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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庆八年,高斐大败敌军,生擒鞑靼可汗。一夕之间,威名传遍整个大耀。
同庆帝缠绵病榻已久,听闻这个好消息也是精神一振,将他升为他为从一品中军左都督。
打了胜仗又升了官,袁璐等人也就不可能继续留在乡下了。
澈哥儿知道要搬家后还挺不高兴的,噘着嘴说:“我答应虎子说过几天要跟他一起放风筝呢。还有
二娃娘喊我去吃她烙的饼呢,我都答应了的。”
任袁璐在一旁哄了好久,都没能把他翘的能挂油瓶的小嘴给哄平了。
不过澈哥儿也就敢在袁璐面前这样,对上他爹,他连眼都不敢抬。
说来也不怪孩子,高斐这趟回来身上的杀伐之气就更重了,孩子又多是敏感,因此对他又多了些畏惧也是情理之中。
就是袁璐对着他灼热的视线也有不自然的时候。
这一趟的凶险程度,只有高斐自己知道。
虽说他和小袁氏刚成亲那会,他以副将之名随军出征过。但那时齐国公邱弗执掌军印,两人许多见解看法又是南辕北辙,齐国公将他当成来边关镀金的世家子弟,他能一展所长的机会可谓是少之又少。
可这次就不同了,皇帝病种,他临危受命,既要收服军中将领士兵,又要对外去除强敌。真真是如临深渊、如履薄冰,半点也错不得。
也正因为这样,每当夜深人静之际,高斐都格外想念那间小小的农舍,想念家里在等着他的人。
几经生死之后,他更是思家心切,每每觉得熬不住的时候就写一封报喜不报忧的家书。
此番回来后,他升为中军左都督,公务日渐繁忙,却就开始花更多的时间在家人身上。
除了早朝的时候,平时是必然和孩子们一起打拳的。
晚上下了值,除去必要的应酬也是就回府了,先去老太太那里坐一会儿,然后就去袁璐那里歇下了。
袁璐早就习惯了跟高斐共处一室,两人夜间话也不多,经常就是一人一边歪在榻上看书。
高斐看他的兵书,袁璐看她的话本。谁也不打扰谁,却也不会觉得对方多余。
袁璐睡觉本就不喜有人在旁盯着,从前是为了防高斐,可两人如今也算共过患难,几经风雨,兼又知道他不能人道,夜间屋里的人便都在外头伺候了。
岁月安稳,袁璐有时也会问自己,就真的这样过完下半辈子嘛?
她自己说不好,但想到抽身离开,心中却是万般的不舍。
高斐立了国之大功,皇帝身子越发不行,现在朝中仍由太子监国,听说袁老爹也要被重新擢进内阁。
成国公府的日子真称得上是花团锦簇,烈火喷油。
袁璐也不想步齐国公府的后尘,便越发地低调起来,昔日有过几面之缘的一些官夫人们的聚会,她也甚少参加。渐渐地,外头便又穿出了她目中无人、不好相处的传闻,连早年间的那些旧事都被翻出来一说再说。
袁璐不理那些,可日子却是真的越来越无聊了。
成国公府经历过前年的变故后,一些有异心的人都早被遣散了,如今留下的都是她看着好的,又都经过历练,越发能担事儿了。她这当家夫人处了四五月那会儿忙了一阵,后来就着呢的可以说是混吃等死了。
澈哥儿现在大了,到了人嫌狗憎的年纪,袁璐都不爱搭理他,要是多跟他闹一会儿,他能把屋顶拆了。有几次他在在狗尾巴上绑了一串鞭炮,一路赶着进了他娘亲的院子里,一路上又是狗叫又是鞭炮响又是丫鬟的惊叫声,他就跟在后头拍手大笑。
气的袁璐差点拿鸡毛掸子打他的屁股。
不过后来他自己看到大黄光秃秃的尾巴,袁璐这教训的话还没说出口,他就懊恼地红了眼眶,抱着大黄又是道歉又是安慰,好像那条狗能听懂他说话似的。
袁璐是又好气又好笑,当真是拿他半点办法也无。
好在一物降一物,澈哥儿怕他爹。用过晚饭只要高斐歇在他屋里,他就乖乖回房,不出一步了。
但是只要高斐有事晚归或者是歇在前头书房,澈哥儿就肯定是粘着他娘亲的。
没办法,现在府里人人都不爱跟他玩,别说哥哥姐姐见了他绕道走,就是祖母都紧着抚着额头直喊头痛。就他娘亲,还好说话些。
因此袁璐真的是伸长了脖子等着高斐来呢,有时候高斐在前头书房看书误了时辰,袁璐就让青江端着羹汤送去了。
府里谁不道国公爷和夫人危难中相濡以沫,回来后相敬如宾,好不恩爱的。
高斐听二和绘声绘色地讲了下人们嘴里的传言,脸上的笑意连他自己都没察觉。
二和看主子高兴,就谄笑着道:“夫人这是变着法地向您示好呢,看可您也不能每次都让夫人主动啊……”
高斐难得的觉得二和的建议中听了一次。这天晚上,他早早地去了袁璐那里。不用她提醒,就先去沐浴更衣了。洗完就散着头发横到榻上去了。
袁璐反正是没明白他的意思,心里还觉得他能提前沐浴还真是挺好的,不然离得近了总能问道淡淡的汗味,虽说不难闻,可总也不是让人愉悦。
高斐的心思完全不在兵书上,余光总是若有似无地往她身上扫。
袁璐是浑然不觉,毕竟高斐不能人事的事她早已知晓,两人相处久了,她慢慢地也就不对高斐设防了。总算把高斐盼来了,澈哥儿那个小魔星没再纠缠自己,她也总算是能做些自己的事情,能睡个安稳觉了。
两人各怀心思地这么待了一会儿,袁璐就放下书就去洗漱了。
洗漱过后,花妈妈帮她擦着湿漉漉的头发,她浑然不觉得跟花妈妈说说笑笑的,等头发干了就爬上床去了。
这夜高斐真的是辗转反侧,夜不能寐。
半夜袁璐口渴,也是懒得再喊人进来点灯伺候,自己赤着脚踩着地毯下了床。
高斐正在榻上“翻烙饼”呢,忽然就听到了窸窸窣窣的响动,然后就感觉到小袁氏从榻边走过,鼻间是她身上熟悉的淡淡花香味。想到那些花瓣都是她沐浴时放在浴桶里的,忍耐了一整夜的高斐便也有些受不住了。
远离看到高斐翻身坐起还吓了一跳,用带着睡意的软糯嗓音问道:“我吵着你了?”
高斐不发一语,仍在榻上坐着。
袁璐以为是自己吵醒了他,惹他不快了,就又多倒了杯水递给他跟前问:“口渴吗?”
夜色朦胧,两人离得近了些,她身上的香味越发清晰。
高斐伸手捏住她手腕往前一拉,袁璐就一下子栽进了他怀里,手里那杯水就浇在两人各自胸前的衣襟上。寝衣本就单薄,一杯水浇下去就更是贴上了身。
高斐喷在她耳边的气息是滚烫的,袁璐一时吓得连挣扎都忘了。
两人就这么僵持了片刻,袁璐才后知后觉地问道:“你、你做什么?”
那声音问出来都打着抖呢。
高斐只觉得怀中人腰肢纤细,不盈一握。体香萦绕,沁人心鼻。心神荡漾间,手就在她腰间移动。
袁璐一个激灵,身子都跟着颤栗。
高斐闭了闭眼,定了定心神,这才收回了手,哑着嗓子道:“没事,睡吧。”说着就自己又躺下了,跟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
袁璐脚步不稳地三步并成两步,忙也回了自己床上。
这下子这两人是都睡不着了,睁着眼到了天亮。
天一亮,高斐就起身穿衣洗漱,跟躲什么似的,略显慌忙地去了前头,连声招呼都没跟她打。
袁璐也是毫无睡意,勉强在床上躺了一会儿就起了。
梳妆时花妈妈看她有些恹恹的,以为她是昨夜头发没擦干着了凉,问她要不要找医女看。
袁璐虽说活了两辈子,这事儿上却实在没涉猎过,平时也是挺有主意的一个人,这时候被花妈妈几句一问就觉得心里的疑问越来越大。
陈氏不在京城,她身边只有花妈妈,两人的感情如今又更是非比从前,有些话似乎只能对花妈妈说。
她话还没出口,花妈妈看她那百般纠结的脸色就隐约猜到了什么,让青江绿水等人都下去了,她自己寻了个杌子做到她身边说话。
“姐儿做事从来不用我们操心,只是若是心里有事,也不妨说出来,多个排忧解难的人也是好。”
袁璐已经许久没有听花妈妈这么称呼自己,回想从前花妈妈对自己的百般呵护,也是感概顿生,千言万语都化成一声叹息。
花妈妈看她这样就更着急了,“可是昨夜和国公爷之间发生了什么事?”
一句话就问的袁璐红了脸。
花妈妈本以为是他俩又掐上了,但此时见到袁璐在这番小女儿作态,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当下便劝说道:“当时国公爷被多了官位,贬回乡下时,老奴和吕妈妈曾大胆劝您离开。您当时想也不想便拒绝了……眼看着这一晃又是两年了,府里的哥儿姐儿都日渐长大,老奴看得出您对这府里的每个人都有了感情……”她顿了顿,又继续道:“怕是走不了了。”
袁璐绞着帕子没说话,她的确是愿意留在这里的,不说孩子们和老太太,现在就是高斐,她看着都觉得顺眼妥帖的很。从前要担心的事情太多,还要牵挂着在战场上随时会有危险的高斐……如今好不容易日子和顺了,她当然是千百个愿意就这么过下去。
可昨夜高斐那反应,真是让她不知该作何反应。
当时她是紧张的,是受惊的,却也不觉得厌恶,或许是因为知道高斐并不能对自己实质性地做些什么,或许是旁的什么……
一池春水,就这样生生搅乱了。
袁璐心乱,高斐心就更乱了。天知道他为什么跟个大姑娘似的害了臊,早上起身连见她一面都不敢就慌张落跑。说出去他还是击退异族大军的前线将领呢,叫人知道了还不笑掉了大牙。
这天上值的时候他便有些心不在焉,一晃眼的时间居然就该回府了。
高斐在外头磨了又磨,也没找到能消磨时间的好去处——同袍好友都知道他最近不爱在外耽搁,聚会饮酒便不叫上他了。
最终高斐还是回了国公府,好说是自己家,他却莫名地觉得有些心虚。但转念一想,小袁氏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嫁进成国公府都第四个年头了,他就是真的对她做些什么,那也不算什么!
对,不算什么!
越想越觉得有理,高斐就昂首挺胸地去了老太太那里请安。
结果就遇上了用过夕食还没离开的袁璐。两人一个刚打了个照面,就不约而同地别开了脸。
老太太也以为他们是又闹了什么矛盾,也不怪他们一个二个地想到别处,实在是从前这两人时不时就要掐上一回。
袁璐本是坐会儿就要走的,老太太这天精神却挺好,硬是和她多说了两刻钟的话。说完茶杯一捧,道:“不知不觉天都这么晚了,你们俩也别在我这里耗着了,一起回去休息吧。”
最后一句话中那“一起”二字还念得格外重。
老太太这样说,那自然是猜到了什么,袁璐不能驳她老人家的面子,福了福身就出去了。
高斐也跟他娘说了声就追了出去,追上却也不上前,就这么远远地像根尾巴似的缀着,一路跟回了她的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