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泡好的热茶,冒着袅袅白雾,倘若泼在人脸上,还不生生烫去一层皮!
华月大叫一声,紧紧闭上双目,心中只道自己这张脸怕是要毁了!哪知身子却被人猛地推开,随之而来的,是一声熟悉的“小心!”
她跌坐在车厢地板上,只觉得脸上毫无异样,不烫也不疼,随后她听到茶盏猛地落地,发出清脆的响声,猛地睁开眼睛。
只见温玉裳紧紧攥住诗儿的手,强作镇定,美丽的大眼睛露出不安的情绪:“我,我不是故意的……我本来是要泼那个丫环的,是你非要扑过来挡着,不关我事……”
温玉蔻仿佛没有听见,抬着左臂,眉毛微皱了一下,那红色的袍袖,被打湿了一片,还缓缓冒着热气。因为出手很快,袍袖缩短,直接露在外面的雪白手臂,已经烫红了一大片,甚至开始起一些细小的燎泡。
她刚才正在看镜片,听到争吵声大了起来,她眼尖,见温玉裳要用热茶烫华月,千钧一发之刻,她伸手推开华月,手臂却被烫伤了。虽然她已经很是能忍痛,可自己十三岁的身体,肌肤还是太娇嫩了,怕是要烫坏。
天啊。
华月心中一惊,颤抖地托着温玉蔻的手臂,直抽冷气:“小姐,怎么会烫成这样,我,我马上给您上药……”
温玉裳仍在强辩,见华月挤在自己面前,又焦急又生气:“贱婢,都是你害的大姐姐被烫伤,你这下贱东西,看我代大姐姐教训你!”她高高扬起手,纤细的手,裹着急促狭快的风就要扇在华月的脸上。
“住手!”温玉蔻眼神一暗,右手紧紧抓住温玉裳的手,语气凌厉:“四妹妹,你方才用刚沏好的热茶烫伤了我,现在又要掌掴我的贴身丫环,请问是谁给你这样的胆子,侮辱嫡姐,以下犯上?”
“我……我……”温玉裳完全被温玉蔻的话震住,手腕生疼,不敢动弹丝毫:“我没有,不是我……”
“众目睽睽之下,我的伤还在,三妹也看着,你还敢说没有?你和你的丫环对我主仆俩口出恶言,羞辱暗骂,真当我是傻子蠢货吗?我不与你计较,全是看在姐妹之情上,你若不知好歹,倒不如随我去见老太君,请她老人家一辩是非,给个公道!”
所有人都惊呆了,独自坐在角落的温玉止猛地起身,急急走过来:“四妹!你犯了错,还不快道歉请大姐姐饶恕,你忘了上次的教训了吗?等见了老太君,一切都晚了!”
一切都晚了?温玉蔻冷笑,自己这个三妹倒真会做好人。方才还坐在角落里欣赏四妹妹欺负自己主仆的好戏,不出言阻止,现在来做事后诸葛,说晚了,所谓的真心实意,恐怕里面藏了不少水分!
温玉裳张着嘴巴,惊讶地左看右看,她才不想给这个曾经不受宠的嫡姐道歉,但是她气势太强了,而且自己也的确烫伤了她,若是惊动老太君,保不准让老太君更厌恶自己了。
她强压心中不快,决定暂时听三姐的劝告,委曲求全,先摆平这件事:“大姐姐,是我一时糊涂,忘了尊卑长幼的规矩,冒犯了您,请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我吧!”
温玉止也在一旁帮着道:“大姐姐,四妹年幼不懂事,跟丫环斗嘴闹脾气,不小心伤了您,您看她诚心诚意地道歉,就原谅她吧。要不然,传到老太君耳朵里,可不是让她心烦咱们姐妹不合吗?”
“是呀,是呀,大姐姐,我只是和丫环打闹,误伤了您,您看……”
温玉蔻慢慢放下温玉裳的手,左臂受伤的地方一阵火烫一阵清凉,低头一看,华月几乎是哭着为她上药,泪水滴在自己的手臂上,凉凉的,带着伤心和心疼。
“四妹妹,我也不想让老太君心烦,方才你侮辱了我们主仆,同样该向华月道歉。她若是原谅了你,那我自然无话可说。”温玉蔻慢慢说道。
什么?向一个卑贱的奴婢道歉?温玉裳几乎立时就要翻脸,可是看到温玉止递过来的眼色,才心不甘情不愿地给华月道歉。诗儿才要说,温玉蔻轻轻一咳,温玉裳咬牙,狠狠扇了诗儿一耳光,要她跪下给华月请罪。
华月哪里见过这种阵仗,连忙扶起诗儿,窘迫不安地原谅了她们。温玉蔻放过了她们,在温玉裳和温玉止走之前,冷冷道:“四妹妹,希望你以后牢记家规,冒犯了我们不要紧,倘若哪一天头脑发热冒犯了父亲和老太君,那便是谁也救不得你了!”
“是,是……”温玉裳有些恨恨地答应着,随后远远坐到另一边,不肯再看过来一眼。
华月看到温玉蔻为自己做了这么多,心里又酸又暖:“小姐,我没关系的。只是你的手臂务必要小心,好在上药及时,应该不会留疤的……您是千金贵体,先前吃了那么多苦,身上也是雪白完好的一点疤痕也没有,若是为了救我而留下丑陋的疤痕,那简直要刺痛所有珍惜之人的心。”
温玉蔻见她又要哭,忍不住伸手握紧华月的手,摇头叹道:“傻华月,那可是开水,烫在脸上是要毁容的,你还想不想嫁人了?怪我高估了你,我一直以为你惯常是个会忍的,没想到也会这般轻易生气。记住,若是觉得生气,不必当时发作,以后有的是机会收拾她们!”
“是,奴婢记住了。”华月说完,看了看温玉蔻的脸,咬着唇道:“我不要紧,以后谁敢侮辱小姐,我就敢跟她拼命!”
“华月,你做你自己就好。我是有不得已的理由,才变成这样,我不希望你们也变得面目全非……”
她看着手臂上的烫伤,又红又丑,而且不能盖上袍袖,否则便要感染,造成更大的损伤。
“盖上吧,露着像什么话。”
“可是……”华月迟疑,惊动。
“我自有分寸。”目光沉静如水,语气断然。
红袍长袖又重新压在了伤口上,那通红起皮的一截玉臂,痉挛似得颤抖了一会儿,之后便再无动静。
马车慢慢行驶,车内的骚动,外人一概无从得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