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场。
头等舱候机室。
阳光穿透厚厚的玻璃,洒在凌菲身上。
这也许,是她和他最后,共享的阳光了吧?
从今以后,在天涯,不相望......
她凄惶地看着外面一辆一辆,或飞或停的飞机。
许久许久之前,她也来过这里。
那一天,她送他去出任务。
两个人,旁若无人的拥抱......
而他,要她保证,好好照顾自己。
现在,她在这里,他,却......
在另一个女人的身边吧?
姚红和他,真的是,很般配的......
家世,外貌,学历,工作,真的,都很般配。
“凌菲,要不要喝点水?”凌柏凡端着水杯,走近她,将她的思绪拉了回来。
凌菲这才惊觉,玻璃的倒影中,自己脸上的,全是沧然。
接过水杯的手,带了一丝慌乱。
被凌柏凡尽数地,收入了眼中。
他将水杯从凌菲手中拿了回来,放在一旁的茶几上,郑而重之地拉过她,双手按在她的肩膀上,“凌菲,你若是现在还想回去找他,还来得及。飞机还有五十分钟才起飞。”
找他?
凌菲苦涩一笑,前几天在尚品看到的画面再度涌入脑海,让她眉头皱得更紧。
找到他,说什么呢?
祝福他和姚红吗?
还是质问他为什么要这样对自己?
那样,只会让自己更加不堪罢了......
“凌菲,”凌柏凡见她不说话,再度开口,“如果是因为孩子的事,其实,我觉得他当时也是迫不得已的,而大姐和他,毕竟,也只是过去了......”
为了这些过去的事,这样离开,他替她心疼,更替叶于琛惋惜。
“不,不是这样的。”凌菲打断他的话,“我和他......,我们之间的问题,不止这些。”
去意,已决。
可是说出来的时候,心口,为什么,还是那么绞痛?
痛到她觉得自己都快要死了......
凌柏凡见她脸色变了数变,到底也不再劝了。
夫妻之间的事,旁人真的无权去说,更加无权去帮他们做决定了。
“那你......”
凌菲以为他还要劝说,立刻往后退了一步,“二哥,我去一下洗手间。”
推了推凌柏凡,她便慌慌张张地跑了出来,往洗手间匆匆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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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洗手间,看着镜子里面色憔悴的自己,她猛地弯腰,鞠了一把冷水,毫不犹豫地就泼到自己脸上。
凌菲,别傻了!
不要再想他了!
泼到手腕酸痛不已,她才缓缓停了下来,从旁边扯出一张纸,擦掉脸上身上的水渍。
就这样吧,凌菲。
以后的日子,
无悲无喜,不在乎,生活,就会没有波澜......
转身,麻木地往洗手间门口走去,却在门口,遇见了一个让她倍感意外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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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菲下意识地往候机室看去,却被沈月芳身后的保镖拦住。
“凌菲,”她依旧是一身华美的宝蓝色旗袍,头发依旧一丝不苟,妆容依旧完美到无懈可击,声音,也依旧轻柔。
保镖也在她的示意下,撤手站至后面。
凌菲往后靠了靠,整个人靠在墙上,仿佛只有这样,她才能寻到一丝依靠。
沈月芳被她这个动作引得轻笑出声,“我有这么可怕吗?值得你这样?”
怕?
凌菲现在确定,自己对沈月芳,只有恨。
这个让自己嫁给叶于琛的始作俑者,幕后推手,她焉能不恨?
见她不语,沈月芳又沉沉开口,“有时间吗?一起喝杯咖啡,如何?”
前所未有的客气。
惹来凌菲警惕性的一瞥,将身后的墙靠得更紧,“恐怕我没有这个时间。”
“你有。”
沈月芳肯定地道,“加拿大之行,你可以晚点去。”
凌菲抬手看了看表,“可以登机了,我没办法晚点去,再见。”
说罢便抬步,朝候机室走去。
沈月芳一个眼神,保镖立刻会意,拦住了她的去路。
“你们想干什么?”
气氛,终于开始剑拔弩张起来。
“我说过了,喝杯咖啡而已,”沈月芳抬手,指了指机场外面的方向,“加拿大,有旁的人陪柏凡去,就不劳烦你了。”
“对不起,我没兴趣陪你喝咖啡。”
凌菲现在脑子里想的,完全是她又派人把凌柏凡弄到哪里去了。
如果沈月芳又强制凌柏凡戒毒,二哥又一次逃走......
后果,她不敢想......
可对方很快洞察了她的心思,悠悠开口,“柏凡已经上飞机了,你放心,我是他的亲生母亲,决计也不会害他。”
“呵,”凌菲冷冷一笑,“亲生母亲?儿女的婚姻也不过是你发展事业的垫脚石,二哥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你也有很大的责任!”
沈月芳脸色乍青乍白起来,却很快镇定了下来。
“每个母亲表达爱的方式都不同,我是这样表达,而顾岚,我想她也有她的表达方式。”
骤然听人提及自己母亲的名字,让凌菲的瞳孔猛地一缩。
“逝者为大,我希望你放尊重点。”她冷沉地看向沈月芳,眼眸中连最后一丝对长辈的尊敬也慢慢散去。
如果她敢说出对妈妈不敬的话,凌菲发誓,一定会一巴掌扇过去!
“逝者?”沈月芳勾了勾唇,拿出手机,在凌菲面前猛地一晃。
上面的图片让她心脏猛地一滞,难以置信地看着对方,“你怎么会有我妈妈的照片?”
是什么时候拍的?
难道她去妈妈的墓地了?
凌菲垂在身侧的双手骤然收紧。
如果她打扰到妈妈安息,那么,就算她以后的人生在监狱里度过,也会让沈月芳付出代价!
“现在,有时间,有兴趣,和我去喝杯咖啡了吗?凌菲?”
沈月芳依旧风轻云淡,目光中并无波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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咖啡厅的包厢内,凌菲与沈月芳相对而坐。
“有什么要谈的,快说。”
凌菲毫不客气地将侍者送上来的咖啡推到一边,并不入口。
有的教训,一次,也就够了。
若再给别人机会让人陷害第二次,那就是蠢到无药可救。
沈月芳看着她眼里的防备,微微勾了勾唇。
“离婚了?”
凌菲没想到她会突然这样说,猛然地站了起来,“如果是讨论这个话题,我想我没什么想要和你说的。”
说罢便转身要出去。
“不要着急。”
沈月芳依旧不疾不徐,用优雅的姿态在凌菲面前的茶杯里注满茶水,“先坐下。”
凌菲想起那张照片,忍住心中一口气,重新坐回位置上。
“婚姻这个东西,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所以不要觉得离婚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她又开口。
凌菲皱了皱眉,她才不会傻到相信沈月芳是来安慰自己的,所以薄唇依旧紧抿着,并不开口去接她的话茬。
果不其然,沈月芳立刻就转了话锋。
“可是,在我看来,婚姻就像一座城堡,不管里面的情况如何糟糕,城堡外面的,才是敌人!”
袅袅水雾将沈月芳脸上的狰狞掩饰了几分。
“我听不明白你的话,如果要谈,你就直奔主题。”
凌菲直直地看向她。
并不惧怕。
现在的自己,已经没有什么,值得沈月芳来索取了,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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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月芳再度勾唇,端起面前的碧螺春啜饮了一口,“凌菲,你信报应吗?”
没头没脑的话一句接一句,让凌菲再度不耐,“如果没什么重要的事,那我就先走了。”
“稍安勿躁,凌菲,”沈月芳放下茶杯,“记得小时候,我教你和凌蕸插花,你是最没耐性的,现在,居然也没什么改变。”
凌菲看向她,“抱歉,我小时候的记忆里,真的很少你有你的存在,记不得了。”
趋利避害,是人的本能。
小时候的记忆力,沈月芳高高在上,甚至会抓住凌建祥不在的时候,用孤女这个身份羞辱自己。
而那么不好的回忆,她,也会自动抹去。
沈月芳盯着她姣好的脸庞,“我相信报应,凌菲。顾岚破坏的我婚姻,我的家庭,她遭到了报应,而你现在,离婚了,也是报应!”
凌菲看着她越发狰狞的脸,只觉得想笑。
破坏婚姻家庭?
她承认,或许妈妈和爸爸之间,的确有不那么道德的情感存在。
可是,她也没忘记,凌柏凡曾经告诉过自己,他和自己并没有血缘关系!
换言之,沈月芳,出轨在先。
“要报应也是先报应到你身上,你要是再说一句我妈妈的是非,我一定打到你满地找牙!”
她示威性地扬了扬拳头。
可她却不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跟当年的母亲,真真,是像极了。
沈月芳微微一笑,也不恼她的态度,“既然这样,那我就开门见山了。”
她从包里拿出一张照片,放在了凌菲面前。
插满了管子的人,面色苍白如纸地躺在病床上,枕头旁边,是一张今天早上的云城早报。
可那张脸......
凌菲猛然站起,不顾自己已经打翻了面前的咖啡,也不顾灼热的咖啡已经烫伤了自己的腿,她一把拽过照片,死死地捏在手上,“我妈妈......”
虽然隔了这么多年,可凌菲还是一眼认出,那是自己的妈妈!
带着氧气面罩,毫无生气地躺在病床上的人,正是顾岚!
沈月芳笑出声,显然是十分满意凌菲此刻的反应。
“顾岚没死,这,算不算我送给你的一份大礼?”
心中又惊又喜,波浪滔天,可凌菲知道,沈月芳绝对不会那么好心!
“她在哪里?”
“不要着急,我会告诉你的。你不想知道,你妈妈,为什么会在我手里吗?”
猛然想起妈妈的车祸,凌菲再也无法淡定,而是直接绕过檀香木的小桌,跨步到沈月芳面前,目光凶狠,“你找人撞的我妈妈?”
“你觉得是的话,你可以打电~话报警啊。”
当年的司机早已被她处理掉,毫无证据。
她倒要看看,凌菲怎么报警?
而凌菲也意识到了,一定是做得十分干净,沈月芳才敢这么说。
握住照片的手,骨节已经开始慢慢泛白。
她深吸了一口气,往后退了两步,“你想要什么?只要我能给的,我都给你,但是,前提是你告诉我,我妈妈现在在哪里?”
“果然是冰雪聪明,”沈月芳起身,与她直视,然后从包中拿出一份文件,递到凌菲面前,“把这个签了,我就告诉你,她在哪里。”
股份让渡书。
上面说明,只要凌菲签字,她在凌氏地产百分之三十的股份,将尽数归于沈月芳名下。
啪地一声,黑色的签字笔被沈月芳丢在她旁边,“签字吧,签字了,你就可以知道,你妈妈在哪里了。”
“我凭什么相信你?”
钱财身外物,凌菲只是担心,此刻签了字,也得不到妈妈的下落,那么自己制衡沈月芳的最后筹码,也失去了。
如果那样的话,就意味着,再也得不到妈妈的消息!
“你可以不信。”
沈月芳气定神闲地上前,打算将那支笔收回,却被凌菲一把抢了过去。
翻到最后一页,签上自己的名字,她将那份文件丢了回去。
沈月芳准确无误地接过文件,放回包内,然后看向凌菲,“果然是个重感情的好姑娘,你知道你刚才放弃的财产,价值多少吗?”
“我没兴趣知道。我只想知道我妈妈的下落。”
“下落?”沈月芳步步上前,将凌菲逼至门后,“凌菲,你失去叶于琛之后,又找上了柏凡,你的算盘,打得很响。就跟你那个水性杨花的母亲,一模一样!”
凌菲抬手,一巴掌挥了过去,“我说过,再说我妈妈一句是非,我就打到你满地找牙!”
却在半空中,被沈月芳拦住。
她用力一扯,扯得凌菲一个踉跄,直接跌在了地上,随后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你要是再对我动手,你就真的,什么也没办法知道了。”
手,肯定是擦伤了,不然不会这样火辣辣的痛,可凌菲此刻,却顾不得那么多了。
眸中,熊熊的愤怒快要化成火焰,恨不能将眼前这个狠毒的女人烧成灰烬,却也因为她的话,开始投鼠忌器起来。
“安排你嫁给叶于琛,只不过是想一石二鸟,让你们都过得不幸,替我的柏菲报仇!也替我自己报仇!谁知道,”沈月芳弯腰,右手猛地擒住凌菲的下颌,逼迫她抬头,“你们居然过得那么幸福?双宿双飞?嗯?你也配?!”
下颌被捏得生疼,凌菲却只能死死咬住自己的唇,不让自己出声。
手,再度紧握成拳。
她告诉自己,要忍耐。
为了妈妈,一定,要忍耐。
“叶于琛害死柏菲,又不放过柏轩,你以为,老天就不会有报应吗?所以,我一直在等,等这个报应来。现在,报应来了,他又妻离家散了。真好。”
沈月芳的脸上,愈发地狰狞了。
完美优雅的发髻,因为她剧烈的动作,早已散落开来,头发凌乱地披在肩头,隐隐地,能看到里面的缕缕银丝。
“柏菲是傻,可柏轩更傻,明知道你身边有一个叶于琛,还要傻傻地对你动手,最后赔了性命!”
她尖声道,“可现在,不一样了......”
扫了一眼地上,目光中含着震怒的凌菲,她继续道,“叶于琛没在你身边,你就是任我搓圆捏扁的人!”
沈月芳又猛一抬手,用足了全身的力气,一巴掌打到凌菲脸上,“这一巴掌,是你进凌家的门那一天,我就想做的事,为了这一刻,我忍了十几年!”
以前凌建祥在,她不敢。
凌建祥去世了,又发现凌菲手中有百分之三十的股票,于是她便有了这样的筹谋。
凌菲被打得晕头转向,黑雾一波一波地朝她的眼眶袭来,口腔里却充满了血腥味。
她死死地抓住自己的衣摆,不让自己叫出来,眼里却依旧是满满的倔强。
“你可以再打,打够了,就告诉我,我妈妈在哪里。”
沈月芳癫狂一笑,伸手,直接掐上凌菲的脖颈,“凌菲,失去心爱的男人,心里,是不是很不好受?”
眼前这一张和顾岚神似的脸,沈月芳恨了十多年了!
心里,梦里,无论是醒着,还是睡着,都想要毁掉她!
双手的力道,越来越狠,越下越重。
她要将这十多年的怒气,悉数发泄出来!
凌菲本能地伸手,抓住她的双腕,低声下气的承认,“是,我很不好受,很难受。难受得快要死掉了。”
说罢这句,眼泪,也止不住地疯狂涌出......
难受,是真的。
她骗不过别人,更骗不过自己......
她在等,等沈月芳发泄,等她发泄够了,自己就能知道妈妈的下落了!
而对方,却依旧不依不饶,掐得她快要喘不过气来,“你放心,我不会让你死!因为,最最痛苦的,不是死,而是想死都死不了!我一定会让你,生不如死!”
说完这句话,她猛然起身,放开了手。
新鲜的空气陡然钻入喉口,让凌菲一阵猛咳,却依旧不忘追问,“我妈......妈,在......哪里?”
沈月芳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双手绕到耳后,将自己的发髻重新整理妥当之后,又重新站到凌菲面前。
笑意盈盈。
凌菲真怀疑,面前的这个女人,是个魔鬼。
“你妈妈是我找人撞的,可是她运气好,没有死,”沈月芳悠悠道。
本来是要再度动手的,可是在看到凌菲被凌建祥领回来的那一刻,她突然改变了主意。
无牵无挂的人,才最是可怕。
或许留下顾岚,哪怕她有朝一日醒来,凌菲也可以成为制衡她的棋子。
而对于凌菲来说,也是一样。
凌菲咬牙,脸上火辣辣的痛还在持续,眸光中皆是愤怒。
她承认了!
目光触及桌上的一把水果刀,她真想拿起来,替妈妈报仇!
可是理智告诉她,现在,不是时候!
许是真的累了,又许是她隐忍到极致的模样,终于取悦了眼前的沈月芳。
只见她弯腰,再度打开自己的皮包,从里面拿出一张纸条,轻飘飘地丢到凌菲面前,“凌菲,我说过了,你不配得到幸福!从今以后,你就陪着你的植物人妈妈一起,熬完你的下半辈子吧!”
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
而凌菲也来不及去追问其他,如获至宝一样抓住那张纸条,看清楚上面的地址之后,拔足便狂奔了出去。
PS:上卷结束。今天加更了,但是今晚1点的更新不会断。继续更。大叔和咖咖会重逢的啦!稍安勿躁哦!谢谢大家一如既往的支持和鼓励,咖咖后天就肥家了,稍作休整,会慢慢恢复到以前的更新量的。谢谢哦!(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