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的,有关这个巡视小队副队正的资料被一项项地摆在了严栖侠的书桌上。
看完这些资料,严栖侠的心情更加沉重了。
严栖侠是个老江湖,而老江湖的另一个意思就是说,他的胆子不再象从前那么大了。
他不可能再象年轻时候一样,不管不顾地把得罪了他的人一刀杀了。
现在的他有身份、有地位、有名誉、有家产,他最害怕的就是象杜远这样似乎是突然间出现,而且有似乎有着神秘背景的人物。
和其它人一样,严栖侠根本不相信一个普通人能够在公差学堂里表现得如此出色,能在三天内就破了一个命案。更不相信一个应该送到军营中做炮灰的公差学堂的毕业生却能够被分配到苏州城里做上副队正,这个人的身后没有一点背景。
何况他还做出了要与栖侠庄为敌的架势。
在苏州城里,一个脑袋没有进水的普通公差是不可能做出这种行为的。
很明显,从这个叫林远一贯的表现来看,这不是一个脑袋坏掉的人。相反的,他还很聪明。
所以严栖侠准备见见这个叫林远的公差。
因为是要去求人,所以严栖侠没有采取象往常一样把人绑来栖侠庄的方式来见面,而是亲自去了一趟县衙。拜访这个小小的公差。
当杜远第一眼看到眼前这个打扮得如同一个饱学鸿儒一样,戴着文士的方巾,蓄着三络长须的清瘦的中年人,他的脑海里就冒出了一个人的名字――――这不是“岳不群”吗?
但是这并没有影响到他的情绪,杜远热情地把严栖侠请到内厅,热情地泡上茶,热情地和他打着哈哈说着荦笑话,但是只字不提正经事。
严栖侠知道他这次是来求人的,所以只好放低姿态,先开了口:“林队正,前几日几个劣徒在太白居冒犯了你,这次我是特地登门来向你陪罪的。”
“本来这也没什么大事,只不过贵徒在大庭广众之下不但对代表皇上和官府权威的公差们破口大骂冷嘲热讽――――当然喽,我的心胸是开阔的。是不会同这几个小年青计较的。更主要的是,他居然当众刺杀公差,若不是我那个兄弟反应快,恐怕就要因公殉职了。”说到这里,杜远的脸上有几分的生气,又有着几分对年青人的谅解,还很恰到好处地表现出了对这种行为的义愤。完全是一副正直正派正得不能再正的老公差的表现。
严栖侠心里暗骂一声:若不是你们这帮子公差在太白居吃霸王餐,我那个徒弟又怎会出头。再说当众刺杀公差更是开玩笑了,自己的徒弟再鲁莽,也不会做出这种事来。还不都是你们设的局么?
但是人在屋檐下,又怎能不低头,严栖侠这时哪敢反驳杜远的话,只得站起身边,向杜远深深地施了一礼:“小徒鲁莽不懂事,若有冒犯大人之处请大人见谅。那位受了伤的兄弟的汤药费会包在严某人身上,只求林大人大人有大量,放小徒一马,则严某不胜感激。”
杜远为难地撮起了牙花子:“当众袭击公差,这罪名实在是太大了。虽然我已经看在严庄主的面子上尽力约束下面人不许乱说,可是毕竟众目魁魁之下,若有一二个多嘴的……”
“这点请林队正放心,各位公差大哥的打点,全包在我身上。”严栖侠义不容辞地接过口,大包大揽地接受了杜远的另一项讹诈。
有门啊,看来这小子还挺有钱。杜远心里暗暗盘算。
严栖侠见他仍不开口,以为他还贪得无厌。以他这种一方豪强的身份放下脸来求这小小的队正,虽然知道眼前此人可能来头不小,但心中也不由生气,当即板下脸来,话里也带上了骨头:“林队正是还嫌我孝敬的少了么?若是如此,需要多少林队正尽管开口,严某人还是有两个糟钱的。”
哟嗬,看起来这小子还不服呀。
对付这种人杜远一向都很有办法,当即也放下了脸来,沉声说道:“自古以来,杀官与造反都是连在一起的。我听说严庄主不但豪爽好客,家里常有些江湖好汉来往。本来以为严庄主不过是好交朋友而已,绝不是蓄意结交匪徒。现在想不到严庄主的弟子已经嚣张到居然敢在光天化日大庭广众之下狙杀公人。把这两点连在一块一想,似乎这个案子没这么简单吧。看来我这小小队正已经做不了主了,这个案子已经不是治安案件,而是刑事案件。深挖起来似乎还有内幕。我明日就将案子上报胡知县,再请他上报林知府,由他老人家定夺。”
严栖侠被吓了一大跳,冷汗一下子就出来了。什么叫蓄意结交匪徒,什么叫杀官造反。若是由得这个公差信口开河地构陷下去,栖侠庄聚众国谋叛乱的罪名是跑不了的。自古以来皇帝对这种案子都是十分的忌讳,不管真假,一番审查下来,恐怕栖侠庄怕是保不住了。一想到这里,他赶快又从椅子上蹦了起来,对杜远陪礼:“栖侠心挂弟子安危,一时心急,说话孟浪了,还请林队正多多包涵。栖侠愚鲁,此事如何处理,还林队正请示下,栖侠无有不从。”
看着严栖侠服软,杜远也不为已甚。毕竟光棍只打九九,不打那加一。而且杜远也不是想斗垮严栖侠,而是想着怎么把栖侠庄拉上他的贼船。
所以杜远很痛快地说道:“严庄主莫要以为我林老汉是贪得无厌的要向你讨几个小钱。只不过现而今栖侠庄的弟子庄丁在苏州城这地面上越来越娇横跋扈,动不动就煽动百姓干扰官府的政令通行。长此以往,必成大祸。我这次虽然将你的弟子给抓进了大牢,但也何偿不是为了他好,为了栖侠庄好呢?”杜远一副推心置腑,为严栖侠着想的模样。
严栖侠擦着冷汗,虽然心中仍是不住地腹诽着杜远,但却再不敢顶嘴,只在一边连声称是。
杜远喝了口茶,接着说道:“不如这样吧。汤药费是肯定要给的,就五百两银子吧。其余的人你就在太白居请上一桌也就是了。另外前些时候胡县令曾经提出过一个绿化苏州城的植树计划,你也就随随便便的出个千八百两银子,派你的庄丁弟子们帮帮忙,也去种种树,这也是一件有利百姓的好事嘛。最主要的是,你必须保证从今天开始,绝不能再派人干涉苏州城县衙的政令,而且还得出人出力全心全意地支持。”
严栖侠经过杜远一翻搓弄,早就没了脾气,唯唯喏喏地答应了他提的所有条件,这才失魂落魄地出了县衙。
一待他走出了门口,偏房的门就打开了,胡县令笑嬉嬉地走了出来,拍拍杜远的肩膀夸道:“果然姜还是老的辣,看到连严栖侠都被你搓弄成了这个样子。今天还真是解气呀。不枉我老着脸皮去为你求来了一个卫所的兵丁。”
杜远却毫不居功,笑眯眯的答道:“我这还不是狐假虎威。严栖侠又怎会怕我这样一个小小公差,他怕的是胡大人,他怕的是胡大人身后的皇上。”
胡正东得意的笑眯眯地使劲拈着胡子,一向珍爱的胡子都被他给拨断了好几根。
杜远打蛇随棒上,趁着胡正东心情好,又加拍了几句高级马屁,直把胡正东拍得头晕脑涨,不知身在何地。
“胡大人,如今栖侠庄已经服了软。从此之后大人可以大展鸿图,建设好我们的苏州城了。”
一听这话胡正东却又有些发愁起来,拈着胡子愁眉苦脸地说道:“我的确一直想着重新建设苏州城,但依大明定例,一县为官只得五年。我已跟蹉跎了三年有余。如今除非有大笔资金一下子涌入,否则的话要彻底改造苏州城的计划恐怕不能进行了。如今只好小打小闹的做一点修缮工作,也算是我为官一任对苏州百姓的贡献吧。”
杜远嘿嘿嘿地奸笑一声,道:“其实若要短时间内赚一点钱也没有什么难的,只看大人愿不愿做而已。”
胡正东大喜过望,一把拉住了杜远的手问道:“老林头你有何办法,快说来听听。若是确实有用,这苏州城捕头的位置便是你的了。”
“我的办法就八个字――――取之于民,用之于民而已。”
胡正东一听就沮丧起来,松开了杜远的手,失望地道:“我还以为有什么好办法呢。原来你打的是这个主意。你可知皇上早有明谕,凡大明境内,不得任意征收新税。若是照你的办法做了,恐怕还没等拿到钱,我就被刑部的人给带走了。”
杜远笑得越发神秘:“要收钱又怎么只有加税一种办法呢?”说罢又扑到胡正东耳边稀里哇啦的一番耳语。
胡正东听完之后,人已经几乎变成了一块化石。好不容易才消化了杜远说的话。他这才颤抖着嘴唇迟疑地说道:“这、这似乎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这也是为了增强一下苏州百姓的个人修养嘛。”杜远笑得非常奸诈。
“好吧。”胡正东也下定了决心,一咬牙对杜远说道:“就照你说的做吧。”
“不过我还有个条件。”杜远跳出来想多占点便宜。
“什么条件?”
杜远举起三根手指头在胡正东的眼前一晃:“我要所有收益的百分之三十作为奖金。”
胡正东感到有点心痛了,连连摇头道:“百分之三十?这也太高了点吧。要把这么多钱作为奖金发给你,我怕不好向上面交待。”
杜远不高兴了:“这钱又不是我一个人要的。弟兄们做这事可不容易啊。这可是千夫所指的活儿,以后少不了要挨街坊邻居的骂。要是不多给点钱,谁肯替你得罪人?”
胡正东一咬牙一跺脚,道:“好吧。百分之三十就百分之三十,就照你说的做吧。”
言毕取出纸笔在上头龙挥凤舞一番,然后交给杜远,正色对他说道:“从今天开始,你就是苏州城的捕头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