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庆之和顾弘承去书院看最后的进度,这时门脸儿都已经立好,只剩下一些细节在赶进度。玉璧则领着桑儿一块去北城的大街小巷里淘果酒,什么梨酒、青梅酒、杨梅酒、野浆果酒,玉璧尝着酒,想了想觉得这样太麻烦,每种酒她都得试,不如让桑儿去把点心订。
“桑儿,量要订足一些,宁多不少,算足各处的量,别到时候送不匀称。”玉璧叮嘱了桑儿一声。桑儿应声而去,她便又迈步走进了一户民居,石头垒起的院墙里,主人家正在晒着菜干,满院绿油油的颜色。
云州风大太阳大,挂起来晒的蔬菜只要一天就能收起来,收起来放进坛子里,密封储藏,放个半年就能有微酸的口感,用来炒肉末再合适不过。搁现代,最简单版的,还是傅大厨教的,包菜芥菜青菜这三样儿晒到七成干扔油瓶里,两个月就能吃,清酸可口。是江西一带十分有名的家常菜,几乎是家家必备。
南方北方的酸菜各有千秋,每省每市都有自家的做法,甚至有些是不传之密。
“萧娘子来了,可是来尝酒。”主人家姓刘,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汉子,正和婆娘在院子里往晒杆上挂芥菜。
“刘大哥,我记得你们家可以出酒了,来尝尝,记得是野浆果酿的,不知道风味怎么样。我有位兄弟从京城,想带些回去馈赠亲朋,这不正到处找酒呢。”玉璧说着蹲下,也帮着晒起菜来。
刘家娘子见了连连说不用,玉璧却连连摆手,让他们赶紧把酒搬出来。刘大郎见状赶紧到屋里搬酒。搬出酒来一揭盖,散发着浓浓的香气,这香气却有一些奇怪,闻着都泛酸:“怎么是酸的,莫不是酒神嫌我家香火不足,才酸了我家的酒。”
哇……按照酒酿坏了就是醋这个原理,这可是当朝第一坛新鲜出炉的果醋,还是天然有机野浆果醋,美到骨子里了:“别倒别倒……我全买了。”
“这怎么是好,这酒没酿好,怎么还能卖。萧娘子,我们都知道你心地好,但这酒酿坏了卖给你,不是亏心嘛。这回没酿好,还盼着萧娘子好好指点指点,这到底是什么个原因。”刘家娘子急得团团转,为什么别家的酒都酿得好,自家的酒却一股子怪味儿。
诶,可千万得卖给她,玉璧赶紧说:“这也不算是酿坏了,酒坏了就是醋,这果醋可是好东西,寻常的醋也就能用来炒炒菜。可这果醋能用来清饮,刘大哥,快去提些水和糖来,看我把这坏了的酒变个模样。”
刘大郎转身就去提水,刘家娘子拿了糖来,玉璧拿杯子装了三分之一杯原醋,然后兑上三分之二的水和一勺糖。待糖化了,她先尝了尝,野浆果酿出来的醋风味极佳,这简直就是世间最好的错误了。
“真能好喝吗,比酒还好?”刘家娘子不信。
“刘大嫂尝尝看,这果醋啊对女人家最好了。”玉璧心说您还嫌不好,这要是让顾弘承尝了,准得喜欢得不行。顾家一家子在菜肴上爱酸辣口,在饮品上则爱酸甜口,一脉相承到萧庆之那里都不例外。
要是送到宫里去给淳庆帝,淳庆帝估计能少喝一半茶叶。
刘大郎和刘家娘子将信将疑地尝了尝,刘大郎还好,刘家娘子只喝一口就双眼大睁,爽爽快快地把一杯果醋都倒进嘴里去了:“当真好喝,萧娘子真是了不得,什么东西到了萧娘子这里,都能变成好吃好喝的。”
“现在肯卖给我了吧,这样吧,比酒多加一成的价,到底是怎么个行情,我现在也估算不出来。如果要是行情比这高,回头再我再给补。”玉璧说着就往怀里掏银票。
不过,刘大郎坚持只收和酒一样的价,野浆果酒本来就比普通的果酒要贵两成,这在刘大郎看来已经很占便宜了,怎么还能再多收一成。他们不收,玉璧倒也不强给,笑嘿嘿地说:“那也行,回头我找人给你们题个字,保管将来能当传家宝。”
这还能指谁,顾弘承呗!
“那稍待我们就给萧娘子送过去。”这边的人大都知道玉璧住在哪里,用都不用问。
玉璧点头从刘家出来,走过几户人家,就听到有说话声响起:“这可不行,萧娘子打过招呼要订酒,答应了要等萧娘子,怎么好话都不说一句就卖给二位公子。”
哟,有人截胡,玉璧站在围墙边看了一眼,正好主家看到了她,她摆摆手说:“不碍的,有人要卖就卖吧,我再去别家看看也一样的。”
她话音一落下,背对着她的两人就回过头来,特悠闲自在的模样,似乎一点也不把买得到买不到放在心上。巧了,刚才在街上才见过,她还没开口,其中一人就开口了:“又是你,这可真是缘分呐。”
“北城就这么大点,有好酒有美食的地方就这么几处,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说什么缘份不缘分。”玉璧心说,这真是孽缘了,怎么又碰上这长得有六七分像傅定逢的人,上天这是在考验她么。上天果然是萧庆之的亲爹,这是在替萧庆之考验她呀!
主家的男人倒大气,端出酒来殷勤地相呼:“来了就是客,先来尝尝酒再说,萧娘子也来品评一番,看看我新酿的酒怎么样。我想着,萧娘子的酒方子各种果子都能酿酒,我家在田垄上有几株树结了果子,没人爱吃就采回来试了试,不敢多试,萧娘子尝尝。”
倒出来的酒呈琥珀色,漂亮极了,玉璧端起来看了一眼,只觉得碗底似乎有花朵,或者说云,看起来十分漂亮。玉璧倒也有见识,这是杮子酿的酒,因为糖份高,酿出来的酒会在碗底形成糖花儿:“是杮子酒,这酒可醉人哟,我不敢多喝,要醉的。酒酿得很好,甘醇芳香,酿了几坛。”
“只酿三坛,萧娘子要是喜欢喝,就送给萧娘子了。”
“我喝,那得喝到什么时候去,不行不行,我一天也就能喝一口,要不然就得醒复醉了醉复醒,不知今夕是何夕了。”之所以做出淡得像饮料一样的果酒来,就是为了满足自己喝酒的愿望。搁现代,她能喝的就是像果汁一样又香又甜又不辣口的香槟,可惜,她还没来得及向傅大厨讨教怎么酿香槟酒。
郑子期喝完却直叫好酒,连道:“酒家,这酒我喜欢,可否卖与我。我家有好酒的长辈,若是送了长辈心中定然欢喜。”
陈酿时间短,虽然度数高一些,但也就比寻常的果酒高那么一点,兼着有点辣口,玉璧不喜欢,但真正爱酒的人却肯定喜欢。比官坊的淡一点,比北城的又浓醇一些。
“那敢情好咧,今年我多酿一些,明年客官再来啊!”生意做成了,主家说不出的高兴,口袋里有了哗哗作响的银子,谁不得觉得满足。
“那苹果酒呢?”郑子期犹自不死心。
“凡事有先来后到,子期,有这几坛便够了,无非是带回去让长辈尝尝而已,能耗得了多少。”崔愈出声了。
每回听到崔愈的声音,玉璧都会觉得瞬间出戏,因为崔愈那样让人浑身上下都舒坦无比的声音,实在不像傅定逢啊!若是像多好,至少她能毫无挂碍的跟人谈谈美食,说说美味,再说说茶酒诗画之类的东西。
“没关系,买一路来,买了不少了,我家兄弟也要不了那么些。公子多买些回去,喝得好了明年再来。”玉璧就是希望赶紧做出名声去,最好再请萧庆之给写首类似——且就洞庭赊月色,将船买酒“明江边”之类的诗句。
推辞来去,郑子期一点也不客气,当即就把这家的酒全包圆了,还乐呵呵地向玉璧道谢:“萧娘子,不知这里可还有好酒,你既然买足了,可否来指点指点在下。”
“这简单,闻香叩门,待到主家端上酒来,尝得好了就是好酒。”玉璧说完伸手一指说:“从这去,整整几条街都是酿酒的人家,只要出酒必然各有风味,不要客气,多尝多买。”
说完,玉璧就向主家告辞,留下郑子期和崔愈在院子里,郑子期和主家商量着搬运酒水的事宜,崔愈则在原地怔愣了片刻,便向主家娘子问道:“一路走来,总能见到这位萧娘子,却不知是什么来路?”
“说起萧娘子,那可是个大善大能的好女子,二位公子可不知道,北城原先可不是现在这样子。去年这个时候公子要是来,北城还是谁都不原意待下去的地方,自从萧娘子来了,北城一天一个样儿。我们都明白,说是太子殿下的恩德,文宣公的余荫,但我们北城的人还得感谢萧娘子。若不是萧娘子,北城造得再好,没个营生还照样得是穷窝窝,是萧娘子教我们酿酒、做点心,还教我们做各式美食。”
说起玉璧,北城人大都津津乐道地能说上好多:“萧娘子主意多,今天教点这个,明天教点那个,再没有比萧娘子更菩萨心肠的人了。”
看吧,玉璧就知道这是她能玩得转的玩具,不但玩转了,而且还玩出彩了。
至于菩萨心肠,这是完全不存在的东西,如果没乐趣,玉璧估计纠结纠结就过了,她做的只是她认为能给自己带来乐趣,而她又力所能及的事。
结果,连郑子期这放荡不羁的家伙都深深感叹了一声:“真是个好姑娘。”
“嗯,再好不过的姑娘。”
像太阳一样能融冰化雪,照暖人心的姑娘!
崔愈不知道的是,这还是别人家的姑娘,惦记萧大老爷的姑娘,让他知道了,能跟你玩命。***(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