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个时候,我并不知道母虫的下落,也不知道末卡维与梵卓的把戏。我听着他们罗列士兵的数量,装备的数量,后勤的数量、甚至马桶的数量,这些都毫无意义。
如果羲太遗留的母虫还活着,而且决定打扫战场,他们根本毫无机会。
海尔辛也持同样的观点,他说:“这些魔虫中,我遇到了一只白色的人形虫,它拥有的力量足以毁灭整个恒雪山。我说我们不要轻举妄动,如果激怒了那只虫子,那些前线的士兵只能白白送死。”
爱森将军与在场的军人面面相觑,似乎在怀疑海尔辛脑子有问题,过了片刻,爱森侧目看着海尔辛,张开手掌,比划着说:“我没弄懂,海尔辛伯爵,你是说:一只常人大小的白色虫子,能够毁灭整个山脉?”
海尔辛知道他不信,不止如此,周围的军人也没一个相信,他硬着头皮说:“我说的千真万确。”
爱森将军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像是听孙子恶意撒谎的爷爷那样无奈,他笑着说:“你的经历已经够传奇了,伯爵,没必要再添油加醋啦。”
他这一笑,周围的军官也纷纷笑了起来,他们交头接耳的说:“城市大小的变色龙已经够荒谬的了,现在又有毁天灭地的虫子?是不是这儿的空气能让人产生幻觉?”
海尔辛面红耳赤,仿佛又回到几年前,他在罪恶的刑场处决罪人,而贵族老爷们高高在上的围观着他。他捏紧拳头,说:“我的同伴都可以作证!我并不是在夸大经历,我没有说谎!我只是建议你们谨慎行事。”
绿面具突然在我耳边说:“阻止海尔辛,他的情绪不太稳定。别让他破坏了我的计划,母虫不会捣乱,这一点我可以担保。海德教授必须前往恒雪山深处取得紫藤钟幼虫虫卵。”
我踯躅半天,支支吾吾的说:“海尔辛先生恐怕是太累了,其实那些虫子并没有那么厉害。”
军人们闻言精神一振,海尔辛错愕的望着我。我用灵异感知对他说:“没事的,海尔辛,咱们静观其变,让他们瞎折腾吧。”
海尔辛咬咬牙,不再说话了。
我大声用中文说:“伯爵这一路披荆斩棘,勇往直前,千军辟易,宛若鬼神,当真是英雄少年,人中龙凤。在下随伺左右,见到伯爵大人的威武,心中自也敬佩。但伯爵大人此行一直忧心忡忡,心力交瘁之下,难免脑中有些妄念幻想,也是人之常情,怪不得他。”
一旁的翻译恰好精通中文,虽然我用词艰深,但这翻译中文造诣大是不凡,一见我卖弄,见猎心喜,精神抖擞,如实将我的话全翻译了出来。众老外听得连连点头,海尔辛莫名其妙,眼神里满是困惑。
军官中有一位本国人,后来得知,本国是这次联合军事行动的另一大主要支持者,他是一位年高德勋的老军人。他一见我出口成章,心中赞赏,说:“原来你是本国人,你一直跟着海尔辛伯爵吗?”
我点点头,又说:“那只白色的虫子只不过动作灵活了些,速度快了些,加上天然的雪色外表,雪山之中,让人看不清它的举动。它在地上锤了一拳,恰好此时恒雪山发生了地震,于是伯爵就着了魔啦,他以为这虫子一拳之中,竟有偌大威力,恐怕不是凡间之物。因此伯爵并非说谎,而是一时糊涂,本也是出自一片好心,还请大伙儿莫要怪罪。”
翻译将我的话翻译了出来。海尔辛神情凝重,他走到我身边,拉住我肩膀,在我耳边说:“你胡说什么呢!如果那母虫还活着,这些军人根本半点机会都没有。”
我惊呼道:“伯爵,你莫要偏执啦,正所谓人心所向,大势所趋,何不顺应天意,随波逐流呢?”
海尔辛狠狠瞪了我一眼,我心中小鹿乱撞,羞道:“伯爵莫要这般盯着奴家,奴家怕怕。”
他气的几乎当场炸毛,但不知我用意如何,仓促间也奈何不了我,在接下来的会议中,他索性赌气不说话了。于是我趁机滔滔不绝,口若悬河,舌战群儒,合纵连横,绘声绘色的描述了关于恒雪山此刻的景象以及魔虫们的状况。
当然,我给出的版本对军官们而言极为受用,我将它们描绘成一群毫无智力的低等生物,威胁有限的有害新物种。我指出它们是山谷中存在的天然辐射导致的变异产物,虽然数量惊人,但在联军强大的火力与专业的指挥面前,它们根本毫无机会。
本国老军官问我:“那么,巨大的变色龙确有其事吗?”
我说:“那也是幻觉,是一种奇怪的海市蜃楼。当时大伙儿产生了群体恐惧症候群,以讹传讹,所以闹了笑话。”
军官们欢声笑语,连连点头,纷纷说:“我就知道。”
我说:“诸位将军,今日我方军容鼎盛,人才济济,士气正旺,实力可谓摧枯拉朽,正是一显我人类万物之灵威风的时候。我们怎能长虫子志气,灭自己的威风?如若咱们信了捕风捉影之言,竟然就此退缩不前,这话一传出去,莫说丢了诸位自己的脸,就连我这小小赏金猎人,恐怕也难逃良心上的谴责,要将此事引为毕生耻辱了。”
那翻译听我妙语连珠,说话一套一套的,当下也不含糊,旁征博引,雄辩激昂,将我的话恰到好处的译成了英语。
众军官听得热血沸腾,陆续站起身来,爱森中将说:“就像这位赏金猎人先生所言,无论局势多么恶劣,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了。事关人类的生死存亡,我们是人类的剑,也是人类的盾,是人类的守护者,也是人类的敢死队。这些恶心的虫子毁灭了一座城市,造成了数十万的伤亡,一旦它们冲破我们的防线,我们无法预料后果如何。”
本国将军用带有强烈口音的英语喊道:“今天,人类联合起来了,为了生存,为了同胞!”
其余人一齐高呼:“为了生存!为了同胞!”
.......
会议结束,我想要趁乱溜走,正跑到某个角落,但海尔辛堵住了我,他气冲冲的说:“面具!你为什么要撒谎?”
我陪笑道:“在下何尝撒谎?”
无策说:“你明知道母虫与那些虫洞都是真的,这些士兵如果进入恒雪山,他们一个都活不下来。”
我厉声道:“你们高估了魔虫的战斗力,也低估了这些士兵的素质与凡人的力量,你们这是扰乱军心,是大逆不道,是诛心之言,是居心叵测!是.....“
无策笑着说:“你别扣帽子啦,老老实实的回答我,不然我们把你裤子扒了,再把你扔入粪坑。”
我尖叫一声,满目含泪,缩成一团,娇·躯乱颤,嗔道:“相公好坏,这般戏弄奴家,弄得奴家心里痒痒的。”
海尔辛气不打一处来,撩起袖管,怒道:“我先揍他一顿!”
我吓得哇哇乱叫,无策拦住海尔辛说:“快点老实交代,不然我可关门放狗了。”
我叹了口气,左右张望,忽然压低声音说:“那些魔虫真的毫无胜算,它们现在阵脚大乱,面临崩溃境地,呑世蛇卵已经消失,母虫似乎也失踪了,那些朝巨型的爬虫进入了睡眠,山崩令魔虫们的巢穴毁于一旦,它们数量虽然惊人,但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罢了。而且,凡人还有最后的杀手锏呢。”
海尔辛问:“什么杀手锏?”
我轻声说:“恒星核弹!”
海尔辛吓了一跳,他问:“他们打算使用核弹?”
我说:“不排除使用核弹的可能性,就像他们曾经在伦敦做过的那样。恒星核弹的爆炸威力比普通核弹与**更大更集中,温度极高,是**的十倍以上,但辐射效应对人类而言较为温和。而且恒雪山又是无人区,如果一切失控,他们会这么做的。”
海尔辛愣了一会儿,说:“不可能吧。”
“没有什么不可能的。但我认为事情不会走到这一步,因为仅仅凭借正面战场,他们就能够取得压倒性优势。战况会持续几个月,甚至一年左右,相信我,人类会有伤亡,战况有时会焦灼,但最终的胜利还是会到来的。海德教授将取得紫藤钟幼虫,世界剧烈的变革已经为时不远了。”
海尔辛沉默了很久,问:“你怎么知道这些的?”
我撒谎道:“其实,当你们深陷入虫巢的时候,我被莫名的力量吸入了虫洞,可奇怪的是,我通过那个虫洞,似乎能够看到所有正在发生的事情。那就像是我神志不清时做起的噩梦一般,我因此获得了这些知识。”
海尔辛与无策互望了一眼,无策说:“面具的灵感一直很准,我倾向于相信他的话。”
海尔辛说:“我留下来,与他们并肩作战,我不能放任这乱糟糟的局面不管,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我也有些责任。”
我望着他说:“令尊和令堂恐怕不会答应。”
海尔辛笑了起来,他说:“你不了解他们,他们非但会答应,还会不遗余力的鼓励我这么做。因为这对家族的名望有利,能够取得无法用金钱买到的好名声,以及与这些军人的友谊。”
我明白他在想什么,他不愿与笛莎分手,如果留在这里,笛莎自然也会陪伴着他,他的母亲自然不会留在这儿监督他。爱情啊,这令人难以自拔的迷·药,这令人沉溺其中的泥潭。
我向他伸出手,真诚的说:“我祝你一切平安与幸福,海尔辛,我不得不提前离去了。缇丰王子需要我的帮助,我记得我们分手的时候,她在卡杉德罗还有一些不小的麻烦要解决呢。”
无策说:“那我和你一起回去吧。海尔辛,多保重。”
海尔辛激动至极,在那个时刻,我怀疑他几乎又要像以往那样哭鼻子了,他在口袋中摸索了一会儿,掏出一枚挂件,一块徽章,分别交给我和无策,我仔细一瞧,注意到这两件小东西上刻有海尔辛家族的家徽。
他哭喊道:“你们两个家伙也给我保重,以后不要在接这么危险的委托了,听见了吗?”
我们三人拥抱在一块儿,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但我们三人都相信,在我们拥抱的一瞬间,我们心中的友谊是真诚而炽热的。
....
后来我差点儿被海尔辛扔出窗户,因为我见他耳朵生的样子不错,忍不住用舌尖舔了一口。
我不明白他为什么发那么大的火,这友善的举动也不正是友谊的象征吗?原来所谓真诚的友谊如此薄弱,宛若烟云,呵呵,我对此也无话可说。(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