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长总是循序渐进的。小夜和尚内心里的那些退意源自于恐惧和自我保护的本能。但所谓成长,就是不断的经历着我们畏惧与厌恶的事情,最终在这些事情之中取得某种平静。
三日的时间很短,但对于小夜来说,仿佛比过往的十七年都要漫长,他明明很想退却,回到千佛山,告诉师兄以后再也不想下山了,直至能参悟生死。可他动不了。
同门们正在浴血奋战,江湖同道们此刻亦在与铁黎人进行生死搏杀,李四象,玄生十二,文宿,任随云等人在辈分上来说其实都比他低一辈,但小夜依旧得尊他们为前辈,因为岁月总会让人显得老成,他的前辈们没有逃,他又怎么能逃?
他以为战场上的不杀便是仁,但与同伴共生死方为义,他如果选择逃离战场,能避免滥杀的不仁,却将承受抛弃同伴的不义。
交锋三日间,他浑浑噩噩,仿佛从阿鼻地狱里走了一遭。偶然间清醒过来的时候,整个阎王臂已经变成了修罗场。
佛宗弟子三十名,道教弟子三十名,玄机剑派霸剑门弟子各一百名,玄武门精锐弟子一百名,加上文宿与任随云这等九叶境界的强者,第三道防线实际上并不弱。但各门各派弟子虽多,却实力不过堪堪步入武道初窥叶境,玄生十二李四象文宿任随云这些高手纵然能够奋勇杀敌且自保有余,但门下弟子或可胜过云骑队三五人,强横者甚至能数敌十数人,可面对千军万马奔腾而过,又是在这样一条险道上,哪里能够发挥全部实力?天寒地冻影响不了九叶境界的强者,但对于这些初窥叶境的武者来说,终究有一定影响。
帝国的前两道防线没有任何的死伤,便是耗尽真元的李四象,凭借归无剑法和四象剑守式也能游刃有余的在战场上进退。
可第三道防线就不一样了,在交锋刹那间,便有各派弟子死于乱刀之中。强大的武者能决定战局的走向,可当云骑队这种精锐部队完全放弃了与顶尖武者战斗,转而攻向普通武者之时,顶尖武者也难以尽数阻止。
小夜和尚看着这一幕幕,很想做些什么,早些时候他狼狈的闪躲着铁黎士兵的进攻,小夜随时担心自己会不小心本能的出手再次杀人,但如今铁黎士兵已经放弃了他,他本该庆幸,可却完全庆幸不起来,因为他活了下来,他的同袍们却不断地死去。
有中年僧人于风雪之中挥动僧衣,以强横的指力击杀云骑队三十余人,却为了保护弱小的同门而被铁枪刺穿腹部。那小和尚失声痛哭,声嘶力竭,但在震天般的喊杀声与痛呼声里,这样的声音谁也不会留意。甚至紧接着,这样的声音也戛然而止。但依旧没有人去在意。因为战场上的片刻失神都是致命的。
有霸剑门弟子长剑挥舞,大剑所过之处,云骑队士兵的兵刃尽断,豪情快意至极,他始终保持着冷静与理智,小心戒备防御着四周敌兵的进攻。但却因为同门弟子的惨死而失去理智,他不管不顾的疯狂冲入了敌群最多的地方,最终力有不及死于铁黎人的长枪之下。
亦有道教弟子展现出惊人的天赋,年纪轻轻,却将一手归无剑法练到颇高的境界,冲入敌群之中,击退十数名铁黎人,可终究他没有杀掉一人,他不似小夜和尚那般连出手都感到畏惧,却也无法说服自己杀人,他年纪看起来也就跟小夜一般,假以时日,将来在道教的作为必将不小。可战场从来不会照顾所谓的原则,在他终于不小心失手杀了人之后,他亦感到惊慌失措,而后某个失神的瞬间,一道力道强悍的箭矢贯穿了他。
玄机剑派里有一对兄弟,兄长也不过二十出头,弟弟则只有十七岁,二人倒不算天才,但平日里在玄机剑派因兄弟之间默契相通,二人各自修炼天玄九剑里不同的部分,竟能完美的融合起来,做到相互补足。这次大战中,他们兄弟二人配合默契,冲锋而来的云骑队被玄妙的剑法斩杀了二十余人。但云骑队的不顾一切的冲锋仿佛没有尽头,他们不要命似的冲击着阎王臂这片战场上的每一处土地。这对兄弟挥剑的速度甚至跟不上云骑队赴死的速度,二人的阵型被冲乱的一瞬间,弟弟慌乱起来,原本背后是最为强大的倚仗,如今变成了最为致命的威胁。而后弟弟听到了痛呼声,那声音无比熟悉,他不可置信的转过头,赫然发现是兄长为了保护自己,以身体为盾,护在了自己背后。一道强大的剑气迅速的击退了十数名铁黎人,在弟弟也就将死去的时候,玄机剑派的领袖文宿赶到。
“不要让你的兄长白白死掉!”
还有很多人等着文宿去救,他说完这句话便走了,他想着能救下一个是一个。他们英勇杀敌,就算死了,也会拉下不少铁黎人陪葬,可作为一派的领袖,作为他们的前辈,无论文宿也好,李四象也好,任随云也罢,都会竭尽全力保护每一名弟子。
最惨的是玄武门弟子。
玄生十二在战场上的表现强到匪夷所思,也让门下弟子充满了战意。在很多玄武门弟子看来,玄武门本该是江湖最强大的门派,他们修炼肉身到极致,刀枪不入。福津城作为乞丐城,贼城,黑道帮派无数,但面对玄武门弟子,所有帮派都毕恭毕敬,这也使得玄武门弟子一直自恃甚高,有些长老都以为玄生十二过于固步自封。此番出战玄武门弟子一百人,皆是精锐,他们哪里将铁黎云骑队放在眼里?
但真正开始厮杀的时候,很多玄武门弟子才真正感觉到何为残酷。当他们一拳打断了对手的铁枪,卸下了对手的长刀之后,那些铁黎士兵却依旧疯狂的不要命的进攻,他们平日里在福津城对战时有进有退,有些招数当躲开,有些进攻当防守,如此便有了进攻的缝隙,可是铁黎人完全没有防守,他们疯狂的进攻,力道大得惊人。玄武门弟子都以为所谓帝国士兵,或者铁黎士兵,不过都是些废物,百十来人进不得他们身,但这一刻,他们才知道,自己错了。纵然铁黎人短期内伤不了他们,却依旧震慑住了他们。
这种完全置生死不顾的搏命,对每一个没有参与过死斗的玄武门弟子来说,都是那么的震颤人心!玄武门第子防御强横,可他们终究不过初窥武道,当铁枪长刀疯狂攻击他们的脖颈时,他们同样会感到剧烈的痛楚。终于,一个金色皮肤的玄武门弟子杀掉。这仿佛一种暗示,原来这群皮肤宛如黄金铠甲般的武者是可以杀死的,云骑队的战士们更加疯狂的砍杀玄武门弟子。
若非玄生十二数次营救,百余名玄武门弟子恐怕顷刻间就将死去三成。
“小子们!平日里的嚣张跋扈哪里去了?如果你们不明白战争的残酷,没有抛弃生死的觉悟去战斗,你们永远不配走出福津城!”
虎啸龙吟般的棒喝却并没有起到太大的作用,玄生十二疲于奔走,他能感觉到自己门下的弟子们战意十分薄弱。原本被最为期待的玄武门此刻的表现却是最不尽人意,显得讽刺至极。便连玄生十二自己,也感觉到了疲惫,他的防御自然不会瓦解,在防御瓦解之前,便不会受伤,可他能感觉到,这么久时间开启玄武厚土诀,已经快要到极限了,内劲一旦耗光,他虽然可以依靠强横的肉身继续厮杀,却再也无法抵挡住乌木的箭矢。
江湖人皆有血性。玄武门弟子接连死去,也终于激发了其他活着的玄武门弟子的斗志,这样的斗志自然不是来自于生死相托的热血,而是来自于仇恨。
或者即便是生于贼城乞丐城的他们,面对着敌军,也需要一个杀人的理由。
但总之,这场战斗已经到了白热化的阶段。
小夜和尚依旧极其迷惘。三天时间,上面发生的事情每一天每一刻都在重演着。赫雷月不顾副将的劝阻,先锋军中军尽数派去,数千人围杀几百名江湖武者,而第三天的时候,最后的三千后军也加入了战局。
应该做些什么才对,小夜双目中迷茫依旧,但逃跑的念头却渐渐消失。他有着场间最强的修为,甚至可以说是当世最强修为,但到现在,他并没有为帝国战争的胜利作出过什么。
……
阎王臂北方。云骑队后军营。
“大将军,乌木将军,昆克将军,云骑队乃是我们铁黎国最精锐的战力,我们的集结只是佯攻吸引武林势力,好让大将军的客卿偷袭敌方龙将,如今计策已成,没必要再浪费兵力与这群实力强大的江湖人斗啊!“克鲁说道。
事实上乌木和昆克也已经意识到了,阎王臂难以突破,尽管全军冲锋下战争的胜利最终必将落在云骑队手中,因为帝国武者虽然强大,但是数量过于稀少。可云骑队也要为此付出相当大的代价。这个时候,由北撤军转往雪原与王师汇合该是最好的选择。
但赫雷月的任何命令,乌木与昆克皆未质疑,因为若非赫雷月的客卿之一带来了如此强大的药物,铁黎国不会距离霜川的城门如此之近。而没有了项武坐镇的帝国大营,他们相信绝对无法挡住铁黎王赫雷都布所率大军的步伐。
赫雷月沉默片刻,用有些疑惑的目光看着克鲁说道:“帝国武者早晚会成为我们的障碍,在霜川以南,他们只会更加难缠,现在是杀他们的好机会,我们已经有那么多将士死在帝国武者的手中,我们怎么能不为他们报仇?”
这番话看似正确,但克鲁却一眼看出了其间的不合时宜。赫雷月给克鲁的感觉越来越古怪。那种古怪感仿佛在发酵一般,让他不断地开始回想这位铁黎国神一般的英雄的各种事宜。
克鲁跟随赫雷月有些年头了,但这位将军很长时间都是独处,关于赫雷月私生活的传言也极少。每一次出征,赫雷月都非常的有活力,显得积极无比,他是绝对的主战派,当然,整个铁黎国都需要通过战胜帝国来牟取未来。
经历过冰都城寒冷迁移的铁黎百姓都感受过最北方那冷入骨髓的寒冷。
铁黎人与帝国人的战争该是不可避免,于铁黎人而言,这场战争是正义的,让云骑队和铁黎士兵拼死一战的,并非是两国的仇恨,也并非是药物带来的狂暴,而是铁黎人赌上未来的觉悟。他们没有丝毫退路。
赫雷月更是对帝国深恶痛绝,备受所有士兵爱戴。帝国人对铁黎人的种种诋毁让这位年轻的将军无时无刻不想带领铁黎人击败帝国人。甚至很多次即便是在没有风雪掩护的夏日,赫雷月也不止一次请求过发兵。
只是那个时候往往是刚刚经历了冬日的做战的疲乏,而北方一直担忧粮草问题,冬日里的作战需要他们耗费近一年时间才能准备下次作战,所以铁黎王赫雷都布总是拒绝的。但赫雷月明知这样的情况,依旧不停请战,愿意死在最前线。当然,作为士兵来说,有这样热血的将领是好事情,一直以来赫雷月的威望都比铁黎王赫雷都布更高。
可战场是最讲究时宜的,即便是北方战场这样难以用兵略的战场,即便是这种狭路相逢勇者胜的战场,也应当讲究以最少的牺牲追求最多的战功战果。而这一刻赫雷月的说辞却是截然相反,如果击退了这群江湖武者,其实只会招来中原武林更大的反抗,而即便击退了他们,对原本的胜利也没有太大的意义。吸引江湖武者前来阎王臂的原因是在于针对龙将项武有一场暗杀,但如今已经得到情报,暗杀成功,项武失踪数日,他们在阎王臂也耗费了数日时间。
克鲁并不知道为何王师还没有攻破帝国大营,并不知道一名极意境界的刀客出现,也不知道项武并未死去,但他所言的与王师汇合本就是最正确的决定。
可赫雷月否决了。
克鲁再次想起了赫雷月那句:我的士兵们在浴血奋战,我怎么能不看着他们呢?那种狂热兴奋的眼神,就仿佛是沉浸在士兵们的死亡之中一样。
克鲁最终还是选择了听命,继续与几位将军和其他副将们留在阎王臂后营,等待着云骑队以有些惨痛的代价全灭帝国武者。
三日的冲锋,云骑队九千多人死去四千多人,帝国武者们除却高境界的武者,大多数弟子惨死在战争之中,各门各派除却领袖,也就还剩十几人,所有江湖武者加起来不过百余人,胜利的天平始终是在往铁黎人这一方倾斜。
而帝国高境界的武者们也开始感到疲乏,连续三日间不眠不休的厮杀让帝国武者减少的数量越来越多,反倒是云骑队减少量在慢慢变小。过不了多久,恐怕就将有高境界的武者死于乱刀之中。
这便是战场上士兵为何强于江湖人的地方。
他们适应不了真正的以杀戮为主的战斗,帝国的武者们,无论是玄机剑派霸剑门,佛宗道教或者玄武门,他们都无法真正的做到绝对的杀戮。他们需要一个说服自己是正义一方的理由。
可士兵们不需要,他们接到的命令便是厮杀,他们的天职便是服从这样的命令。他们从来不会因为正义或者邪恶而有所迟疑。
就如同项武曾经对黄泉老人所说的,为将者早已经抛弃了善恶。但对于铁黎人来说,又有不同,他们有着比命令,比善恶,更为渴望的东西在这场战争里面。
他们背负着妻儿老小的生存的念头与一国的未来在战斗,这样的觉悟才是他们真正能眼睛不眨的往敌人刀口上撞,只为了给另一个同伴制造杀敌机会的原因。
这样的战斗姿态震撼了江湖人。
……
雪原。
齐麟牙看着背对着自己的赫雷都布,终究无法再出刀。他答应齐天鹤前往北域与铁黎人一战,只是因为北域里的赫雷都布之名他早已知道,他也很早就想领教。
可如今,他能感受到赫雷都布有着赴死的决意在征战在厮杀,这样的决意却并不是给他的。
齐麟牙赶到很遗憾,更让他遗憾的是,这场战斗的结局他无法改变,他作为极意境界的强者,纵然能斩杀数千人,但也扭转不了大局,三万铁黎王师对战帝国三万精锐。弓箭手们让铁黎士兵损失惨重,可面对着铁黎士兵不要命的冲锋,最终两军士兵交织在一起,弩营的士兵不得不停止射击。
也是在那一刻,帝国士兵的伤亡开始不断的上升。神兵绝将营刀盾营统领关肖战死于沙场之上,被赫雷都布一刀斩下头颅。
悲愤的黄升连射十余箭,却终究连极意强者的防御都无法破掉。而铁黎士兵也展现出了数倍与帝国士兵的强大。
半日之间,若非云慈谷女弟子们不断的救治伤员,让帝国士兵得以伤愈再战,恐怕三万大军早已全军覆灭。而即便如此,如今铁黎大军还剩两万,帝国大军也只剩下一万,接连不断救治了近万人的云慈谷女弟子们,也早已用尽了内力。
便连李念云也感觉到头晕目眩。他作为唯一能抗衡赫雷都布刀气的强者,以身躯为盾护住了黄升和欧阳洗以及其他神兵绝将营首领多次,更是参与救治不下近百人。饶是李念云这般内劲充沛之人,此刻也感觉到了极度的疲乏。
云慈谷无力再救人,帝国的一万大军面对铁黎王师最后的冲锋,甚至支撑不过一夜就将全军覆灭。
而他们身后十里便是霜川的城门,已经退无可退。阎王臂上的武者也无法赶来支援,但这或许是唯一值得高兴的地方,在欧阳洗看来,至少他们能拖住云骑队,药物状态下的云骑队如果再杀入战场,他实在无法想象最后帝国还有谁能活下来。
欧阳洗跟随项武十数年,征战不知多少场,自然也吃过败仗,但这是他经历过的战斗里最难的一次,他无论是士兵能力,士兵数量都远远不及对手,便连最强大的倚仗,龙将项武大人的也失踪了,极有可能已经死去。
他本就是智将,项武失踪前一刻,铁黎人率领云骑队不从正面攻击,却要从阎王臂的险道上进攻,他就该看出是佯攻,但如今后悔却已于事无补。
这一刻,所有的谋略都已经没有了意义,两万铁黎大军中也许只要数千人将帝国最后的一万大军屠杀殆尽,霜川城终将失守。
欧阳洗在这一瞬间想到了很多。霜川的百姓,帝国的未来,以及龙将大人时常担忧的楚国叛逆和暗海那头的势力,还有不久前将军曾说到大战凯旋班师回朝后,将带他们去剿灭暗中相助铁黎人的祸首。
可如今,这些潜在的威胁将无法去解决,因为这场战争是帝国败北。黄升也好,他自己也罢,还有很多同袍同僚,都将死于这个战场,赫雷都布不会允许他们活着离开,帝国自然还有帝星将这样强大的武者将领,但是帝星将大多独断独行,真正打起仗来,必然不是赫雷都布的对手。
万事休矣。
欧阳洗挥剑,作为一名智将,他很少冲杀在前线,可此刻他已经没有了退路。他也开始奋力厮杀。就如将军所说的,若我们败了,也要给铁黎人以惨痛的代价!
他相信自己的决定是正义的。他相信自己与所有将士的牺牲也是正义的,纵然他们最终没有保住帝国的领土,可他们也用生命捍卫了帝国军人的尊严。
军人的血性在这一刻被激发,所有的将士们看到连副帅欧阳洗都已经拔出了剑,都感受到了那种决绝,帝国的将士们也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斗志。
正义,或许本就没有正义可言,当这个世间有某种东西能让我们自发的深切相信它是对的,是值得去做的时候,也许那就是正义。
铁黎人为了他们的未来,为了无数等在雪鸠城的铁黎百姓们能有个足以活下去的环境,在奋力厮杀着,他们不畏惧死亡,于是这一次……
他们第一次打到了离美丽的霜川城如此近的地方。霜川对于帝国来说是一座过于寒冷难以生存的地方,可对于铁黎人来说,这里简直是天堂。
这是铁黎的正义。
而欧阳洗所率领的帝国军败势已定,但他们同样为了自己的正义,在拼命的顽抗着,他们明知道等待着他们的是死亡,但依旧骄傲的,悲壮的慷慨赴死。为的便是贯彻作为帝国军人的骄傲。
这是帝国的正义。
……
帝国与铁黎的战争进入了最后的阶段,而此时的霜川城破庙内,钟云秀与风展面面相觑,两个时辰前,钟云秀替项武刮骨续脉结束,项武稍作调息,便匆匆的离开。
他们没想到的是项武离开没多久,方才与项武所谈论的人便到了。
“本大爷还跟那项武说,你会来北域,只是不知道何时来,没想到你来的这么快,不过不赶巧,项武前脚刚走,你后脚就来,我还想看看项武如何称赞你一番。”风展挂着痞气十足的笑意说道。
能让风展说出这番话,自然是掌柜。宸回已经赶到了北域。
便连钟云秀也没想到掌柜会赶来。如今已经是秦历三十一年的第七日,而客栈之人分头行动的时候,似乎还是在去年的秋末冬初。
“没想到阿秀你与风展竟然救了龙将大人。”宸回很开心。
“那是,本大爷要救的人,谁也杀不了。不过阿秀的医术进步的可真快,这些且不说了,其他人可还好。“
阿秀很显然也关心这个问题。
宸回点头说道:“都还好,另外先生的妹妹也找到了。”
阿秀笑道:“这下好了,掌柜大哥,你的客栈总算多了一个可爱的人。”
风展和宸回苦笑,最终没有把那句难道我们不可爱吗给问出来。阿秀得知客栈里入住了一个女孩的反应便和公输琉璃得知客栈里还有一个女子的反应一样。
“不过你一个人赶来,没问题吗?看起来,西域那边的战事已经解决了?”风展问道。
“自然,一个月前弘城的战乱便已经平息。”宸回说道。
“厉害嘛,看起来你们发挥了不小的作用。”风展说道。
“狼族人的底气只是源于小琉璃——也就是先生的妹妹所制造的兵器,知晓了其弱点,便不难对付,不过……也赢得不轻松。”宸回总是容易想起在黄昏沙漠里厮杀的一幕。
阿秀知道宸回在战场上的经历必然步入他所说的那么轻松,她严肃道:“掌柜大哥,现在北域的战争还没有结束……”
宸回点了点头说道:“我就是来帮忙结束这场战争的。”
风展说道:“掌柜的,恐怕这件事对你来说,可就很难了。”
宸回不解。
风展说道:“我是个楚人,所以我不会站在帝国的立场上思考问题,这件事我若不告诉你,恐怕也没有人会告诉你。想来阿秀你也不知道。”
“什么事情?”宸回问道。
“掌柜的,铁黎人发动战争的原因很简单,并非单纯意义上的侵略,在你之前到来的很多与你同境界的武者都说北方有着某只巨兽肆虐,我被困在破庙的这些天项武也跟我细说过,铁黎人南下实属不得已而为之,他们如果败了,就将会被越来越冷的北域寒气笼罩,最终,若不往南方的霜川城迁徙,所有铁黎人将冻死在雪鸠城。”
风展很认真的说道:“你是一个烂好人,楚人也好,帝国人也罢,在你眼中都有被救的价值,想来铁黎人也是,所以,掌柜的,项武能不问善恶的帮助帝国,也因为他有他的立场,你呢,能否做到。”
宸回没想到初入铁黎之时,便会遇到这样的难题。
他原本匆忙的姿态也渐渐的变得沉稳下来,整个人沉默不语,过了许久宸回方才说道:“弘城收复后回到客栈的时候,先生对我说战争里没有正义。这句话放在以前我一直不赞同,但经历过弘城的战斗后,我开始反思这句话的意义。“
他长叹一口气,自嘲笑道:“如今想来,先生或许是对的。”
风展与钟云秀没有说话,安静的在听。
“我会相助帝国。”
宸回最终的回答让风展有些意外。
“至于铁黎人,到时候我们在想办法,连天坑里的人我们都能捞上来,这些人,一样能救。”
风展指着自己鼻子说道:“你这是把本大爷也算进去了?”
宸回说道:“你欠我三千二百六十六……”
风展骂道:“打住打住,我说你记性也太好了吧。成,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不过你还真是,做选择做得够快的。”
宸回说道:“战场之上没有绝对的正义,只有我们各自的立场。但事在人为。”
宸回辞别了风展与钟云秀,告知了二人客栈如今停靠之处,便让二人先回去通知书生等人,对于宸回来说,如今的战场已经不需要风展和阿秀帮忙了。他们已经起到了很关键的作用——救治了龙将项武。
其实宸回并没有真正的做出选择,但与书生打交道久了,他也有了自己的判断。他自然相信风展所说的,北域处于某种危机之中,可如今他就身在北域。
但……宸回并没有感应到那股气息。(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