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小声的告诉我,车上的这两名乘客大方的很,一上来就给了自己张红票子,看那意思,也不要找零了。”
“什么样的乘客?”楚曦冷声问。
“一男一女,夫妻,岁数不大,也就30岁出头,就是......就是不爱说话,从上车之后,一句话都没有。”
“一句话都没有?”张城皱了皱眉。
“嗯,”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似的,张小玮紧又补充,“这都是那老哥告诉我的。”
楚曦与张城交换了一下眼神,又不着边际的移开。
“没事,你继续说。”
张小玮咽了口吐沫,点点头,“似乎是得了不用找零的好处,那老哥兴致很高,闲聊中又放起了喜欢的流行音乐,因为对讲机开着,所以我这里也能听的很清楚,可听着听着我就有种很奇怪的感觉......”
“什么感觉?”目光一凝,张城紧接着追问。
张小玮没有立即回答,而是偏转视线,以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眼光打量了张城几秒钟,“冷,有种很冷的感觉,就像是血管中的鲜血都被冻住了一样。”
“不是肉体上的那一种,而在这里,”张小玮指了指自己的心脏,表情说不出的陌生。
从这一刻开始,他给张城等人的感觉完全颠覆,就像一位毫无情绪起伏的茶馆说书先生。
一丝微妙的气氛悄悄在车内展开,没有人挑明,但所有人都清楚,重头戏就要到了。
“继续,”楚曦冷冷开口,搭在膝盖上的右手不自觉攥紧,又松开。
“是音乐,音乐不对,我听过那首歌,本应是首轻松愉快的曲目,但......”张小玮怔了怔,几秒钟后如同惊醒一般,忽然偏头紧盯着张城双眼,沉声道:“但当时我听到的那首不是,它的背景音不对,背景音中有人在哭。
“女人的,很多......女人的哭声。”
“怎样的哭声?”
并未理会提出问题的段贤林,赵小玮的视线依旧集中在张城的脸上。
茫然,无措,空洞,卑微......
唯独少了该有的恐惧......
“看我做什么?”
张城突然张口,语气中带着不加掩饰的冷。
张小玮没有回答。
“我在问你,看我做什么!!”
如同一只被激怒的雄狮般,张城对着张小玮大吼。
楚曦等人一愣,关注的重点瞬间转移到了张城身上。
他......为什么发这么大脾气?
楚曦还好,他见过张城的另一面,但杜鹏与段医生却是惊住了,仓促的不知所措过后,弥漫在二人心头的便是恐惧。
在他们二人眼中,张城是个通情达理的好老板,虽略有市侩,但也因此更显真实,他有着远超年龄的情绪把控能力,极少失态。
段医生眼中不断有复杂且凌乱的情绪闪过,他自诩阅人无数,但张城他却是看走了眼,这幅年轻和煦的面孔下似乎还隐藏着截然不同的另一面。
嚣张,暴虐,自负,冷血......
与其说是人,倒不如说那是一只择人而噬的恶诡。
对视着张小玮那平静却充满了侵略性的眼神,张城怒火愈发高涨,右手不受控制的向球棒摸去。
冥冥中似乎有种声音在指引着自己......
拔出球棒,重重砸在他的头上......
真是令人厌恶的东西......
他应该死,死了就不会让自己厌恶了,这个世界也就干净了……
他只有死......
如同恶魔的低语,充斥着远比伊甸园中更强的诱惑,张城的脑海中不断浮现出这个声音。
这是......他自己的声音......
一股腐朽,古老,又诡异非常的气息在车内回荡,浓郁的几乎能荡起波纹,密如爬蛇的血管从皮肤下浮现,他整张脸上狰狞虬蟠,恍然间如同神魔临世。
“打...晕...我...”
张城咬着牙说,他的视线依旧看向张小玮,眸中红的能滴出血来。
就在段医生与杜鹏愣神的刹那,楚曦突然出手,一手刀敲在了张城的脖颈上,瞬间放倒了他。
随着意识一同消散的还有那股沧桑,古老的气息。
直到那股气息如潮水般退去,杜鹏与段医生二人才剧烈喘息起来,那种被人捏住心脏,根本透不过气,生死不过一念之间的感觉,谁也不想体验第二次。
随着张城一起倒下的还有张小玮,明明楚曦只打晕了张城,可在张城失去意识的一刹那,张小玮也随之瘫倒在驾驶位上。
人事不省。
“段医生,过来帮忙。”
直到楚曦拍了下段医生的肩膀,他才从恐惧中挣脱出来。
“噢......好。”
经段医生查验,张城与张小玮二人都是由于精神过度紧张所引起的神经性系统休克,二人的病况出奇的一致。
“现在做什么?”段医生放下张城的手,看向楚曦。
张老板人事不省,他就是三人中的主心骨。
“段医生,会开车吗?”楚曦忽然问。
“会。”
“马上,开车走。”
......
一张松软舒适的床上。
张城缓缓醒来。
“呼——”他沉沉吐出一口浊气。
“怎么样?感觉好些了吗?”
说不上什么感觉的女声突兀在耳畔响起。
全身酸痛,连眼珠转的都无比乏力,用了好几秒钟,张城才调整好焦距,看清了面前的女人。
李沁。
他这次任务的委托人。
她端着碗水,嘴唇上微微湿润的感觉不由明朗起来。
她刚刚在给自己喂水。
“谢谢。”
张城动了动嘴唇,却陡然发觉声带处传来如同砂纸般粗粝的感觉,传出的声音根本不像自己,而像一位风烛残年的老人。
他试着动了动手指,感受着这具身体的控制权慢慢重新回到自己掌控之中。
“谢就不必了,”李沁将碗放在一旁的木桌上,盯着张城苍白的脸庞,直言不讳道:“我就想知道一件事,张先生,以你现在这副样子,还能否履行你我间的约定。”
几句话的时间内,张城无论是思维,还是视线,都清晰明了了许多。
他甚至能微微侧过头,打量起周围的环境。
小巧的梳妆台,大面的穿衣镜,一台粉色的笔记本电脑放平搁置在右手侧的书桌上。
不大的书架上随意放置着几本《循证护理的理论与实践》、《天使的微笑》等类型的书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