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承郢身穿一身暗金色朝云服,清瘦的身体比一年前温将军见到他时拔高很多,然而总是害疼似得弯着腰,左手扶着温玉蔻,右手捂着腹部,干净白皙的脸上满是掌痕,嘴角裂开,眼角肿胀,额头和脸都有血迹,多处擦伤瘀伤,一看就知道是在地上拖拽造成的。
与姐姐的清冷不同,温承郢温和许多,满身的伤似乎感觉不到,微微对温将军颔首。
“承郢,怎么是你!受了这么重的伤,方才为什么不说话?”温将军大为心疼,但是还是站在原地,口气生硬地质问。
“父亲,承郢说不了话,他的喉咙受伤了。”温玉蔻代为回答,声音似乎是从深幽的山洞里传来,凄清寒冷:“金嬷嬷诬告我私会情郎,现在情郎就在这里,父亲,你快快命人杀了他吧!”
安嬷嬷这时回头,看了一眼金嬷嬷,金嬷嬷双目圆睁,心中懊悔不已,站在一旁瑟瑟发抖,嘴里喃喃道:“怎么会这样,怎么是少爷……”她惊恐地拉住安嬷嬷,安嬷嬷却摇了摇头,面容平静,心中却重重叹了一口气。
错了,全都错了!
“玉蔻!”温将军冷冷斥道:“你最好说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父亲难道还不明白吗?那么我便说出真相。我和承郢在这里为贵妃点取夜露,将来贵妃省亲的时候,可以喝到最为甘美的露茶,但是在收集过程中,这些人不分青红皂白冲了进来,将承郢狠狠打了一顿,用罩子罩住头拖了出来,我怎么哀求她们都不肯住手……”温玉蔻清亮的眸子倒映着火光,隐隐迫人,唇边浮起嘲讽的笑意:“倘若父亲从一开始就听我解释,那么承郢不用受这些委屈,我也可以沉冤昭雪。但是父亲听信谗言,连问都不问,险些杀了我们。我们的命,果真这样轻贱吗?”说至后面,温承郢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姐。”似有不忍之意。
温玉蔻还要说什么,生生忍住了。整个事情最受委屈地,其实是承郢……想到这里,温玉蔻抬头,看向夏侯沉宵,哪知夏侯沉宵一直紧盯着她,见她看了过来,立刻攫住她的目光,目光中有担忧、安慰,深如黑夜,茫茫之光。
“承郢,是这样吗?”温将军看向儿子。
温承郢轻轻点了点头:“姐姐所言,句句属实。父亲若是不信,可派人去里面搜查,那里还有点取夜露的工具。”
温将军看着他们,心中生出淡淡的悔意,但他从来都是说一不二的人,冲下人道:“进去看看。”
仆人立刻进去,没过多久便出来了,将手里的东西呈了上来:“禀告将军,在假山后面的花厅里发现了点取夜露的玉瓶、玉珠和花管,玉瓶被人踩碎,奴才取了一点瓶渣来,请将军查看。”
温将军眉心皱起,伸手取了一些,青瓷红颈,细口宽腰,正是温府专用的露瓶。他看着自己深爱的妻子生下的一双儿女,互相搀扶着站在跟前,越是冷静,越是可怜。而他,方才竟真的差点下令杀了自己唯一的儿子……
“这么说,大姐姐和大哥哥其实是被冤枉的了?”温玉裳已经猜到事情经过,她虽然心中很讨厌温玉蔻,但是却并不愿看到与自己同一血脉的人遭受冤屈。这时温玉止看了看夏侯沉宵,见他一直目不转睛地看温玉蔻,心中暗气,想了想,凑到温玉裳耳边悄悄道:“四妹妹,现在父亲不好说话,你去帮帮大姐姐吧。一来可以解父亲之忧,二来要让大姐姐承了你的人情。”
温玉裳心思单纯,忙问:“怎么帮?”
温玉止如此这般说了一通。
温玉裳点了点头,理了理衣服,几步走到原本很是嚣张的金嬷嬷面前,不待金嬷嬷说话,扬手一挥,清脆的耳光声让金嬷嬷呆若木鸡。
“四小姐……”金嬷嬷捂着脸又怒又气。
“闭嘴!都是你们这些不长眼的奴才闹得,大姐姐原本是在为贵妃做事,偏你们也不知从哪里听来的风言风语,竟然当着所有人的面污蔑大姐姐。真相真相大白父亲就是被你们这些蠢才蒙蔽了双眼,险些误会大姐姐和大哥哥,亲者不和简直令人心痛。”温玉裳咬了咬牙,指着金嬷嬷对温将军道:“父亲,为了惩戒这些无法无天的老奴,还大姐姐一个公道,女儿恳求您下重刑,以正视听!”
金嬷嬷早已呆若木鸡,听到这里,后面一排的哭声,她颤巍巍跪下,声音瞬间衰老如垂朽之人:“将军饶命啊……”
温将军本来也要重重责罚这些肆无忌惮的老奴才,只是方才他听信了她们的谗言,若是自己提出,岂不是打自己的脸。好在四女温玉裳给足了台阶,他也便说顺势而下。
“将金嬷嬷送到刑房,除以鞭刑,非认罪不得停。其余人等重打二十大板,关进柴房,不许给吃喝,明日早起再来计较。”
“是,将军!”
一时之间又开始争闹起来,安嬷嬷是老太君的人,且并无过错,便免于这些刑罚。她站在一边,袖子都快被金嬷嬷挣烂了:“安姐姐,我求你,去找窦夫人,只有窦夫人能救我……”
很快,金嬷嬷的嘴被堵住了,呜呜叫着被人拖着拉着带了下去。
待清静后,温将军抚慰几句,命人送温玉蔻姐弟回房,而后对温玉裳笑了笑,颇有些赞赏地摸了摸她的头:“今日你的表现让为父很是欣慰。”
“玉裳只是做分内之事,父亲。”
温玉蔻没有看温玉裳,而是看向隐藏起来的三妹温玉止。凭温玉裳这种无脑的人是绝不可能说出这种话的,唯一的可能就是被人唆使。
温玉止为什么要让温玉裳帮她说话?
比起恃宠而娇的温玉澜和有脸无脑的温玉裳,温玉蔻更加在意这个到目前为止也没有什么动静的三妹温玉止。 始终注视着温玉蔻的夏侯沉霄见她沉思,也随她的目光看向温玉止。
温玉止感觉到夏侯沉霄的目光,回以甜甜一笑,刹那间好似有个美人站在通透的玉里执花回眸,惊艳无比。
见这个方才四号不起眼的女孩竟笑得这么美,饶他定力高强,心神不觉为止一荡。
这人……夏侯沉霄避开温玉止的眼睛,心道奇怪,继而沉了下来。温玉蔻也发现了他的异样,抿抿唇,垂下眼睫毛不语。
闹事已毕,各人回房。
温将军连夜请了大夫,给温家姐弟治伤,但人却只在温承郢那儿停留,并没来看温玉蔻。温玉蔻心中发苦,故作若无其事。
华月和桂嬷嬷被人恶意耽搁,所以没能赶去,此时心疼不已,流着泪为她上好了药。
“小姐,以后定要多加小心,府里有太多人在暗地里虎视眈眈,防不胜防,身边的人也信不得了!”
温玉蔻总觉得自己忘了什么事,心神不宁,听到华月这番哭诉,才突然想到。
告密的双儿,哪儿去了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