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早上还风和日丽的,下午的时候天突然阴了下来,狂风卷着乌云,雷声阵阵,竟是一副要下暴雨的架式。
根婶在院子里晾了许多自制腊肉腊肠鱼干之类的,方敬几个连忙帮着把腊货都搬回到厨房,暴雨哗啦啦地像瓢泼一样落了下来。
农家乐目前方敬还是采用家庭作坊式的经营,只请了三个员工,根叔根婶负责打扫石厨房,照看前台,网络推广之类的营销文职工作就是叶驰全权负责,以渔村目前的发展而言,这种家庭作坊式的经营完全够用。
“你爸和你妈也快要回来了吧?”根叔进来,手里抱着换洗的床单被套。
“周六的飞机,我清早去机场接他们。”方敬正蹲在灶门口帮根婶烧火,盯着梁上吊着的一排薰腊肉腊肠腊鸡,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今年方爸方妈都不在,根叔和根婶在给自家薰腊肉的时候,顺便也帮方敬做了不少,如今全吊在梁上,一整排都是。
肉是自家养的肉猪,吃粮食长大的,瘦肉多肥肉少,再也不用担心什么瘦肉精了;鸡是自家老母家抱窝孵化后散养的,又嫩又香,鱼是塘里捕上来的鱼,虽然也是吃饲料长大的,可是味道就是比市场上卖的好。
而且根婶做的腊肉味道可好了,比超市卖的X人神什么的好吃多了,吃过的都说好,好多客人尝过根婶的手艺后恋恋不忘,特地大老远专门开车过来,就为了买根婶自制的腊肉。
说不定以后还可以发展一下农家自制腊肉生意。
“那行,要是你没空,明天让你婶子帮忙收拾收拾,你们两个大小伙子,能把自己住的地方收拾出来就不错了。”根叔说了一句,就直接去了洗衣房。
“老根就是这脾气,说两句好话就好像会要了他的命似的,你别跟他一般见识,他呀就是做好不讨好,吃了那张嘴巴的亏。”根婶麻利地炒菜,一边笑,说,“反正现在农家乐没什么客人,事情也不多,你根叔一个人就能做了,我没什么事,你要是放心,一会儿婶子就去你家,该洗的洗,该擦的擦,等老方和小乐他们回来,也能歇口气,安安心心过个好年。”
方敬的脸僵了一下,他还真没想过这岔。
平时他最多就拖个地,岑九那货耍刀子是一把好手,至于做家务,还是算了吧,扫个地他能直接让扫把五马分尸,那还是农家用高粱穗子自己绑的扫把,老结实了。
再加上两人平时也忙,出海一个多月,家里布了一层的灰,方敬光把他和岑九的卧室打扫了一遍,其他的地方因为用不上他就当看不见,根婶主动提出要帮忙,方敬简直求之不得。
吃过饭,根婶拿着自己打扫的那一套行头和方敬一起去了方家。
三个人结结实实地忙了两天,直到方家老宅连地板都清洁溜溜,光洁得可以当镜子照,根婶这才大功告成地利落退场。
“原来干净的地板是这个样子呀。”看着光鉴可人的地面,方敬琢磨着,原来他以前拖的地根本就不叫拖地好吗。
果然术业有专攻,他有潜水的特别天赋,岑九有打架的特殊技巧,根婶也有打扫的私人秘诀。
方敬默默地想,真是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啊!
很快,周末来到,方爸爸他们的飞机要晚上才到,下午的时候,方敬和岑九收拾了一下,去靖城机场接人。
此时正值年关,机场里到处都是人,岑九还好一点,方敬那个头往人堆里一站,瞬间就被淹没了。
岑九第一次见识了大天|朝过年的盛况,将近世界五分之一的人口,无论有钱的没钱的有老婆的没老婆的几乎都在这几天从五湖四海返回到家乡,和家人团聚。
“好多人!”岑九惊叹。
大齐朝的上京已经是最繁华富饶的城市,却远不如这般繁荣兴盛。
要知道光是一个靖城就有万人口,而像靖城这样的城市,大天|朝有个,至于像魔都京都那样的大都市,
“这不算什么,你去火车站看看就知道什么叫人多了!”方敬站在人群里使劲伸长了脖子往里瞅,生怕错过了方爸方妈他们出关。
突然腰上一紧,方敬就发现自己双脚离地,整个人都被人举起来了。
方敬:“……”
“这样你看得清。”岑九一脸的冷漠。
好吧,怪力猛人就是这么帅!
可是身为大男人,却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另一个小男人双手掐腰举了起来,方敬觉得一点都不帅好吗!
然而没等到他拒绝,就看到一个男人推着行李车的身影。
那个男人身形并不算太高大,穿着一身黑色的羽绒服,面容清瘦,但是眼睛里生机勃勃。他推着一辆行李车,车上放了三个非常结实一看就得特别沉的大皮箱,顺着人群慢慢地走了过来。
他走得不快,走路的姿势甚至有点别扭,但确实是自己走着出来的,没有靠人搀扶,也没有拄着拐杖什么的。
在他的身后,跟着一个身形略微显得有点壮实的中年女人,女人身边挽着一个瘦高的少年,两个人的目光落在接机的人群中,急切地在搜寻着什么。
看到这一幕的方敬,眼睛都有点湿润了。
“爸,妈,小乐,这里这里!”他在人群里朝着三人猛地挥手,周围的人回过头看着这个像小孩一样被人举起来的年青人,都不禁笑了起来,有个姑娘甚至还掏出手机拍个不停。
方敬对此浑然不觉,这一刻他的视线里只看到那三道他牵挂的人影,所有的人群都在远离,所有的声音都被他自动过滤。
他的家人,都平安地回家了。
方爸爸听到声音,一眼就看到“鹤立鸡群”的方敬,也不禁笑了。
“这孩子……”方爸爸还没感慨完,方敬和岑九已经从人群中杀出一条血路,挤到方爸爸面前。
“爸,你的腿能走了?”方敬抓着方爸爸的胳膊,眼睛直直地盯着方爸爸裤子下面露出一截仿真义肢,确确实实地踩在地面上,虽然方爸爸走路的姿势很别扭不自然,虽然每走一步,方爸爸的脸都会下意识地抽一下,但他确实是靠着自己在走路,像个正常人那样能自由行走。
方敬的眼睛瞬间就红了。
他爸在床上颓丧地躺了那么多年,受了那么多的苦,终于能再次站起来了。
“嘿,儿子,爸现在看起来怎么样?”方爸爸爽朗地一笑,拍了拍方敬的肩特得意地问。
“帅得不得了。”方敬毫不犹豫地称赞他,“你是这个世界上最帅最帅的老爸!”
他的声音又响又亮,惹得周围的人都回头来看这个世界上最帅最帅的老爸是谁。
“嘿嘿嘿嘿!”方爸爸摸了摸脑袋,因为太高兴只知道傻笑。
“哥,你怎么不叫我?”方小乐穿着大大的羽绒服,脖子上围着一条羊绒围巾,一个学期不见,窜高了许多,都快到方敬的下巴了。
方敬吃了一惊:“方小乐,你老实告诉我,你这是吃了什么化肥了,长这么快,当心光长个儿不长心,成了傻大个啊。”
“哥,你真讨厌!”方小乐不满地哼哼,哼完又笑了起来,抱着方敬的胳膊摇晃着开始撒娇,“哥,我好想你。”
“瘦了,黑了。”方妈妈摸了摸方敬的脸,又高兴又担心。
“嘿,没发现我现在结实了不少吗?”方敬挥了挥胳膊,比了个健美的姿势,惹得方妈妈在他胳膊上拧了一下,道,“再结实连小岑九一半都比不上,你就省省吧。”
岑九接过行李车推出去,一个人轻轻松松地拖着三个大皮箱去外面叫车。
“小岑的力气还是这么大啊。”虽然已经见识过岑九的大力气,然而每见一次,方妈妈依然要感叹一次。
“他天赋异禀。”方敬嘿嘿笑。
不一会儿,岑九拦了车,一家人坐上车,怀着无比急切的心情回家。
方爸爸坐在车里,看着窗外一闪而过的熟悉田地和建筑,心里感慨万千。
四个月前,他被人抬着上了飞机,四个月后,他靠着自己的腿回来,人生际遇万千,饶是这个经历了不少风浪的海上豪爽汉子也眼眶一热。
谁能想得到,在截肢多年以后,他居然真的又站起来了,这对义肢带给他的不仅仅是能自由行走的便利,更重要的是给他带来了自信,带来了希望。
从今往后,他再也不是那个只能躺在床上拖累妻儿的残废,也许他依然不能像以前那样能干有用,但至少让他的人生有了奋斗目标,他还能继续像个男人一样撑起这个家,照顾他的妻儿,履行他身为丈夫父亲的责任。
方爸爸握着方敬的手,虽然什么话都没有说,但眼神已经表达了他全部的意思。
儿子,谢谢你,也辛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