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秀心中一动, 迈步到床边, 轻声唤道:“春儿……”幼春“啊”地答应一声,也不抬头看他,阿秀缓缓问道:“你是否动了我……”还未说完, 幼春便大声说道:“未曾!我没动过!”阿秀一怔,忍着心中笑, 望着幼春说道:“我没说动过什么呀,难道春儿已经知道了?”
幼春见自己不慎透露实情, 满脸涨红, 急忙说道:“啊……我……我只是看过衣裳,其他的……没、没动过!”眼底掠过一丝慌张,手死死地抓着自己膝盖, 小小的手儿骨节的形状都透出来, 还微微带着抖。
阿秀俯身望着她硬撑着的说谎之态,本来心中存着一丝逗弄之意, 待见她真个紧张起来, 却不敢逗她了,只靠近了她坐了,伸手将她死抓着膝头的手握住,轻声叫道:“春儿。”
幼春恼羞不知所措,也不答应, 阿秀问道:“你……怕什么?”幼春咬了咬唇,一时却觉得疼,忍不住“嘶”地一声, 阿秀皱眉将她下巴捏住,微微用力,却见她昨晚上咬坏了的唇又碰出了血星。阿秀一皱眉,就重重叹了口气。
幼春听阿秀不言语,心中更是七上八下,两人并排坐在床上,阿秀的手还握着幼春的。只是不说话。
沉默之中,幼春似能听到自己惊慌失措的心跳声,最后实在忍不住,就说道:“你……先头出去做什么了?”阿秀说道:“唔,去见了几个人。”幼春听他声音平常,疑心他不高兴,便问道:“是……什么人?”阿秀说道:“春儿想见么?”幼春一怔,问道:“啊?我能见么?”阿秀犹豫了片刻,说道:“也不是不能的。”
幼春本来是随意问问的,却没想到阿秀会如此回答。只可惜她对外人并无兴趣,此刻见阿秀又不言语了,想来想去,只好硬着头皮说道:“其实……那个……那个……我看了。”说完这句,一时无地自容。
阿秀挑挑眉,他先头不说,就是为了堵一下幼春。此刻见她果然自己承认了,便嗯了声,问道:“看了什么了?”幼春很窘,手抽了抽,想从阿秀手心抽出去,却被他握着不放。幼春犹豫了会儿,终于低着头说:“那……那册子……”结结巴巴地,声音里头都带着颤。
阿秀微微一笑,却仍用平常调子问道:“春儿都看过了?那……看明白了么?”幼春的头低的更为厉害,心头慌乱非常,过了会儿才说:“我……我不明白。”阿秀问道:“怎么不明白?”幼春说道:“为何……为何会有这些,唔,这么……难受苦痛之事,他们怎地还……还说什么、极乐,嗯……用那么多姿势,好可怕!”
阿秀本来极力绷着脸,听到这时实在忍不住,便噗嗤一下笑出声来。
幼春身子一抖,问道:“大人你……你笑什么?”
阿秀听她问,幽幽地叹了口气。幼春这才勉强转头看他一眼,问道:“怎、怎么了?莫非我说的不对么?”
阿秀低头,把玩着幼春的手指,说道:“其实,也没有不对。”幼春瞪大眼睛看他,阿秀说道:“此事……该是怪我。”幼春越发吃惊。
阿秀转头对上她的双眸,说道:“只因我先前……也未曾经历过,故而做的不好,让春儿吃了苦。”
幼春有些意外,但她敬爱阿秀,不管何事都信他无所不能,当下摇摇头,本能地说道:“大人,没……没什么的。”
阿秀却说道:“唔,就如春儿所见,那册子上描画的种种,你看那些人面上神色,可有丝毫痛楚?我,我原先说过,这本是‘闺阁之乐’,只是女子若是初次的话,定是会痛的……你又小,且我年纪又比你大恁般多,因此就越发难……故而让春儿受苦了,是我的不是,唉。”
他说到此时,便一脸抑郁,心里有一分难过,就做出十分来,还无限怅然地叹了口气。
幼春是最心爱他的,见状急忙握住阿秀的手,说道:“大人你说什么……我……我没怪责你的,其实……还好。”
阿秀听她竟肯违心说好,便把脸转到一边去,声音淡淡地说道:“可是我心里有些怪责我自己,本是夫妻之间极好的事,却被我弄成这般模样,还叫春儿觉得痛苦难当,还说以后都不肯跟我……唉……不必说了。”本来是假惺惺地,想到幼春昨夜受苦,一时竟也真个难受起来。
幼春的心怦怦乱跳,她极少见阿秀如此“颓废”之态,哪里又知道阿秀在同她玩心思……而且此刻假戏真做,幼春自然是中了计,一急之下,将阿秀的手紧紧握了,说道:“你别这样啊……大人,秀之,我原先不知道做夫妻都是要如此的……我、我还以为如此痛……啊,不不、不痛……我是说,我只是以为成亲的话要如此,以后都不必了的……我不知以后都是要的,即然这样……那、那我们以后再……再做就是了,你不要伤心了,好么?”
阿秀哪里会“伤心”,只是心底有一份抑郁自己昨夜做的不好,让幼春心生惧怕,他想到以后,故而有一份担心罢了。其实阿秀只因是没什么经验的,故而也不知,其实昨夜他做的已算不错,倘若是个没轻没重的毛小子,幼春怕是要吃大苦的,此刻哪里还能好端端地坐在这边同他说话?
听幼春说到这里,阿秀这才转回头来,望着幼春问道:“春儿说的……是真?”却不等幼春回答,就叹道:“还是罢了,倘若再让春儿吃痛,我于心不忍。”说着就摇头。
幼春着急,将他的手摇一摇,说道:“不会的……嗯,你先前也说以后会好的……唔,我看那些册子上写得,都是极好的……怕、怕是不会再痛了罢,秀之,秀之,你不要如此了,好么好么。”本来是阿秀要求着她的,如今反成了幼春主动相求阿秀,这便是阿秀的以退为进之法。
阿秀见火候已经足了,当下便也不再装腔作势,望着幼春说道:“春儿当真愿意么?”幼春心中是一百个不愿意,但与吃痛相比,她却更不愿意见阿秀不快,就使劲点头,作出自己一百个愿意之态来。
阿秀大喜,当下将她揽入怀中,说道:“好春儿……嗯,下一回,决计不会叫你再如昨夜一般痛了。”
幼春见他复又开怀,自也欢喜。只不过听到“下一回”,仍旧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却还勉强笑说:“嗯……我……我知道。”心头大大地叹息。
因此地景风同唐相来过,阿秀便不想久留,等到下午,外面便备好了车马,阿秀将幼春包好,亲自抱了出去,幼春望着马车,便又想到阿秀买的那些东西,就问道:“大人,你哪里来的银子?”阿秀说道:“先前是我一个故人住在此地,我去要了些来。”幼春似懂非懂,也没大问。上了车后,阿秀便也一跳上了车辕,赶车的打马向前,nn将出城门时候,却听得有人遥遥叫道:“大人,大人!”两匹马如旋风般赶过来,拦在车前。
阿秀却未下车,打量着来的人,还没来得及说话,那马上两人滚下马来,急急行了礼,其中一个武官打扮的上来,便站在车边,仰头看着阿秀,急急问道:“大人怎地走的如此仓促?为何不在此地再歇息个十天半月,也好去末将家中盘桓些日子,末将家里老小都望着大人呢,大人怎么竟要不辞而别?”
此刻幼春在里头听了响动,便好奇地掀起帘子往外看,却见一个身材颇为魁梧的中年人拦在马车旁边,正望着阿秀说话。
阿秀说道:“不必麻烦了,我还有路要赶,这一次也不过是路过而已,你也不用在意,以后山长水远,或许还会回来。”
这人便苦苦求道:“大人为何这样无情,还是先到末将家里住个两日再走,也好让末将尽尽心,大人就如此走,怎能让末将安心呐。”说着竟落下泪来,便抬起袖子来拭泪。
幼春看的惊奇,见这人身材高大,年纪也不小,却当街对着阿秀落泪,又口口声声以末将自称,难道是阿秀昔日的手下?便瞪着眼睛看。
却见阿秀面色仍淡淡地,道:“行了,我因要赶路,故而就不能去了,你的好意我已经心领,你休要再铝耍厝グ眨
这武官见拦路无效,他素来知道阿秀脾气,滴了两滴泪后便说道:“大人既然执意要走,末将苦留也是无法,既然如此……请大人稍等片刻。”
阿秀问道:“何事?”武官回头过来,说道:“这马车简陋,一路颠簸,就让末将尽心,给大人另备车马。”阿秀本想拒绝,转念一想,就说道:“好罢,难为你一片心意。”这武官见阿秀答应,脸上才忐忑地露出喜色来。
此人做事极快,说话功夫,一刻钟不到,便有人赶了辆车来,果然见宽敞舒适,很是醒目。阿秀笑道:“武老三,你这份心我记下了。”那武官受宠若惊,急忙低头说道:“末将不敢当。”
阿秀回身同幼春说了几句话,幼春便慢慢出来,手中抱着个不大包袱。阿秀张开手臂将她抱了,才轻轻跳下车。将幼春送到新车之上,幼春爬进去一看,果然比之先前的舒适宽敞,底下垫子都又软又厚,她很是快活,便四处乱看。
阿秀回身,轻轻一拍那武官武老三肩膀,含笑说道:“行了,你回去罢。”那武官再度垂泪,说道:“容末将相送大人。”阿秀说道:“你怎地越是年纪大越婆婆妈妈的,给我留在此地!”武老三身子一颤,本能地挺了挺胸,说道:“末将遵命!”
阿秀嗤地一笑,摇摇头,纵身上了马车,武老三才又急忙叮嘱那赶车之人,说道:“好生照料着大人,若有不妥,回来定不能饶!”那人急忙应诺。
阿秀一挥手,两匹骏马拉着的车子便滚滚向前,幼春在车内玩的高兴,车子一动,却觉得身下都不曾颠簸一样,便欢喜地拉开帘子往外看,这一看却吓了一跳,只见身后那武官武老三手中将袍摆双手一扯,单膝跪倒在地,双眼却一直都怔怔地望着车上的阿秀,隐隐见泪水滚落。
幼春呆呆地看着,一直到车子拐弯过去,那武官还直挺挺地跪在地上。
幼春想来想去,就爬到车门边,问道:“大人。”阿秀回头说道:“怎地了?”幼春小声问道:“方才那个黑高个儿,是谁啊?”阿秀说道:“唔,他啊,是我昔日麾下一员武官。”幼春说道:“他怎么跑到这里来了呢?”阿秀笑道:“昔日他海战里兵败重伤,他那顶头上司便想叫他顶罪,是我将他救出了,后来因他伤势过重,本是要革退了的,我念在他昔日英勇,就叫上面通融了下,调他到了这里当个闲职。”幼春想到方才武老三那感激涕零的模样,隐隐明白。
这车内柔软舒服,外头的风景却也极好,幼春便趴在车门口,同阿秀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一边乱看风景,过了会儿才想起一桩要紧事来,急忙问道:“秀之,那么我们现在去哪里?”阿秀回头看她,伸手在她头上一模,说道:“春儿喜欢喝葡萄酒对么?”幼春见他答非所问,便说道:“是啊。”阿秀就笑道:“那我们便去有葡萄酒的地方,春儿喜欢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