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边喜滋滋打散了罗莞的头发,重新替她梳起来,蒋秋娘叹着道:“娘这一辈子,苦难的事儿经历了不少,但愿我儿不要像娘一样,呸呸呸!我这胡说什么呢,莞儿这样能干,又比娘好看,定然不会重蹈娘的覆辙,你嫁的又不是官宦人家,那王家虽是乡下地主,但家境殷实,虽不如城里的贵族们富贵,好在人实诚,没有大宅门里那些人的花花肠子……”
“娘……”罗莞实在无奈了,蒋秋娘今天大概是太高兴了,颇有点要化身祥林嫂的趋势,因连忙说了一声,却听蒋秋娘哽咽道:“莞儿,你……你怪不怪娘?娘看得出来,其实你心里,是喜欢世子爷的……”
“你怎么就看出来了?”罗莞心里哀嚎一声,暗道自己到底什么时候透露出这种倾向了?她觉着这段心事藏得挺好的啊,因无奈道:“娘,你别胡思乱想好不好?”
从镜子中可以看见蒋秋娘白了她一眼,然后叹气道:“傻孩子,知女莫若母,虽说咱们家如今是你撑着门户,只是娘也并非一味浑浑噩噩的就在你庇护之下过日子。平心而论,世子爷那样的男人,又有哪个姑娘家经历了能逃得开呢?你总嫌娘啰嗦,其实你不知道,娘是真的担心你。好在你这孩子有主张,到底没陷在里面,王家的亲事定下来,娘不知道有多高兴,只是想一想世子爷,再想一想你,如今我却也有些茫然,不知道我这样做对不对。”
罗莞淡淡道:“娘放心吧,你刚才也说过,咱们家支撑门户的人是我,所有的决定都是我下的,即便将来有什么事,我也绝不会怪到娘的身上。”
“你不懂的。”蒋秋娘眼中蓄了泪水:“但凡你能过的好,将来如意平安,你就是怪娘,不理娘,又有什么关系?娘只是怕……只是怕你将来……唉!呸呸呸!我这乌鸦嘴,胡说什么呢。不说了不说了,我们莞儿这样能干,上天一定会眷顾你,让你如意平安到老的。”
果然是一片慈母心啊。罗莞叹了口气,眼看着蒋秋娘将头发梳好,又往上面插了些首饰,她方站起来,抱着蒋秋娘道:“娘放心,您为女儿所做的,女儿都知道。这一桩婚事,想来应该是不错的吧。大庄主二庄主也是有眼光的。”
蒋秋娘点点头,她对范京范良倒也是有信心,因擦了擦脸上眼泪道:“好了,今儿是你的好日子,快去换一身衣裳,咱们乡下人,倒也不用太讲究了,过一会儿那王家来下定礼,少不得双方见个面,我听二庄主说,那王二少爷正经是个俊秀的人,只可惜是庶子。”
“嫡子庶子又有什么关系?只看他是不是勤恳诚实罢了。”罗莞伸了个懒腰,自去里屋换衣裳,因为蒋秋娘一番话,倒勾起了她几丝怅然,因甩了甩脑袋,把这些情绪强压下去,暗自琢磨道:“已经到今天了,世子爷那边连个消息都没有,想来这王家确实不错,是个可托付的人家,不然的话,以他的性子,绝不可能非要等到关键时刻来个闪亮登场。唉!此生有缘无分,我们便各自珍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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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弟啊,你看看你这副心不在焉的样子,我和你下了这么多年的棋,能走出如此臭子儿的,今儿是头一遭,说吧,你到底有什么心事?”
谢青锋沉默不语,只是默默看着棋盘,那些黑白棋子,此时在他眼中全是罗莞的身影,一想到今日是那女孩儿的下定之日,而他却只能坐在这里,连眼睁睁看着都不能,只能任凭想象肆虐,他便觉着一个身子忽冷忽热,似是要膨胀开来一般。
“青锋,你怎么了?”
凌晨原本就觉察到这个表弟有些不对劲儿,此时见谢青锋面皮紫涨,额头青筋都凸出来,不由吓了一大跳,连忙伸手握住谢青锋的肩膀,大声道:“好弟弟,这是怎么了?谁欺负了你?你怎么不一拳打死他?快告诉哥,哥给你报仇,青锋……青锋……”
“今天是罗姑娘下定礼的日子,青锋哥哥和罗姑娘约好了,那王家二少爷如果不是东西,他就要去破坏这件事,把罗姑娘抢过来。但如果王家是好人家,他便成全罗姑娘,孤独终身。”
忽听一个清脆悦耳的声音响起,凌晨连忙抬头,就见李溪月蹦蹦跳跳走进来,手里拿着一个苹果梨啃着,见凌晨望着她,便皱皱鼻子道:“皇帝哥哥,你说青锋哥哥是不是傻蛋?你管他什么王家不王家的,直接杀过去不就好了吗?我就不信王家敢和他争。好,就算他觉得这样不好,那你随便给王家按两项罪名呗,不是有句话叫做‘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吗?好不容易这辈子投胎做了个世子爷,要的不就是这份大权在握?结果可好,心爱的女人都要嫁给人家了,他却只能在这里坐困愁城,哪里有一点百战杀神的风采。”
凌晨吓了一跳,暗道这丫头是因为跟在自己身边近墨者黑了吗?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这种话都掰的出来?万一让姑姑知道,还不万里追杀朕到海角天涯啊。因连忙正色道:“休得胡言,你青锋哥哥这才叫男儿汉大丈夫,讲究的就是一诺千金,怎么会用如此卑鄙的手段呢?那样的话,连朕也要鄙视他的。”
李溪月斜睨了凌晨两眼,嘟起嘴道:“皇帝哥哥,你鄙视青锋哥哥不守诺?别笑死我了,你自己干的那些坏事儿还少啊?上一次趴在宫门口撅着屁股一边磕头一边哭的礼部老尚书不知是被谁打发御林军给拖回家的。”
“混账东西,你只看见朕凶狠,怎么不想想他做了什么事儿?朕不喜欢选秀女怎么了?不想扩充后宫怎么了?这么点儿破事,他嘚吧嘚吧搬出祖制来压朕,朕留他一条性命就算是仁慈了。”
凌晨大声辩解着,忽见李溪月目光挪向谢青锋,凌晨转回身一看,就见表弟腾身而起,他面色一喜,大声道:“怎么?青锋你准备出手了?嗯,这才对嘛,哪里有把自己心爱的女人让给一个土包子的道理?用不用朕陪你去壮壮声势?你说你,也是傻了,这种关键时刻,你跑来朕这里做什么?要是在荷风溪月山庄,是不是这会儿立刻就杀过去了?”
谢青锋面无表情,沉声道:“皇上,臣有些不舒服,先告辞了。”
“哎,等等,你不会是打算回府吧?笨蛋,窝囊,走,朕给你撑腰……”凌晨大叫着,却见谢青锋仍是面无表情的摇摇头,然后转身离去。
“这个笨蛋……”凌晨跺脚,却见李溪月在一旁小声道:“一诺千金啊皇上。”
“你懂什么?一诺千金,那……那也要分对象分事情……”凌晨强辩,忽然又忧心重重道:“其实吧,他们两个的确是太门不当户不对了,我估摸着舅舅舅妈听见这消息,应该都会很高兴。要不是青锋这个样子看上去实在让人揪心,朕也挺高兴,可是你看看他现在,你说,朕将来的左膀右臂不会就这样被硬生生折毁了吧。”
“唔,不太好说。”
李溪月终于将那个苹果梨给啃干净了,然后眨巴着眼睛道:“男女之情我又不懂,刚刚开点窍,觉得喜欢青锋哥哥,结果就发现他心里系着别的女人了,所以嘛,这事情究竟会如何,我也不知道了,皇帝哥哥你聪明绝顶,我相信这个事儿难不住你的,对不对?”
李溪月小大人似得拍了拍凌晨胳膊,然后伸了个小懒腰:“唔,不知道青锋哥哥会做什么呢?难道真的回王府,从此后浪迹天涯孤独终老吗?啧啧,真可怜啊真可怜……”一边说着,小丫头便摇着头下了凉亭。
“孤独终老浪迹天涯……我的天,朕刚刚竟然忘了这个重点。”凌晨吓得一个激灵,连忙追出去:“小丫头,你给朕站住,这话你是听谁说的?”
“青锋哥哥亲口和云白世子说的啊,我在外面玩耍,他们以为声音小,我听不到,其实我耳朵可好用呢。”李溪月头也不回,只是朝后面的凌晨招招手,紧接着便消失在花树之中了。
“混账东西,孤独终老?浪迹天涯?”凌晨脸色都青了,脑子里急速转着主意,可一时间哪有主意可想,只怕这会儿那王家都到罗家了呢。
因气怒之下,不由狠狠一跺脚,咬牙道:“锦衣卫那些蠢货,这种时候你还那么正直干什么?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你先把这门婚事破坏了再说啊。嗯,等等,只是下定而已,又不是成婚,唔,还有时间,还有点时间的,稍安勿躁,让朕好好想想,看看这件事还有没有转圜余地?唉!朕这是什么命啊,连表弟的婚事都要操心到这个程度,朕一定是古往今来最爱管闲事的皇帝了。”
身边服侍的太监头也不敢抬,其实心中已经疯狂吐槽:皇上,这些事你不想管,可以不管的,没人会说什么,你不要摆出这样一幅家长难做的嘴脸来好不好?(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