事”了。萧庆之放下帘子,冲母子俩说:“明天芙蓉园有宴会,玉璧你带三个孩子过去看看,有合眼的不妨相看相看。”
这就是夫妻默契,她才想到,萧庆之就提出来了:“行,明天我带他们三个去。”
八月,各路王侯亲贵和在外的二品以上大员都回京,所为的只有一件事,淳庆帝禅位六皇子顾弘川。对于这个禅位,朝中内外的臣子们都早已经有了心理准备,这几年顾弘川的能力群臣看在眼里,满意在心里,自然是十分赞同的。
定年号时,翰林院拟了三个让淳庆帝选,淳庆帝倒好,看都不看一眼推给了顾弘川,顾弘川最后选了“熙和”为自己登基后的年号。禅位后,淳庆帝与皇后退居寿安宫,尊太上皇和太后,太妃们则是有儿女的可以随儿女,无儿女的荣养在寿宁宫中。
当王公大臣们俯首伏拜成一片黑鸦鸦的脑袋时,顾弘川终于有了初登天子之位的感觉,不是天下在手的权高位重之感,而是压力。偌大的天下,现在就在他手中,是兴是亡只在他一人一己之念中。
“众卿平身。”
新帝登基大赦天下,同时加封了一批老臣,萧庆之加了一阶爵位,如今是广毅公。到底是萧庆之拒绝了,所以没有封王,这事儿臣子们心里有数。
顾弘川登基之初并没有对现有的制度进行改变,而是兢兢业业地按着淳庆帝的步伐去熟悉一切,只有彻底从帝王的角度熟悉这一切,才能更有把握改换制度。于是乎,萧庆之成了顾弘川身边必不可少的人,但是萧庆之很烦呐,他又不是二十几的小年青儿了,天天光盼着陪陪妻子儿女就觉得心满意足,哪有功夫天天跟你玩这些。
于是,萧庆之大袖一挥,把萧桓扔到顾弘川身边做牛做马,比起萧桢这个作弊的重生者来,萧桓对虚君共和制的理解要高得多。也是萧桢跑得快,他一回来就着手布置开医院,现在全心扑在那上面,都不怎么着家。
“盛安,既然照搬大西洋帝国的宪法不合乎国情,那么我们应该怎样逐步建立合乎国情的立法。”顾弘川问完,同时在场的淳庆帝和他一起看向萧桓。
做为一个专业学哲学,专门研究过东西方体制差异的哲学家,萧桓在这上面可以不加思索地侃侃而谈。而且他心中保留了他对皇权的敬畏,并不会说太逾矩的话:“陛下,我们现在要面对的是,在这里只有针对平民百姓的法律,而没有针对特权阶层的立法。但是一旦要把权力放开,那就必需有约束他们的条款,所以现有的法律条款并不是不可以继续沿用,只不过那是《民法》,我们现在要立的宪法是约束决策执行者,使他们时刻牢记,他们的权利是陛下所赋予的,他们一旦违反了宪法,那么陛下不但会收回他们的权力,还会有相应的条款来严厉地惩处他们。”
萧桓接着还说了很多,顾弘川倒是能听懂一半,淳庆帝只听得懂五分之一。最后萧桓一看,不对,还是用简单一点的话来总结一下吧:“最终我们需要达到的目的只有一个,让他们明白,陛下给于他们刀剑,而宪法就是悬在他们头顶上的刀剑,一旦他们违反,来自宪法的刀剑就会落下来。至于国会议会,这些都是以后的事,我们现在暂时还不需要他们。”
“我大概明白了,刑部和司法厅就是警察厅和法院,宪法刀剑掌握在他们手中,但我保留一定的豁免权。三省六部都受辖于内阁,内阁受受辖于我,然后慢慢转变,让内阁受制于宪法,而宪法有专门的执行者,最后我就什么都不用干了。”顾弘川想到美好的前景,忍不住高声笑出来。
淳庆帝冷眼一瞟,顾弘川又息了声:“桓儿,需要多少年?”
“大西洋帝国以及其他周边过家,从集权制到共和制从十年到一百年不等,低于二十年的基本受益于战乱。但是我们现在坐在这里,就是为了避免战争的发生,所以不会少于二十年,鉴于风俗民俗和人文环境的因素,我觉得我们至少需要五十年来慢慢施行。”萧桓又不是傻子,才不会急着来办这件事,万一办砸了他就是千古罪人,他可不想将来自己成了一块墓碑时,被来自百姓的口水给淹没。
……
“我就知道,父皇您不安好心呀!”顾弘川掐算,自己能活到八十岁,勉强能看到共和制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得到实现。怪不得,淳庆帝在他说将来自己不用管事后去周游列国时,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他。
“陛下,有位自称来大西洋帝国的外交官员求见,是经萧大人之手荐来的。”
“他自己为什么不来!”淳庆帝怒了,明摆着全天下都知道他是自己的儿子了,居然躲得连宫门边儿都不摸了。
顾弘川见状,赶紧揭过这茬和去:“宣大西洋外交使节到永和殿。”
“我也去看看,到底是一群什么人把你给盅惑了!”淳庆帝现在有种深深的无力感,儿大不但不由娘,也不由爹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