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你遇见了谁?”蓝衣女子双手抱胸,饶有兴趣的问道。
五鬼天王迟疑良久,方道:“姑娘,不是小人不肯说,实是那人手段太过厉害,小人若是说了出来,只怕...”
“哼!”
蓝衣女子秀眉一挑,冷冷的道:“怎么,你怕他杀你,就不怕我先杀了你么?”五鬼天王见她发怒,不禁唬了一跳,赶忙匍匐在地,颤颤巍巍的道:“不是,不是!小人纵有天大的胆子,又怎敢与姑娘做对?可是...可是...”蓝衣女子道:“可是什么?”
五鬼天王叹了口气,说道:“姑娘,你是个爽快人,小人落到你的手里,大不了被您一剑斩了,了不起打散小人魂魄,那也算不得什么。可是小人一旦将此事说了,丢了性命倒还事小,就怕他知道了之后,偏偏不杀小人,却用各种恶毒刑罚,变着法儿折磨小人。小人宁可死了,也不愿活着落入他的手中。”蓝衣女子沉吟片刻,道:“好,只要你将此事前因后果一一道来,本姑娘保证,天底下每人动得了你一根毫毛!”五鬼天王一听,登时大喜,忙道:“姑娘,此话当真?”蓝衣女子冷笑一声,昂然道:“我说的话,何时不作数了?你信也好,不信也好,我都由得你。”
“好!”
五鬼天王思忖良久,终于抬起头来,仿佛下定了决心一般,大声道: “姑娘,此事小人说了,您可千万不要传扬出去,若是传到了那人耳中,小人可就性命不保了...”说话之间,五鬼天王不住左顾右盼,神色间仍是显得十分惊恐。
“好,你说罢!”蓝衣女子点了点头,淡淡的道。
“是,是!”
五鬼天王清了清嗓子,说道:“那时大概还是在三四百年前罢,小人躲在冥界一个废弃的村落中,每日里不问世事,一心修炼,修为进境倒也极快。”
“有一日小人修炼已罢,只觉腹中甚是饥饿,便想从村子里搜出几只野鬼来吃。可是小人找了许久,村子里不要说野鬼,连野猫野狗也没一只。小人实在饿得很了,又想起姑娘的告诫,不敢再往人间作恶,于是一路寻找,竟出了村子,来到了大路之上。”
“小人上了大路,四下仍是不见有什么吃的,正感焦躁之际,忽听远处一阵马蹄声响,似乎有不少马车驶了过来。小人见来了人,心想若是过路客商,好歹也能讨些吃的,若是他们胆敢不从,小人再把他们吃了了事。反正这里是冥界,来来往往都是鬼魂,小人就算吃了他们,也只是吞了一些鬼物罢了,可不算是违了姑娘令谕。”蓝衣女子听到此处,忍不住微微一笑,点头道:“很好,很好,你这人言而有信,我很喜欢。”
五鬼天王听得赞许,暗暗吁了口气,面上兀自恭恭敬敬,抱拳说道:“姑娘过奖了。小人虽非生人,却也知大丈夫一诺千金,一言既出,驷马难追的道理。小人作恶多端,本就该死之极,姑娘饶了小的性命不杀,已是恩同再造,小人若再杀害人命,岂不连畜生也不如了么?”蓝衣女子挥了挥手,道:“好啦,好啦,给你三分颜色,你倒开起染坊来啦!你口里说不杀人,这当儿又干什么来啦?对了?后面怎么样了?”
五鬼天王老脸泛红,干笑两声,道:“好,好,姑娘嫌小人啰嗦,小人长话短说便是。”蓝衣女子道:“不打紧,不打紧,你爱说故事,我也爱听呢,只要你肯说实话便成。”五鬼天王应了声是,点头道:“等马车到了近前,小人这才看见,原来车上装的尽是一口口箱子,马车行在路上,车轮深印,显然其中物事甚是沉重。不过小人那时实在饿得很了,哪里管他车上装的什么,眼看着马车到了近前,赶忙扑将上去,将拉车的那匹鬼马一口吞了。就因为这一匹马,才与他们结下了梁子,直到遇见了那人。”蓝衣女子道:“原来如此。对了,那人是谁?”
五鬼天王道:“姑娘莫急,且听小人慢慢到来。话说当时小人吃了马匹,那马车自然翻倒在地,一步也前进不得了。没多久,便听得后面马车中阵阵喝骂,数十名车夫打扮,手执兵刃的阴魂冲了过来。小人见他们本领低微,也不怎么放在心上,三拳两脚,便把他们打得叫苦连天,落荒而逃,有一头阴魂逃得慢了,被小人从后赶上,一发吞入了肚中。”蓝衣听到此处,忍不住嘿嘿一笑,道:“哈,瞧不出你这人瘦得跟小鸡似的,浑身骨头也没三两重,不料食肠如此粗大。嘿,你吞了马匹,又吃了车夫,他们就没找你算账么?”
“有,怎么没有?”
五鬼天王苦笑一声,道:“姑娘,当时小人接连吃了一人一马,早已心满意足,当下大摇大摆,便向自家修炼的住处行去。谁知才一举步,便听车队中有人哈哈大笑。”
“小人听的笑声,不禁也有些奇怪,心想方才我痛打车夫之时,此人躲在车中不敢出来,怎么到了这会儿,却又如此胆大起来?小人循声望去,只见那辆翻到的马车顶上,不知何时竟多了一个身穿明黄长袍,头戴冠冕的中年汉子。那人一张国字脸儿,又瘦又高,看上去就像戏台上的皇帝一般。他我一见到他,便只觉心中一震,那眼神实在太过锐利,就像一尊神祇,俯视着芸芸众生一般。”
“咦?”
平凡一听到那人模样,忍不住轻轻咦了一声,问道:“五鬼天王,那人是不是一对丹凤眼,卧蚕眉,一张脸红得就像猴子屁股?”五鬼天王应了声是,随即问道:“咦,你怎么知道?”平凡哼了一声,冷冷的道:“我不但知道他的长相,还知道他的名字呢?他是不是叫做阴长生?”
“不,他的名字叫--”
五鬼天王一言未毕,忽然间“啊”的一声惨叫,整个人从中一分为二,就此没了声息!
这一下出手突如其来,即便以蓝衣女子法力之高,事先也无半点警觉,瞧这模样,出手之人,必定也是一位元神高手无疑了!
“出来罢!”蓝衣女子双目一睁,喝道。
“好,好本事!”
话音方落,便听空中一声长笑,一个四十来岁年纪,身穿明黄长袍的瘦子从天而降,就这么突兀的出现在二人身前。平凡见了那人,眸光一冷,喝道:“阴长庚,果然是你!”
阴长庚闻言,回过头来,奇道:“小娃娃,我们好像不曾见过面吧,你怎知本王的名讳?”平凡答道:“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阴长庚,你不曾见过我,我却见过你呢!你弑兄杀弟,丧尽天良,你道天下人都被蒙在鼓里,茫然不知么?”
“哼,你知道又如何?”
阴长庚仰天一笑,冷冷的道:“你知道了我的秘密,难道你还想活着离开么?”
“那也未必!”
蓝衣女子站在起身来,不动声色的拦在了平凡身前,道:“阴长庚,你想杀他,可得先问我同不同意?”
“你,你又是谁?”阴长庚斜睨了她一眼,满不在乎的道。
“你试一试就知道了!”蓝衣女子不甘示弱,狠狠的回敬了他一句。
阴长庚闻言,脸上肌肉一跳,似欲发作,却终于忍了下来,故作镇定的道:“我从不和女人动手。”
“是么?”
蓝衣女子冷笑一声,一脸不屑的道:“阴长庚,依我看你是没把握赢我罢?想不到堂堂冥河老祖,也是个畏首畏尾,欺软怕硬的无胆鼠辈!”
“你...你是谁?”
阴长庚一听,心中惊怒更甚,当下脸色一沉,阴恻恻的道:“臭丫头,你怎么知道我的底细?”
“我当然知道!”
蓝衣女子“嘿”的一笑,揶揄道:“我不但知道你的底细,就连道门五祖,魔门五帝的跟脚,我也无不知晓,就凭你这小鬼,也敢在我面前装神弄鬼,妄自尊大么?”
“好,好!”
阴长庚点了点头,拱手道:“既然姑娘要为这小子出头,本王今日倒不便出手了...”蓝衣女子笑道:“怎么,打不过想溜...”
一言未毕,忽觉眼前一花,咦蓬黑雾凭空浮现,“砰”的一声,在空中炸裂开来,无数牛毛细针划破虚空,迎面向二人射了过来!
“贼子敢尔!”
蓝衣女子见状,登时大怒,左手一伸,将平凡提了起来,随即身形一晃,凭空退出数里之外。与此同理,她更是一挥衣袖,将随后射来的细针尽数打落。这一下出手兔起鹘落,利落无比,连阴长庚也忍不住赞了声好!
“好小子,你敢对我动手么?”
蓝衣女子放下平凡,只一闪,竟又回到了原地,双目直直登时阴长庚,冷冰冰的喝道。
“不敢,不敢!”
阴长庚嘿嘿一笑,道:“姑娘既有这等本事,自是一位了不起的高人,为何偏要与本王做对?”蓝衣女子听了,竟是出奇的摇了摇头,正色道:“不,我与你无冤无仇,本来也不想杀你,不过,你若要杀他,我却万万不准。”
阴长庚闻言,也不禁微微一怔,过了许久才道:“咦,这可奇了,这小子算个什么东西,也配让姑娘出手么?还是姑娘神女有心,对这小子起了别样念头?”
“放屁,放屁!”
蓝衣女子听了,脸上微微一红,但这神情也只稍现即逝,只一瞬,便又成了先前那副冷冰冰的模样。只听她轻哼一声,淡淡的道:“阴长庚,你给我听好了,我不管你是谁,也不管你五鬼天王来这里做什么,总之有我在这,你休想踏入昆仑一步!”
“好,好,好个泼辣的女子!”
阴长庚暗赞一声,点头道:“既然如此,咱们只能手底下见输赢了!”蓝衣女子道:“正要请教。”
说话之间,早见一黄一蓝两道人影交错而起,只一瞬,便洒下漫天罡风剑气,霎时间笼罩了数十里方圆!
“轰!”
一声巨响,半空中两道人影冲天而起,只一眨眼的功夫,便没入了云层之中!
“嗤!”
下一刻,只听天幕尽头一声锐响,一道幽蓝剑气撕裂虚空,横贯了整个天幕!
这无比惊艳的一剑呵!
这一瞬,平凡忍不住抬起头来,仰望着苍穹中那一抹炽烈的蓝光,仿佛一个懵懂,仰望着天上的神祇!
没有什么,能形容这一剑的威力,就连远在地面的平凡,也如此真切的感受到了那一剑带来的震撼。那一剑中蕴含的法力,似欲将天穹斩破,遁出大千!
炽烈蓝光,耀眼夺目,他再也无法看清那团光晕之中的人影。他只是看到,那耀目的光芒照亮了整个苍穹,甚至连天边的旭日终于也失去了颜色。
一刹那间,平凡只觉全身血液都澎湃了起来,似乎有一股强大无比的力量托住了他的身子,引领着他向那天空的尽头的飞了过去。
近了,更近了。
越是靠近蓝衣女子,他越是能感受从她身上散发出的那股凌厉的建议,仿佛无垠星空,浩瀚宇宙都只是一张薄纸一张,随时都能一穿而过!
一种绝对的,无坚不摧的力量!
这一刻,他忽然想到了三清童子。
那个甘愿拼却一死,相救自己夫妻二人的那个古怪孩童!
泪水,缓缓漫出眼眶,模糊了他的视线!
他一伸手,握住了蓝衣女子纤细的腰身,似乎就在这一瞬间,他与天都神兵已然融为一体,共同冲向了眼前的敌人!
“不好!”
阴长庚一声怪叫,赶忙把手一招,祭起了一把丈许直径,镶满了各色珠宝的五彩罗伞,顺手一抄,往那道剑光的方向迎了上去。罗伞入手,登时浮起一层五彩光晕,伞面上的所有珠宝,也随之发出了一阵清脆无比的“叮叮”之声,阵阵如兰似麝的幽香,不绝从中传了出来。
“兜率香罗伞!”
蓝衣女子见状,低呼一声,一双秋水也似的眸子之中,忽然露出了一丝狂热的神色!
下一刻,平凡只觉手中一热,蓝衣女子的身子越变越细,越变越小,竟在这瞬息之间,重新恢复了成了先前长剑的模样,“噗”的一声,狠狠的刺在伞面的光晕之上!
“噗!”
一声轻响,伞面的护罩登时碎裂,被天都神兵毫不费力的穿了过去。阴长庚心中一寒,拼命运使法力,将兜率香罗伞撑得鼓了起来。耳听得“砰”的一声巨响,那宝伞忽然向内陷入,接着猛地向后一弹,将天都神兵连着平凡一起弹了出去!
兜率香罗伞,竟能抵挡天都神兵的全力一击!
“哈哈哈哈...”
阴长庚死里逃生,忍不住放声大笑,然而,紧仅仅是短短的瞬间过后,他便再也笑不出来了!
只因--
就在这电光火石的一刹那间,他突然惊骇无比的发现,尽管被兜率香罗伞反弹了出去,天都神兵的光芒,仍旧没有丝毫减弱,相反,经过了这一下借力,剑上的光芒,竟比先前还要明亮!
如此一来,阴长庚顿时明白了蓝衣女子的用意:她方才刺出的这一剑,目的根本不是为了刺穿兜率香罗伞,而是为了从伞上借力,从而发动更加猛烈的攻击!
第一剑,挡得住‘第二剑,能挡住;第三见、第四剑...呢?
这一瞬间,阴长庚突然感到了深深的恐惧!
不是法力的纯粹差距,甚至,也与法宝无关,而是,从一开始,他便陷入了对方看似全力一击的陷阱之中!
他输了,输得彻彻底底。
“噗!”
第二次攻击如约而至,他只觉手中一震,险些握不住这件保命的法宝!
“不行,必须逃!”
这一刻,他终于下定了决心,也决定了他败亡的结局!
“臭丫头,老子不陪你玩了!”
阴长庚大叫一声,再也不敢稍作停留,随手打出一道法术,接着身子一缩,整个儿躲进兜率香罗伞中,“呼”的一声,逃到了数里之外!
“小子,抓紧我!”
便在这时,蓝衣女子忽然一声大喝,一把带起平凡,风驰电掣般追了上去。只是这一次,她的速度比先前还要快了一倍不止!
数十里的距离,转瞬即至!
“砰--嗤啦!”
一声巨响,天都神兵毫不意外的砸在了兜率香罗伞上。这是这一次,兜率香罗伞的防护再也没能将其弹开,随之而来,则是一声凄厉之极的裂帛之声!
“啊!”
剑气袭体的这一刹那,阴长庚不禁瞪大双眼,仿佛难以置信一般,眼睁睁的看着平凡手握长剑,如闪电般从自家体内一穿而过!
剑气贯穿身体的这一刹那,阴长庚却没有任何动作,只是一声闷哼,整个身子从腰间一分为二,这位恶贯满盈,罪恶滔天的冥界巨头,就此一命呜呼!
~~
与此同时--
在那遥远的冥狱第十九层,忽然传出了低低的一声叹息!(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