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惟康战战兢兢地道:"臣十年来碌碌无为,自知有亏职守,当上表请罪,辞去征夷大将军之职,恳请镇南王殿下俯允!"说完,以头触地,向程越认罪。
源惟康与宰子心里都很明白,这个名不符实的征夷大将军一职已成烫手山芋,迟早是要交出去的,现在程越当面向他们提起,他们决不能不识好歹,赶紧老老实实地主动辞官,方为上策。
程越想了想,也没跟他们母子客气,道:"准奏,源惟康,从今日起,免去你的征夷大将军一职,同时去臣籍,重归皇族,继续为惟康王。你以后的职司,我另有安排,先安心学习吧。"
惟康王与宰子一起行礼道:"是,谢镇南王殿下恩典。"
本来这样的命令应该由后宇多天皇或龟山上皇发出,但程越根本懒得做这种欲盖弥彰的官样文章,就由自己直接下令,反正也没人敢质疑。
后深草法皇想试探程越的意思,刚要开口,程越的目光却已转了过来,示意他不得讲话,后深草法皇只得把话咽了回去。
随着惟康王与宰子退到一旁,从此,日本再无征夷大将军。几百年的幕府统治,至此终结。
日本君臣在心中都发出了同样的感叹,在他们的眼前,正在发生着注定要载入史册的重大事件,能在此亲眼见证,与有荣焉。
程越吩咐道:"把北条时宗那些人带上来。"
"是!"
日本君臣不由都把身体挺直,伸长脖子向外面张望。
北条时宗对日本皇室和大臣向来颐指气使,气焰嚣张至极,在场的人差不多都恨透了他。如今北条时宗却作为阶下囚被押解到京都,这种热闹百年难得一遇,谁不想看?
殿外传来一阵骚动,北条时宗、北条宗政、北条时広、北条时村、备前太郞、越后孙太郎等镰仓幕府的实权人物与凉子、讃岐局、祝子、芳子、北条贞时、北条师时一并押到。贞时和师时因为年纪太小,还要由祝子和芳子抱着。
出乎众人意料的是,这些人犯并没有上枷锁,穿着也整齐,除了面色苍白一点,看起来与常人无异,并没有众人所期待的狼狈模样。
尽管如此,长久以来被北条氏呼来喝去的日本贵族和大臣还是发出一连串的冷哼轻蔑之声,有人还故意咳嗽几下,或者对他们指指点点,脸上的讥诮之意显而易见。
北条时宗却心无旁骛,任凭别人对他嬉笑怒骂,他的眼睛一直牢牢地盯在程越身上,对周围的人混不在意。
程越,你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走到近处,北条时宗终于看清了程越的长相。只见程越年少英俊,面带微笑,沉稳之中,自有一股久居上位的凛然气势!
威震天下,纵横四海的镇南王,原来是这个模样的!
程越脸上没有一点骄矜之色,而是十分和善地看着他们。
北条时宗来到程越面前,一咬牙,率众跪到地上,叩首道:"罪臣北条时宗,率亲眷部属特来向镇南王殿下请降!"其他人也一一报上名字。
程越一个个看过去,随后和蔼地道:"快快请起,我今天早上身体不适,耽误了一会儿,实在抱歉。"
北条时宗等人不由一怔,哪有给俘虏赔不是的?程越这是在做什么?
这还不算,程越对完泽道:"完泽,你那里还有糖么?给两个孩子拿一点。"
完泽伸手入怀,掏出一个小纸包,笑道:"还有。"说完便起身走过来,在众人惊讶的眼神中,打开纸包,分给两个孩子每人几块糖,祝子和芳子忙不迭地致谢,气氛一时极为和睦!
北条时宗和北条宗政顿时不知所措,程越的举动大大出乎了他们的意料,有什么必要对将死之人这么好?!
程越看到两个孩子吃得满口香甜,还傻傻地远远向他道谢,不禁展颜一笑,道:"你们这两个孩子很可爱啊。"
北条时宗急忙道:"镇南王殿下,所有的罪过都是因我而生,由我下令,理应我一人承担,与他人无关,这两个孩子更是无辜,臣恳请镇南王殿下饶过他们的性命,让他们长大成人,为镇南王殿下效力!"
程越笑了笑,加重语气道:"他们当然会顺利长大,还有什么疑问么?"
"啊?!"所有人几乎都呆住了——镇南王并不想杀两个孩子,北条氏还会存在下去!
北条宗政激动地道:"镇南王殿下,臣没有听错吧?贞时和师时真的可以活下去么?"
程越毫不犹豫地点头道:"当然可以,他们两个有什么罪过?仅仅因为他们姓北条就该杀么?简直是笑话!我向你保证,不管谁想伤害他们,我都不会答应!"
北条时宗和北条宗政又惊又喜,心中充满对程越的无限感激!三个女人也激动得热泪盈眶,只有讃岐局仿佛置身事外,眼中透出惊奇的目光,静静地观察着程越。
北条时宗和北条宗政抱过两个孩子,让他们给程越磕头,道:"多谢镇南王殿下,臣感激涕零!"
程越笑道:"你们到这里来不就是为了这件事么?又不是什么过分的要求,当然要答应你们。"
北条时宗抬起头,满脸不可思议地看着程越道:"镇南王殿下,臣万万没想到,殿下竟是这样慷慨大度的人!早知如此,臣不如死在镰仓,也免得殿下耽误时间与臣说话。"
程越大笑道:"这你可看错了,我其实是一个非常小气的人,而且爱财如命,之所以放过两个孩子,都是看在你拿出那么多黄金的分上。所以,你不必感谢我的,哈哈。"
北条时宗一怔,接着意识到程越在与他开玩笑,不禁哭笑不得,越发体会出程越的不凡之处,感叹道:"镇南王殿下,臣扪心自问,若是易地而处,臣不知能否有殿下的胸怀。臣一生孤傲,极少赞赏别人,但对殿下则是由衷地佩服。"(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