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敬和他的九方海洋探索公司彻底火了一把,以至于很长一段时间里,只要提起他,人们就是这样一副酸酸的语气:哦,你说那个捞了一船骷髅的年轻人,还有他开的那个只招单身员工的奇葩公司啊。
码头上新闻媒体还在挨个儿采访,方敬特别好脾气地一一回答记者的问题,只是不管哪家媒体,回答完最后一个问题后,必然要加一句自家特别的广告词,弄得媒体哭笑不得,最后干脆说播放新闻的时候,会在屏幕下面给他添加一个滚动的招聘启事,方敬这才不甘不愿地罢休,不提这岔。
陆扬他们几乎要笑疯了,活了二十七八年,就从没见过好玩的人。
这天,新闻媒体们采访得心满意足,方敬也出风头出得心满意足,直到傍晚的时候,各单位的采访车才陆陆续续离开,渔村也渐渐安静下来。
方妈妈和方爸爸等到人群快要散了,才来到儿子跟前。
“儿子,回来了,妈给你做了好吃的。”方妈妈一把拽着大儿子的袖子,眼睛笑得眯成一条缝。
方爸爸比较含蓄,站在原地拍了拍儿子的肩,点了点头:“儿子,好样的。”
方敬乐了,挥手告别热情的美女记者,一手搂着他妈,一手搀着他爸,在村里人羡慕的目光下回到方家那个小小的农家院子里。
在方敬的强力邀请下,陆扬他们也来到方家休息,顺便结工资和奖金。
方敬可是早就说了,给他们发奖金的。
这次出海几个月,格外辛苦,回到岸上后感觉人好像还在水上,一漾一漾一晃的。
出海的时候,他们穿着厚厚的羽绒服,回来的时候,已经初夏,人们早已经换上清凉的短袖凉鞋。方敬估计不足,合适春季穿的衣服倒是带了不少,夏天的衣服一件没有。下船的时候就热得满头是汗,方敬还穿着长袖,傻不隆咚地跟记者们耍了一天的宝,人散后,迫不及待地回家换装。
自从美国回来之后,家里诸事顺心,方妈妈心情好,人也年轻了许多。看见跟着方敬回来的朋友们,更是格外热情。
“快进来快进来,热吧?我再去烧几个菜,你们去洗个澡,换身衣服,凉快凉快,马上就可以吃饭了。”方妈妈说着,立刻去菜园里摘菜,又招呼方爸爸去杀鸡。
家里没有田地,方妈妈他们回来了,除了去农家乐帮忙,在家里抱了一群小鸡,几个月过去了,小鸡长成大鸡,虽然小了点没什么肉,但仔鸡嫩,不管是油焖还是爆炒都好吃。
这次出海的时间实在有点长,开始几天还好,船上的补给够,后来一个月基本只能依赖捕的新鲜鱼虾当食物。
海鲜虽然美味,但也禁不住顿顿吃,吃得最后闻到鱼类那个咸腥味就想吐。众人嘴里早就淡出鸟来,对于方妈妈的邀请欣然应允。
“早听小老板说,阿姨有一手好手艺,我们今天有口福了。”
“阿姨,我胃口好得能吞下一整头牛。”
**个高大俊朗明显带着军人果断利落气质的帅哥们往方家院子里一站,立刻吸引了村子里的年轻小媳妇未婚姑娘们。
方敬回到房间,手机插上充电器,开机。
在海上没有信号,只靠着一支卫星电话联系外界,手机没电了也懒得充电。现在一开机,就听见铺天盖地噗噗噗的提示音。
方敬点开一看,有十几条广告,两条朱智的漏电提示,几条陆教授的短消息,还有一些朋友们的节日庆祝短信,这些短消息里,有二十多条短消息吸引了方敬的注意力。
其中十一条是拍卖行的负责人发来的短消息,告诉他寄售的瓷器已经拍卖出去了,还有十一条短消息则是银行的转帐信息。
方敬这才想起春季拍卖会早已经结束,点开看到银行帐上的存款数额,眼睛都要鼓出来了。
好、好多零!
方敬以为自己眼花了,揉揉眼再一看,还是没错。
一个零、两个零、三个零……
足足有七个零。
哈哈哈,发财了!银存帐上从没有这么一大笔巨款的方敬,第一次生出了原来自己也是有钱人的感慨。
“小九小九小九——”方敬激动地大叫。
岑九拿着毛巾一边擦着湿头发从浴室晨走出来。
“怎么了?”岑九问。
“我有钱啦。”方敬笑得和方妈妈一样,眼睛眯成一条缝,他把刚才收到银行存款额给岑九看,“以后你想要什么就有什么,哥都给你买。”
岑九凑过去看了一眼,个、十、百、千、万……刚刚脱盲成功的岑九觉得这数额略大,好像有点数不过来了。
不过,岑九表示,他有特殊的数数技巧。
搬一天砖六百块,一年二十万九千块,他得不吃不喝搬两百多年的砖才能赚到这些钱。
男朋友太能干,自己怎么都比不过怎么办?
“啊,我太高兴了,终于有钱了,我要买船,买减压潜水服,要买好多好多的东西。”方敬开始计划着要怎么花用这笔钱。
岑九非常冷酷地泼他冷水:“快去洗澡。”
一身的汗,都臭了。
方敬:“……”
方敬悻悻地去洗澡,心想这个男朋友真是太没情趣了。
洗完澡收拾干净出来,方妈妈的晚饭已经做好了。家里难得这么热闹,索性把叶驰也从农家乐那边叫了过来,直接在院子里摆了一张八仙桌,荤素凉菜汤什么的摆了一满桌。
方敬开了一瓶白酒,每个人都满了一杯,连最小的叶驰也不例外。
“这几个月在船上,多亏大家帮忙,才能平安归来,大家能聚在一起就是缘份,我敬你们一杯。”方敬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他动作太快了,岑九想拦都没拦住。
岑九在这上面管得严,方敬也知道自己的毛病,平时能不喝就不喝,今天难得大家高兴,岑九也就没有过多阻止。
反正喝多了发酒疯也是自己占便宜。
岑九默默地想。
方爸爸乐呵呵地看着这几个年轻人,一口白酒下肚,脸微红,自己倒了一杯,道:“我也敬你们一杯,多谢你们照顾我儿子。”
今天方妈妈不管制他喝酒,这样的机会难得,他一定要喝个够。
海上的汉子怎么能不喝酒呢?
大兵们个个都有一副好酒量,岑九看不出酒量好坏,但至少方敬几乎很少见他喝醉,所有人里面,只有叶驰最苦逼。
一直是乖宝宝的叶驰,最多就是同学聚餐的时候喝两罐菠萝啤已经是极限,辛辣的白酒实在喝不惯,先前他哥敬酒,他喝了,肚子里像有一团火在烧;现在舅舅敬酒,真不想喝啊。
一张脸皱成一团,差点一口呸出来。
“不喜欢喝就别喝了。”萧泽坐在他身边,趁着众人都干杯的时候,拿过叶驰的杯子,一饮而尽。
叶驰:“?!!”
那杯子他喝过了的!这这这这……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间接接吻?
叶驰的脸顿时烧了起来。
可、可、可他喜欢的是软妹纸啊,温柔的漂亮的有细腰有大胸的软妹子啊。
“你还小,不能喝就别逞强。”萧泽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叶驰懵懵懂懂地点头,心想正好他不喜欢喝白酒,萧泽哥喝了就喝了吧。
方爸爸看到这一幕倒是没多想,哈哈一笑:“小萧说得对,驰驰还是个孩子,小孩子不要喝酒,成了小酒鬼就不好了。”
叶驰囧。
他今年已经二十二岁了好吗,只比哥小三岁。
他哥都已经是个成熟的大人了呢,殾能自己驾船出海了。
方妈妈慈爱地看着叶驰,道:“驰驰,别管你舅,他是个老酒鬼,咱吃菜。”
方爸爸哈哈大笑。
方敬两只眼睛亮晶晶的,趁着众人不注意,自己一个人偷偷倒酒喝。
一顿饭吃得宾主尽欢,月上柳梢了才散席。大家喝得都有点高了,洗洗各自去睡觉。
方敬老老实实地跟在岑九身后,回到房间。岑九给他的口杯里装满水,挤好了牙膏,叫他去刷牙。
方敬摇摇晃晃地举着牙刷,对着镜子望了半天也没有把牙刷戳进嘴里。岑九看不下去了,抓着他的手哄小孩一样让他刷完牙洗完脸。
“睡觉吧。”方妈妈早已经把他床上的厚棉被洗干净收起来,换上薄薄的毛呢毯。
两人在海上漂了几个月,累得骨头都要散了,方敬今天又喝得有点多,早已经呼呼大睡。
岑九抱着方敬,盖上薄毛毯,很快就陷入梦乡。
这一晚,岑九极其罕见地做了一个梦。
他梦见了自己回到了大齐朝,回到了那间阴暗的充满了铁锈味的牢笼一般的房间。
昏暗的光线下,他看见一个瘦削的身影坐在靠窗的桌子边,一下又一下地拭擦手中的长剑,听到屋外的声音,抬起头冲着他微微一笑。
岑九的眼睛湿润了。
“回来了?”影十八说。
“嗯。”他在对面坐下,看着影十八年轻许多的模样,知道这不是真的,可是又禁不住希望,这一切都是真的。
“看样子你过得很好。”
“嗯。”岑九点头。
“那就好。”影十八笑了笑,脸上是放心后的释然,他抬起头,看着窗外。
远方朝霞满天,一轮红日冉冉升空,新的一天已经来临。
“我也该走了。”影十八还剑入鞘,缓缓起身,迎着朝霞的光芒,身影一点一点变淡,最后消失不见。
岑九伸手,似乎想抓住什么。
他还有好多话想对他说。
他现在生活得很好,没有杀戳,人们安居乐业,真正的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他可以像别的普通人一样,堂堂正正地走在阳光底下,还有了身份证,走在路上遇到麻烦,可以找警察,而不用担心被抓。
他还有了一个特别帅又温柔的男朋友,男朋友还特别会赚钱。
他们开着比铁还硬不容易生锈的钢材建成的船,出海打渔捞船,捞到好多宝藏,遇到了好多稀奇古怪的事。
当然他最想对影十八说的是一句谢谢。
谢谢他当年在他还在襁褓中就把他捡了回来,还将他抚养长大,教会他武功。
但是他又觉得自己什么都不用说,影十八一定明白了。
岑九睁开眼睛的那一刹那,还有点恍然。
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白色天花板,和头顶明晃晃的节能灯。怀中这几个月熟悉的重量提醒他,他现在身在哪儿。
看着方勤呼呼大睡的脸孔,岑九不自禁地笑了起来。
也许影十八只是不放心自己,所以即使死去多年,依然到他梦中与他告别。
义父,我现在过得很好,会一辈子和方敬快乐地生活下去。
所以,一路走好。
陆扬他们只是萧泽临时找来的帮手,本身还有正职工作,虽然方敬不太明白究竟什么样的工种可以让他们随便离职数个月,但对他们的帮助表示了感谢。
这个物质的年代,表达感谢最好的方式自然是升职加薪啦。
陆扬他们八个接过小老板发的厚厚的红包,乐得笑眯了眼,露出一口森森白牙。
捏一捏红包的厚度,和手机上的转帐信息,陆扬不禁感叹,难怪萧泽那小子会说,幸运的话,出海一趟,老板发的红包抵得上他们一年的薪水。
如果不是假期结束,他们要马上回去复职,陆扬还真挺想在这个安静的小渔村多玩几天。
然,工作在召唤他,再不愿意也要启程。
八个大兵登上来时的大卡,对方敬笑道:“下次小老板有事,记得还照顾兄弟们吗。”
方敬:“……”
果然有钱好办事,走的时候连称呼都变了,这就开始称兄道弟了。
方敬嘴里叼着烟,好不容易后天培养出来的一点气质荡然无存,隐隐开始有往小流氓的道路上发展。
“那是肯定的,下次有事需要陆哥帮忙的时候,可别推托啊。”
挥别陆扬一众人,方敬又开始忙碌起来。
沉船打捞上来后,并不代表事情就完了。沉船就像一位富贵的千金小姐,能给你带来财富的同时,也需要花费大量财富来保养。
运输船打捞上来,要脱盐脱水,要精心护理,麻烦程度不比女人保养脸蛋轻。
村里以前的大队部废弃了,方敬租了下来,整理整理,当成仓库,正好用来放沉船。
这几天光是沉船保养的材料人工费用零零总总加起来就去了好几万。
还真是个耗钱的千金闺秀啊!
方敬肉疼地想着,快来个人把沉船收了去吧,时间一长,他觉得自己光养这条沉船都要破产。
除此之外,他还想把镇上到村里的那条土路修一修,如果可能,其实他更想将市里到镇上的公路也都重新修了,但工程太过浩大,荷包受不了,只能先考把自己家门口先收拾一番。
修路不是件小事,就算他能出钱,但是人工统筹都需要大家都同意,毕竟修路也会影响到村里人的日常生活,至少去镇上没有那么方便。
方敬先和方爸爸商量了修路的事,方爸爸倒是很赞同,就是有点担心修路的钱不够,以前这种公共建设都是政|府出面组织的。
“镇上好像没有消息说要修路,咱们村自己修,每家每户都要凑份子,我怕有些人不愿意。”
“爸,我的意思是我出钱,但村里出面。”方敬说道。
“你出钱?”方爸爸吃了一惊,“小敬,你别是开玩笑吧,那可不是个小数目,我知道你最近赚了不少钱,但是这个玩笑可不能随便开。”
“不,我是说真的。”方敬囧一下,说,“当年的事虽然大家现在都不提了,那是因为我们家以前穷,现在有钱了,以后还会越来越有钱,要是还一毛不拔,难免以后不会有人眼红。还不如趁着现在为村里做点好事。而且咱们村的那条路实在太难走了,晴天还好一点,下雨天全是泥巴,走一趟鞋子都要报废一双。”
方爸爸听得笑了起来。
方敬以前上学的时候,就因为路太滑,不知道摔过多少次跤,每次回来一身的泥巴,没少被方妈妈骂。
“行,要是你有了主意,我就去跟你明叔说一声,大家合计一下这路什么时候,该怎么修。”
两人商量好了修路的事,方敬正准备去仓库,就接到一个陌生的电话。
“请问是方先生吗?冒昧打扰,我们是海大艺术学院的,有件事想请方先生帮个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