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总是以宿命的形式在不断地轮转着。
于瑾和秦越天再次相见,也是在一个异常燠热的夏天。
这一年,叶于瑾十六岁。
因着叶家老爷子身体不太舒爽的缘故,叶于瑾从国外回来,就直接住到了叶家位于军区大院的老宅,在爷爷奶奶那里承欢膝下。
洋槐花的香味溢满空气里的每一个角落的时候,她听到了来自楼下奶声奶气的声音。
“于瑾......,你现在出来吗?”
叶于瑾勾唇,看着站在自家院落里面的小小身影,“马上来。”
那是隔壁秦爷爷家里五岁的大孙子,小名叫小土豆的孩子,是秦家老大秦越川的孩子。
她矫健地爬出窗外。
小土豆惊呼一声,“于瑾,你是蜘蛛侠吗?!”
“对,我是女的蜘蛛侠!”
她应了一声,不介意在这个孩子面前耍帅。
可是下一秒,叶于瑾就明白,自己耍帅过头了。
原本被放在窗户下面的梯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撤去了。
下面的小人脸上满是崇拜的眼神,盯着挂在窗户上的叶于瑾,“于瑾,你飞下来吧!我看你飞!”
“......”
叶于瑾努力挂在窗台上,不让自己在崇拜者面前太过狼狈地摔下去。
“小土豆,你先回家去,我一会儿就去找你,我保证。”
“我要看你飞下来。”
“......,我直接飞到你房间去,好不好?”
“真的?”小土豆十分惊喜地问。
“嗯嗯,你快点去房间里等我,我马上就到!”
小家伙一溜烟跑了,边跑还边喊,“于瑾,你快一点啊!”
叶于瑾哭笑不得地挂在窗棂上,双脚拼命地在两边寻找着着力点。
手臂已经酸痛到不行,眼看着就要掉下去。
可是,又不能呼救。
最近在教小土豆弹钢琴,要是被他听见自己呼救,那么小老师的形象尽毁灭不说,还有可能以后压不住场了。
她咬牙,用力将自己的身体往上提了提,脚尖向后,拉长着自己的腿,努力想要够到身后的老槐树。
却还有一段距离。
手渐渐支撑不住,干脆一咬牙,闭眼松开双手。
老宅子的二楼不算高,身下又是草坪,就算掉下去,也不会有什么太大的问题。
风呼呼地从耳边划过,她却没有如预期的那样,掉在地上。
而是跌入了一方温软的怀抱。
阳光从洋槐树茂密的叶片中挤了进来,她看到了秦越天的脸。
三年未见,他脸部的线条似乎越发完美了几分。
一切犹如慢镜头一样。
那张早已认识的脸,竟然让她移不开视线,一时也喃喃地,不知道要说什么。
心里突然就冒出前几天看到的那一句,一见杨过误终身。
他浓密的睫毛,一侧脸颊长长的酒窝,还有深邃而狭长的眼睛,完美高挺的鼻梁,就连此刻满是不赞同的,抿紧的唇,在阳光下,都那么好看。
叶于瑾突然觉得,秦越天是自己见过的,最好看的男人了。
连自家大哥叶于琛都比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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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男人。
自从十六岁生日以后,于瑾便不再称呼成年异性为男孩了。
“于瑾,于瑾?!”
秦越天的声音拉回她的思绪。
叶于瑾慌忙起身,站直身体,理了理自己的头发,“秦哥哥。”
一声秦哥哥,让所有的记忆呼啸而来,只不过这一次,让秦越天心猛地漏了一拍。
刚才将她抱在怀里的触感那样真是,甚至她胸前的小白兔,都那样柔软......
每一个细节都在提醒着他,那个十三岁的小姑娘,似乎长大了很多。
而秦哥哥,会让他不自觉地,想起“情哥哥”三个字。
“没有伤到哪里吧?”他找回自己的声音。
“没有,”叶于瑾摇了摇头,心中似乎撞进了爷爷在树上养的那些白鸽,扑棱着翅膀要飞出她的胸膛。
“那就好,”秦越天转身,“小土豆在客厅里等你,教他弹琴。”
“......”
熊孩子,不是让他去房间里等吗?
走了两步,她猛然明白过来,“秦哥哥,那个.....,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她其实想问你怎么知道我挂在墙上,但是女孩心里初初萌动出的自尊心,让她换了一句话。
秦越天忍住笑,“小土豆跑到客厅,叫我来救你。”
“......”
这个叛徒!
叶于瑾腹诽了几句,走进秦家的客厅。
此刻里面就只有小土豆一人,他坐在钢琴凳上,看着门口的叶于瑾,露出崇拜的笑容,“于瑾,你飞过来了!”
“......”
叶于瑾走上前去,忍住将他脸颊捏扁的冲动,轻轻坐在钢琴凳上。
掀开钢琴上那一层深紫色的丝绒布,就听得身后有沉稳的脚步声传来。
一下一下,走到她心上一样。
小土豆回头,“二叔,你不是要走了吗?”
秦越天在钢琴旁边的沙发上坐了下来。
“我听听小土豆弹琴,嗯?”
“那先让于瑾弹给你听,她弹得可好了。”
叶于瑾心里微微有一丝慌乱,陌生的情愫像窗外的微风一样,轻轻地掠过她的心湖,吹起了淡淡的涟漪,却在她来不及看清涟漪的模样之前,又极快地散去了。
缓缓地吸了一口气,她驱散了心中那股从未有过的莫名紧张,然后将手放在了琴键上。
行云流水的钢琴声响起,随着阳光中的轻尘一起,飞舞在房间内的每一个角落。
她这一次,选的是从未弹给任何人听过的曲子。
德国电影《英俊少年》的插曲:《夏日最后一支玫瑰》。
夏天最后一朵玫瑰
还在孤独地开放
所有他可爱的伴侣
都已凋谢死亡
再也没有一朵鲜花
陪伴在他的身旁
映照他绯红的脸庞
和他一同叹息悲伤
我不愿看你
继续痛苦孤独地留在枝头上
愿你能跟随你的同伴
一起安然长眠
我把你那芬芳的花瓣
轻轻撒播在花坛上
让你和亲爱的同伴
在那黄土中埋葬
当那爱人的金色指环
失去宝石的光芒
当那珍贵的友情枯萎
我也愿和你同往
当那忠实的心儿憔悴
当那亲爱的人儿死亡
谁还愿孤独地生存
在这凄凉的世界上
......
一曲终了,小土豆从琴凳上起身,拼命地鼓掌。
然后对坐在后面沙发上,长腿交叠的秦越天拼命使眼色,“二叔,于瑾弹得不错,嗯?”
秦越天起身,“弹得很好,你们继续上课。”
叶于瑾勾了勾唇。
这么普通的一句夸奖,却胜却了所有她听过的溢美之词了。
小土豆连忙跟在秦越天身后,对叶于瑾说了一句,“于瑾,你先弹一下,我送二叔出门。”
便跟到了大门口。
最后他挤眉弄眼地看着秦越天,压低声音问,“二叔,你没告诉于瑾是我叫你去救她的吧?”
秦越天低头看他,“怎么了?”
小土豆看了看那个坐在钢琴前的背影,“不能告诉她,我得维护我女人的尊严。”
“......,你女人?”
“是啊,她这么优秀,你可不要打她的主意,她以后是我的媳妇儿。”
小土豆挥了挥拳头,用男人和男人之间的对话,宣誓了自己的所有权。
“......”
秦越天伸手,摸了摸小土豆的头,“小子,别打你二婶的主意。”
然后丢下一头雾水的侄子,朝自己的车走去。
夏日的最后一支玫瑰,他会让她为自己盛放的。
而他要做的,便是静待花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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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国,巴黎。
叶于瑾匆匆将自己微湿的头发完成一个髻,然后接起自己的电话。
“喂——”
“于瑾,你好。”
她呆住。
那边是秦越天的声音。
三年前的夏天,在云城的那首曲子,成了她这三年来回想过无数次的动人音符。
也包括他那句,弹得很好。
是以那微微带着一丝干燥,却好听得要命的嗓音,她一下子就认出来了。
“于瑾,你在听吗?”
“我在,”叶于瑾回神,“秦哥哥,有什么事吗?”
两个人没有任何联系,她想不通这一通越洋电话,打来是做什么的。
“嗯,是这样的,我明天会到巴黎出差,阿姨托我带了一些东西给你,我送到你学校?”
巴黎?出差?
叶于瑾心中涌出一股莫名狂喜,就连一向不喜欢的谭美云带来的吃食,也不太在意了。
“什么时候到?我去机场接你?”
语气莫名急切。
秦越天低低笑开来,“明天下午,有时间吗?”
“有。”
当然有,一定有,没有也要有。
丢掉电话,她扯开自己身上的浴巾,站在巨大的穿衣镜前开始琢磨着明天要穿什么。
雪白的胸脯得像一只欢快呼吸着的白鸟儿,就连上面粉色的鸟喙,都因为紧张和期待,微微地颤抖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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