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 所谓善后】

　　“这就是你所说的善后？”

　　浅金色的姑娘歪了一下脑袋，看起来不大明白蝙蝠侠这个质问的目的。

　　布鲁斯低沉的声音继续：“你知不知道这会在全球范围造成多大的恐慌？”

　　但可能是心情好, 阿娅微微睁大了眼部, 回答道：“啊……那和我有什么关系呢。”

　　她的说话方式突然变得非常流利，仿佛直接从牙牙学语跳到了普通话等级考试pass。

　　“我只要保护好西娅就好了啊。”

　　在说话的时候, 阿娅身上金色的伤痕随着肢体动作一闪一闪——这种伤残的美和她格外天真的解释结合起来、有一种格外矛盾的出入感。

　　所有人都意识到, 阿娅并非不知道这会造成多大的恐慌。

　　她知道, 甚至，她很乐于，见到这种恐慌。

　　——从某种意义而言，阿娅是西尔维娅的容器，她的“存在意义”就是保护西尔维娅。

　　从幼年时期分担大半的力量，到现在融合失败后抹除后续威胁……

　　她是西娅的盾, 西娅的矛，遮风挡雨，披荆斩棘。

　　在这种灵体状态下, 阿娅似乎可以使用西娅的力量，她“计算”出政府会找西娅的麻烦, 就动用了西尔维娅的影像记忆, 将所有的危机都摊开来给世界看。

　　“你们人类啊, 总是喜欢自欺欺人。”

　　阿娅慢吞吞的说：“危机一直都在, 他们却总是装作看不见，把刀剑对准了他们可能拿捏的对象，无论那些对象在用能力做些什么事，好事还是坏事, 还美其名曰未雨绸缪。”

　　“你看，你们想保护那些人，可那些人从来不想保护你们啊。”浅金色姑娘的脸上带着一种特别冷漠的表情，语调也轻飘飘的。

　　“西娅放弃了和我的融合，那我只能用别的办法保护她。”

　　“今晚之后，那些人想来找麻烦，也得先看看他们付不付得起代价。”

　　从某种意义上，西尔维娅是目前唯一知道这些事且能“说”出口的人——死侍的剧透被法则限制，西尔维娅的视频却不会。

　　面对这样的超级人类，政府是要掌控她“二次元化”的力量，还是更渴望她所知道的“世界未来”？

　　比起一个“力量系”的威胁，显然整个世界的大局更加富有价值并值得重视。

　　“更何况，人类，对于想要毁灭他们的存在，难道没有知情权吗？”

　　民众就该如此理所当然的享受保护吗？民众就活该什么都不知道被蒙在鼓里吗？

　　然后在某一天，惊恐万分、惊慌失措、不明不白的死去？？？

　　阿娅的脸上没有笑意，但她的声音可以代替她讽笑起来：

　　“——蒙着他们的眼睛的保护，算什么保护？”

　　“——没有了人权的人，算什么人？”

　　……

　　这句话落下，英雄们的思绪有一瞬间的卡壳。

　　只有埃里克听着听着，突然缓缓笑起来，他的笑容越来越大，像夜色下一只无声张开了尖齿的鲨鱼。

　　阿娅被这个表情吸引，傻愣愣的看了他的鲨鱼笑好久，“哇喔”了一声。

　　查尔斯转头瞥了埃里克一眼，却只看见对方一脸的“一本正经我什么都没干”。

　　蓝眼睛教授无语了片刻，揉揉眉心：“话不是这样说的，阿娅。”

　　阿娅这是在诡辩。

　　他们都清楚，这是诡辩。

　　而且是一种，特别符合万磁王风格的、格外煽动人心的、诡辩。

　　就是那种……

　　#明明你说的是错的但听起来他妈的好有道理#

　　#改一改内容套用模板就完全可以用于煽动民众□□#

　　但他们还他妈的都没有立场去反驳——因为他们都不是普通人，各种意义上。

　　阿娅耸耸肩，又挥了挥手：“那就随便怎么说嘛，我又不会去反驳你。”

　　查尔斯：噎住。

　　随着她挥手的动作，原本播放着无尽宇宙影像的哥谭镜像，进入到另一个画面。

　　在阿娅和英雄们说话的这段时间里，国际网络已经炸开。

　　讨论声、惊恐声、质疑声……各种或好或坏的言论已经呈现井喷之势。

　　美国政府并不是不想停止这场直播……

　　但一方面，现场的媒体不止一国，就算他们想停，某些国家比如那位“人形大英政府”掌控的英格兰，和那个总是被古怪结界隔离的中国，都不一定答应；

　　另一方面，当话题发酵到这种程度后，再想全面禁止播放……他们绝对会被本国崇尚“言论自由”和“知情权”的网民们，扣上“违背美利坚的自由民主”的帽子的！

　　这就导致那些无人机、直升机、各种摄像镜头等等，依然尽职尽责的转播着这场三观颠覆之影像，将进度传递到世界各地。

　　……

　　“外星球的入侵者，四处肆虐的怪兽，或者疯狂的□□者……”

　　沉寂许久的女声低低念，灭霸已经在屏幕上消退，宇宙的全景被渐渐拉远，又再一次回到了蓝色的地球。

　　“对于那些来自阴暗角落的威胁而言，他们最大的威胁……”

　　“……就是如何在它们爆发前揭露它们。”

　　“我们的世界，已经在试图阻止这种进程，它孕育出出色的救世主，但在很多时候，救世主也成了无知下暗影的一部分。”

　　“恐惧源于你们意识。但你们却让我看清，人类最大的威胁……”

　　“——源自你们的内心。”

　　平平淡淡的女声在最后一句话的时候语调微扬，仿佛说话的人此刻唇角含笑。

　　但随之而来的内容却绝对不是令人想会心一笑的那种。

　　“你以为我们要治愈你？”一个男音说。

　　欢快而诡异的电音bgm伴随着画面出现。

　　一个板寸头白大褂的男性形象占据了整个镜像屏幕，他有着不差的眉眼，但脸上的神经质和嘲讽破坏了这种英俊。

　　“nonono~我们只会把你变成一个小怪物，一个新的变种人，然后……把你卖掉。”

　　……

　　哥谭内，韦德“吭哧吭哧”吃焦糖爆米花的动作停住了。

　　他为了吃东西而撩起头罩露出的大半个下巴像是一只肉色的牛油果。

　　“……哇哦。”停顿了一会儿，他又往嘴里塞了一颗爆米花，含糊不清道，“这个bgm配得很合乎爸爸的风格，等会要问女主角要一下资源。”

　　……

　　电音bgm越来越欢快，将画面中鱼一样扑腾变化的男性、衬托得像是小丑手里挣扎的玩偶。

　　阿贾克斯单手撑在透明容器上，随手将试剂注入原本就惨绿绿的水中，任由身后面露惊恐的男性在一愣之后发出堪称凄厉的哀嚎——在听到之前，没有人会觉得一个五大三粗的肌肉男会发出这样尖锐刺耳的叫声。

　　“多么值钱的货物啊……”男人的话像是莎士比亚式的咏叹调，只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神经质的白大褂男人随手撩开塑料皮门帘，画面在光影间过渡承接，很快转到了另一个幽暗空间内的“会面”。

　　一个近拉远的长镜头，抖腿的电音配合着画面的黑白交错，一帧彩色一帧黑白，跳跃着再次给出大特写——是白大褂男性和一个玫红色西装女性的面对面。

　　炸裂式的踩点引出了他们的对话：

　　阿贾克斯露出市侩的笑：“新的一批小玩意儿，政府会喜欢他们的。”

　　阿曼达的面孔冰冷又高高在上：“这和政府没有关系。”

　　阿贾克斯：“我懂，我懂，无从属政府部门=不存在部门，我懂~”

　　随后又是镜头转换，剪辑这段视频的人显然很擅长运用镜头交错和承上启下的剪辑手法，等“阿曼达与政府要员友好交谈”的画面飞快闪现之后，所有看见这一幕的人都不会怀疑，这位黑人女性不是政府的“一部分”。

　　……

　　[如果我的理解能力没有出错的话……那个容器里的人是普通人？]

　　[……如果我的脑子也没短路……是的↑]

　　[人口买卖是犯法的！！！mmp！]

　　[呵，你国还一直宣言自由民主……什么时候被卖了都不知道: ) ]

　　[……楼上不要引战。]

　　[↑引战？这是合理的疑问吧？谁想莫名其妙的被改造然后被卖掉啊？？？换你你乐意？？？变成怪物？基本人权都被践踏了！！！]

　　[……怪物也太难听了吧。]

　　[难道只有我想问……把普通人转化成变种人卖是因为卖不了变种人吗？]

　　[变种人那边有组织吧，x教授收变种人学生，兄弟会虽然是反派组织但好歹护短……]

　　[……细思极恐。]

　　[……]

　　……

　　“关掉！关掉！阿曼达·沃勒人呢？！”

　　国务卿硬生生捏断了手上的笔，他当然在看这场转播，还是最同步的官方直播，在阿曼达·沃勒出现在画面上的那一刻他就决定：就算违背和其他国家的约定也要切断整个哥谭周边的网络。

　　那些军方专用的信号拦截器和卫星屏蔽装置并不是摆着玩的。

　　但就在他们这边下令、仪器也都齐齐打开之后，画面的转播完全没有被打断，仿佛有哪个信号格外强劲的wifi网络支持了各个镜头的运行。

　　是黑客在搞鬼？还是什么黑科技？

　　未知总是让人不安，脱离掌控更是使得他脾性急躁，那个视频中紫色的外星人仿佛昭示着不可预知之日的不可预知之事。

　　但比起这种不可预知，眼下可能的“政府公信力被毁”才是更加重要紧迫的。

　　一个下属报告说：“沃勒女士在哥谭里，她前日申请在阿卡姆疯人院调动组成自杀小队，目前……无法联系。”

　　国务卿：“……sh*it！”

　　这个头发花白的男人在监控室里转来转去，中途仿佛瞟到了一份什么文件，脸上或青或白了一瞬，然后猛地把那份厚厚的册子甩到了地上，“嘭！”的一声。

　　下属偏头看去，《超级英雄注册法案》一行标题仿佛在发出无声的嘲讽。

　　……

　　阿娅仿佛掌握着无数的影像和资料。

　　有些是西尔维娅的剪辑里来的，有些是这个信息时代的某些隐蔽文件，也有些来自于没有人注意到的监控。

　　连西尔维娅自己都不知道她自己曾经无意识“存下”了多少信息，她的ai化状态在“路过”那些信息网的时候，身体优于意识，在她“不知情”的情况下记录下了很多以人类的大脑难以记住的资料。

　　这一点，也为阿娅此刻的善后大开方便之门。

　　好在阿娅并不打算让恐慌将整个世界笼罩，她既然通过计算得出要“以更大的恐慌压制恐慌”，也计算得出“绷得过紧的琴弦容易绷断”。

　　——所以她打算在一巴掌之后再加点甜枣……其实更大的一部分原因是她感应到西尔维娅快要恢复清醒了怕被骂: )

　　“在如今的世界里，情势瞬息万变……”

　　“……任何以消灭为己任的人造品或者试验都可能引起大规模伤亡。”

　　“……总得有人来承担这种职责。”

　　“——总得有人来阻止人类的自我灭绝。”

　　镜像哥谭上空的影像被新的字幕覆盖，bgm渐渐消音，背景再度褪色，327平方英里的“屏幕”突然被分隔成了几份灰白的定格图像。

　　低哑的女声说：“这是我所看见的过去、现在与未来，地球之内，与宇宙之外。”

　　……

　　[左上角那个好像是万磁王……但为什么看起来有点老？……而且他算是反派阵营的吧？？？]

　　[……等等？所以这个新英雄【观察者】的能力其实是预知未来吗？全知全能？]

　　[不止未来吧……我现在很方啊，过去现在未来都知道什么的……那人生还有什么意义……像咸鱼一样咸死算了_(:3ゝ∠)_]

　　[↑别慌，既然她把画面放出来，肯定是觉得我们可以改变未来啊↑]

　　[右下角那个额头是闪电的制服人好像很年轻的样子……是新英雄吗？为什么我没有听过？是未来可能出现的吗？]

　　[右上角是美国队长！我终于认出一个了！注射超级血清之前的那个！这场景纪录片里没有！应该是她所说的“过去”吧？]

　　[……]

　　……

　　首先，是左上角的灰白影像恢复了色彩，人影开始活动，也开始说话。

　　已然年迈的万磁王依旧戴着那只头盔，但语调显得平和而沧桑：“我有很多拆卸人类制造的杀害变种人的机器的经验……总有很多这样的机器。”

　　——哥谭城内，看着天空一幕的埃里克眯了眯眼，又低头轻轻拂了拂怀中北极星略微凌乱的绿发，眼中思绪复杂难辨。

　　——轮椅上的x教授用说不出是惊讶还是感叹的眼神、描摹着屏幕中老朋友的模样，显然对这个“未来的老伙计”的容貌非常感兴趣。

　　……

　　“老万磁王”说完这句话之后，影像的色调和活动性转移到了另一格画面。

　　虚弱又身材“娇小”的金发蓝眼小个子在暗巷里甩着手——他显然刚刚被揍过一顿，撞歪了身后的垃圾桶——揍了他的大个子恶狠狠说“不要多管闲事，小子”，史蒂夫却大口喘着气：“i canthis all day……”

　　然后小个子罗杰斯渐渐变成了大胸罗杰斯，向新兵营的兵蛋子们说：“我坚信一个信念，那就是：一个有着正义心灵、有着正义愿望、执着于一个目标的人……’一个人也能赢得一场战争。 ’给那样一个人一队有着同样信念的战士，那便可以改变这个世界。士兵们，你们是想见证历史，还是想创造历史？”

　　——哥谭河畔，史蒂夫的眼神似乎随着这段话陷入了二战时的回忆，他身后不远处、一直低垂着脑袋站着的冬日战士，却在小个子罗杰斯说出“我可以这样干上一天”的时候猛地仰头，脸上流露出痛苦和茫然交错的神色。

　　……

　　属于二战的影像冷却下来，没给全球观众网民们缓和的时间，又一幕格外具有哥谭特色的影像袭来。

　　这原本仅仅是一副黑白的木纹图像，人们在网络上猜测这些定格图像的时候都把这幅图忘记了，但当镜头活动，渐渐拉远时，他们才发现，这是一只棺塚。

　　[……这是谁的墓碑？！]

　　[为什么我感觉背景像是大都会……那个广场……那个“s”标志……]

　　[……你不要吓我我现在手在哆嗦]

　　然后一个低沉的男人声音说：“超人已死。”

　　仿佛一声低沉的宣判。

　　大都会悼念活动，广场的地板上，超人logo周围一行大字——“如果你想寻找他的遗迹，就请你，环顾四周。”

　　悼念的市民仰起头来，脸上写满了悲恸与无助。

　　——现实世界的大都会内，看着这一场转播的市民，几乎呆立当场。有姑娘无意识的瞪大眼睛，根本没有发现自己的眼眶已经被泪水糊满。

　　一抔黑色的土粒，洒在了棺面上，惊醒了看得呆愣的众生。

　　[不我不相信我不相信]

　　[……超人怎么会死？！谁能杀死他？！]

　　[——没有了超人的大都会怎么可能是大都会？]

　　[可是……超人也是有弱点的啊]

　　[……]

　　[为什么……]

　　[你们还记不记得，那一位刚刚说过的后半句话：“——总得有人来阻止人类的自我灭绝。”]

　　[……]

　　[……]

　　哥谭内，看着出奇沉默的黑暗骑士和大都会的超人，阿娅心情很好的打了个响指：“没事啦，虽然死得有点惨，但超人最终会复活的，不过复活的场景我就不放了。”

　　“毕竟啊。”浅金色的姑娘笑语晏晏，“godas gooddead.”

　　这句话可以理解为，神死定了。

　　又或者……

　　就像死去的画家才有最值钱的画作一样。

　　死去的神才是好神。

　　……

　　仿佛是为了给超人之死哀悼。

　　这一次的黑幕延迟的格外长久。

　　在无数的声讨和爆炸的询问以及猜测声中，过度的色彩才渐渐往下一幕转移。

　　画外音询问道：“为什么在知道必须付出代价的时候，他们还要保护世界？”

　　从始至终，无论观看的群众情绪有多激烈，播放的画面有多震撼，负责解说的“西尔维娅”的声音都没有染上太多的情绪。

　　这种镇定，也许有安抚的作用，又也许有些可恨。

　　于是网络上又有了另一面的，更激进的申讨：

　　[那你又做过什么？你又有什么资格说这些话？！]

　　[她放出这种不稳定因素是想要挑拨超级英雄和人类的关系吗？]

　　[……]

　　在部分人几乎想要将无数无处宣泄的情绪、转移到这位“冷眼旁观”的新英雄身上时，这个声音却又问：“……为什么还要保护你们？”

　　无数人：“……”

　　画外音：“曾经我不知道答案，但现在我知道了。我看见过超人的死去，也看见过新的英雄的诞生。我看见过去，也看见未来……”

　　有被闪电选中的少年，化作风驰电掣的流光；

　　有少年的罗宾接过了黑暗骑士的衣钵；

　　有漆黑的豹子刺破夜色隐瞒的黑暗；

　　有活泼的蜘蛛抱起树上的猫崽……

　　一格格又一幕幕，像是翻卷的书页。

　　最后的字幕仅剩一句简短的询问，画外音里的女声也突然柔和下来，发出一声很轻的叹息。

　　“你们是要见证未来；”

　　“还是创造未来？”

　　随着话音的落下，哥谭河上的西尔维娅……

　　——睁开了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很怕自己没有写出那种感觉啊_(:3ゝ∠)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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