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非凡见杜远铁了心要单干,心下有些不舍得。此刻见分别在即,眼圈都有些泛红了。
杜远最怕见这场面,赶快举着拳头威胁道:“不就是出一趟远门么?又不是不回来了,至于这样吗?你这家伙若是真的把猫尿流出来了,看我不揍你。”
卓非凡只是一时离愁别绪涌上心头,倒也不至于真的哭出来。但他那一张嘴却絮絮叨叨个没完没了,活似个过了更年期的老太婆。一会儿问钱带够了没有呀?一会儿又问要不要多带些衣裳干粮啊?搞得杜远极不耐烦:
“好了好了,别再唠叨了。整个一事儿妈的样子。我一吸血鬼就算光着身子不吃不喝呆雪地里一个星期也不会有事,你操哪门子心哪。”
卓非凡见好心被杜远当作了驴肝肺, 也是大怒,道:“我这不也是关心你么,你怎么这么不知好歹。我是见你把身上的钱都拿出来贴在向阳坡各项用度上了,怕你身上没钱,好心好意地想借你点银子,你不要更好,我还省下了。”
杜远一听有钱拿,立即变了一副脸,笑嘻嘻地对卓非凡又是打拱又是作揖,直说自己一时气血上冲,被猪油蒙了心,得罪了好朋友,的确是他杜某人的不对,希望卓大侠大人有大量,就原谅他这一回吧。
陪了半天礼,杜远自己把自己骂了个狗血淋头,卓非凡的脸色才慢慢缓和了一点,从脚下脱下鞋子,在鞋垫下面掏了老半天,才掏出一张二十两银子的银票递给杜远。杜远一见之下便呶起了嘴:“才这么点哪……”
“嫌少是吧,那你把它还我。”卓非凡眉毛一挑,手一转就要收回银票。
杜远赶忙伸手接过银票,打了个哈哈:“苍蝇再小也是块肉呀,有一点便是一点吧。不过……”杜远不怀好意地打量着卓非凡,嘴角浮起一丝神秘的微笑:“你真的就只剩下这点钱了吗?”
“轰”地一声,卓非凡身前爆出一团黑雾,包裹隹他的全身。杜远哈哈大笑:“一个*而已,雕虫小技。”说罢想也不想,直冲入烟雾之中。
哪知卓非凡这人除了与杜远相比性子偏阴柔一点之外,人也是绝顶聪明的,不然当初也不能抢跑了杜远的女朋友。卓非凡早想教训教训杜远,这颗*更是他准备的一件利器,杜远一时不防之下反倒吃了大亏。
“唔,好臭好臭,卓非凡你个王八蛋,居然在*里头掺了大蒜汁。”
杜远捂着鼻子忙不迭地向后便退,可卓非凡又岂能这么容易就让他脱身。机括响动声,尖厉的破空之声不断传出,三支袖箭、一百零八根暴雨梨花针外带着不可记数的铁砂争先恐后地向杜远冲了过来。
好在杜远皮糙肉厚的,除了大蒜味外倒也不惧这些东西。飞速脱下外套用力一挥,大部分的暗器便被拔开,剩下的铁砂和几根零星的飞针击在杜远身上,只是把他的衣服密密麻麻地戳破了二十几个小洞,可碰到杜远的皮肤后再也刺不进去,只得纷纷落下。
杜远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卓非凡第三波攻击又到了,四张符纸飞速地向杜远飞射而来。杜远对这玩意倒不敢大意,左右双拳连环击出,意欲把符纸给震碎。
杜远的如意算盘是这样的:反正卓非凡只是道术厉害,内功却没有恢复,符纸要是被粘到身上当然是很惨,可毕竟卓非凡功力不足,这轻飘飘的小纸片被拳风一震就震碎了,怕他个俅。
哪知世上往往多有出人意料之事,待符纸飞到近前,现实却迫得杜远不得不硬生生地收回拳劲,任急促下收回的劲道打得自己胸中一阵疼痛,还得飞身扑上,把这些符纸抓在手中。
原来――卓非凡最后掷出的竟是四张每张面值一百两的银票。
待杜远手忙脚乱小心翼翼地接下那四张薄薄的纸片,再抬起头时,卓非凡已经不见了踪影。只余下远远传来他的声音在山坡上飘荡:“一路保重,希望下次再见你时,你身上的零件还是齐全的……”
杜远恨恨地不知骂了一句什么,跟着往地上猛啐一口,再用脚使劲地踩了几脚。明明是被卓非凡这小子给捉弄了,却不知为何,杜远的鼻子也有点发酸了。
杜远性格刚强果断,伤心情怀也只是一时,伤感了一阵,便迈开大步向南飞奔而去了。沿路看着这数月来他带着向阳坡的百姓和囚犯们修筑的公路及各式各样的基础设施,杜远心头也不是没有感慨,但他心中知道,他在这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一个女人。在没有弄明白他究竟对这个女人是怎么样的心意之前,他实在不想留在这给她更多的希望,因为那样也许到了最后会带给这个女人更多的伤害。
杜远一跳奔跑一路回忆与李若冰在一起时的点点滴滴,从初见时的惊讶,到杭州城里对李若冰一往情深的感动,再到东疆产生的隔阂与龌龊。不知不觉间,已奔出了数十里地。突然杜远似乎听到了远方隐隐有哭泣的声音,杜远立时停下了脚步。
若在平时,杜远别说是听到哭声。就是看到有人快要在他面前死去,他救是不救也得看看他当时的心情如何。只是这哭声听起来很是耳熟,不由得让他停住了脚步。
杜远这人身上倒有一件好处,那就是外人他可以不管,可是如果是他的亲人朋友遇到什么事情,他是一定会全力帮忙的。所以他竖起耳朵仔细辩认了一下方向,又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跑了过去。
绕过一片荆棘地,又淌过一条小河,杜远远远看到一个披头散发,泥污满身的小家伙正坐在地上号啕大哭。因为脸上又是污泥又眼泪,一时倒认不出她是谁。
杜远“喂”一声,地上那人听到有人叫她,晃着小脑袋左瞅瞅右看看,终于把目光移到了杜远的脸上。
一看到杜远,那人呆了一下,突然哭着便向杜远扑过来。杜远大吃一惊,管这人是谁,他哪肯让这么一个泥猴子给抱住,慌忙一闪身。那人一下扑空,摔了个狗吃屎。
那人这一跤似乎跌得不轻,晕晕乎乎了好半天,这才“哇”地一声继续大哭,边哭边抽抽啼啼地说道:“杜远哥哥,臭马欺负我,我摔得好疼哇。”
杜远听这声音实在耳熟,仔细认了半天,才认出这黑乎乎脏兮兮的小家伙竟然是那个刁蛮任性的小丫头李娟。他赶忙把这小家伙拉起身,带她到河边洗刷一番,然后听着李娟一边咒骂着那匹臭马一边细说原委。
原来自从杜远摔门而出之后,大家伙都急了,分头出来寻找杜远。李娟这小丫头骑着一匹马追到了这里,哪知大雪初融之后道路泥泞,李娟本身的控马之术又实在是不怎么样,一不小心之下,便被摔了个大马趴。其后的事情杜远也见到了,马也跑了,娇纵的小姑娘从没吃过这种苦头,便坐在地上号啕大哭起来。
待李娟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说完自己的遭遇,杜远已经决定待会一找到有人烟的地方一定要换上一身衣服了。这李娟一边说一边哭,毫不顾忌地用杜远的衣服擤鼻涕擦眼泪,杜远又不好推开她,只好强自忍了下来。
李娟叙述完自己的遭遇,眼泪汪汪地看着杜远道:“杜远哥哥,马跑了,现在咱们怎么回去呀。”
杜远挠挠头道:“这倒也难办,我现在是不打算回去了,可要是留你一个人在这我又不太放心,这该怎么办好?”
“你不打算回去了?”李娟脸上先是惊讶,然后却又变得似乎很开心的样子,道:“太好了,我正嫌老待在向阳坡太气闷呢?带我一块去玩玩吧。”
杜远怎么晓得这小丫头居然变脸如此之快,刚才分明还是哭得一塌糊涂,现在突然又变得容光焕发,不由一下愣住了。好半晌才想起要赶快推掉这个小麻烦,便期期艾艾地说道:“这、这个似乎不太好吧。我可不是去玩的。”
李娟灵活的大眼睛滴溜溜一转,说道:“好哇,那你就送我回去吧。不过话可说在前头,我一回去就告诉若冰姐姐说你要扔下她一个人跑路,看你还跑得掉么?”
杜远开始头疼得厉害,李娟却犹嫌不够似的,顿了一顿继续说道:“当然喽,你也可以把我扔在这里一个人一走了之,可现在天就快黑了,晚上这里可有很多猛兽出没。要是我有个三长两短的,你对得起我对得起若冰姐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吗?或者呢,你也可以点住我的穴道,然后把我丢在这里,自己躲在一边悄悄保护我,直到若冰姐姐来找我为止。可是……”
李娟看看杜远铁青的脸色,确定了一下自己的打击力度,才居高临下带着无尽的优越感说道:“可是你会点穴吗?你要是不点住我的穴道,等他们一来找我我就大声告诉他们说你就在附近,到时候你照样也走不了。”
杜远的拳头握紧了,手指关节被他握得“咔啦咔啦”直响,李娟及时查觉了杜远的犯罪苗头,立即又摆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像一只快要被抛弃的流浪猫一样伸出一只手死死地拉着杜远的衣襟说道:“当然喽,你也可以把我打晕了再说。可是你忍心下手吗?万一你下手没轻没重的把我的脑子给打坏了,你可叫我以后怎么嫁人哪?小远哥哥……”
李娟这最后一句“小远哥哥”便仿佛像一个优秀的京剧演员唱戏一般,这个回音拉得意境悠远意味绵长,其中包含着楚楚可怜、撒娇讨好等种种情绪,杜远只能泪流满面心里暗暗发誓原来知识就是战斗力明天便要找一个武林高手教导一下如何点穴。
可既然现在还不会点穴,杜远也只能乖乖地接受李娟的要挟,无可奈何地点点头道:“好吧,他们也许过不久就会找到这里,你给他们留封信,然后就跟我一起上路吧。”
李娟开心地冲上前牢牢地搂着杜远脖子,咯咯咯地笑道:“我就知道杜远哥哥对我最好啦。”(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