码头上。
盛雅朵拎着保温盒等待。
自从那一日险险地用一个得救的华夏女生骗过欧阳琛以后,事情都朝着她设想的发展了。
十天又过去,若说还有什么超乎预料的,便是这群人的执着。陶夭几个哥哥轮番过来找,最先来的欧阳琛染了病还不肯走,那一股子悲痛欲绝的模样,她看了都觉得难受。
陶夭竟然有四个相貌一样的哥哥。
盛雅朵这几日又多了解了陶夭几分,越了解,心里那股子嫉妒便越发深重,好像火苗,越烧越旺。那个比她小两岁的女生,多幸福啊,周围有那么一群人爱她护她,将她捧成小公主。
程大哥,头发都花白了……
盛雅朵脑海中突然浮现出昨天看到的程牧的样子,心疼不已。
“很快就会过去的。”她想。
只要程大哥今天见到戒指便会相信,陶夭已经死了。她死在深海里,被鱼分食,尸骨无存。这结果虽然惨烈了一些,他可能一时间无法接受。可他总会接受的,接受了,便会慢慢忘记她。
纤细的手指蓦地攥紧,盛雅朵深吸了一口气。
她有点紧张。
视线里,程牧一行人远远走来。
她抿抿唇调整了一下情绪,快步迎上去,到了程牧跟前,开口说:“程大哥吃饭了吗?我给你炖了大骨头汤。”
“吃过了。”程牧随口一应,看着边上的徐东吩咐说,“让黎叔尽快准备潜水服潜水艇。”
“我这就去。”徐东应一声,快步走了。
程牧再看向边上的欧阳璟等人:“你们要离开栏川的话现在也可以走,这边有我,有了消息会第一时间和你们联系。”
欧阳璟默了一下:“我和你们一起出海。”
“不用。”程牧毫不留情地拒绝。
欧阳璟叹气:“程叔。”
程牧看他一眼:“没什么好商量的,岸上等着。要不然就先去其他地方继续找。”他看上去比上午精神了一些,说话也有了点力气。不过,越是这样,欧阳璟反而越觉得担心了。
程叔这样子,似乎没意识到,鱼腹里找到戒指意味着什么。
他现在不是要出海找人啊,他们也没必要去其他地方了,要潜水艇这些,难道不是抱着一丝希望,希望可见找见小妹的遗物或者尸骸吗?都到这种地步,小妹可能还活着吗?
悲哀和苦闷突如其来。
欧阳璟定定神,用一股子不容拒绝的口吻说:“我和你们一起出海,要不然,我们这边自己找潜艇,跟在你们后面。”
他这样说,程牧抬眸,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
欧阳璟看着他说:“我必须去。”
必须去,必须将小妹带回家,无论是死是活,哪怕是一颗牙齿,也必须让她入土为安。
欧阳璟声音里带着刻骨的悲伤。
正在这时,欧阳瑜从远处快步走过来,一过来便火急火燎地问:“大哥,说是有夭夭的消息了?”
他对程牧有怨,那会准备离开也不愿意过来打招呼,眼下听了一点消息便怎么也坐不住了,话一出口,却发现欧阳璟脸色不对劲,根本一点喜色也没有,反而沉重又压抑。
欧阳瑜脸色顿时僵住,他慢慢转头,握拳看向了程牧。
看过去却愣了。
眼前这人,哪里有他记忆中强势阴沉的样子,他眼窝深陷嘴唇干裂,五官虽然辨得出英俊锐利的轮廓,头发却白了。一缕缕银丝掺杂在乌黑的发里,那么扎眼,好像突然就老了十几岁。
他这样子,他还怎么说愤怒怨恨的话?
欧阳瑜猛地握紧了拳,转身就跑了。边上跟着他过来的楚原怔了一下,连忙快步追了上去。
因为这插曲,一众人越发沉默了。
良久,程牧开口打破了寂静,他朝欧阳璟说:“那就等一会。”
他同意了欧阳璟跟去。
欧阳璟松口气,一手插兜,他从裤兜里掏了烟盒出来,去边上人少的地方抽,模样很颓唐。
程牧看他走过去,烟瘾也犯了。
他一边咳嗽着,一边从自己口袋里掏了烟盒出来,正要低头点燃,边上蓦地响起一道女声:“程大哥,你不能再抽烟了。”
这声音自然来自盛雅朵。
程牧没理她,他甚至连余光都不曾落在她身上,就着打火机升起的淡蓝色火焰,狠吸了一口烟。
“程大哥,你身体——”
“滚。”平缓冰冷一个字突然响起。
盛雅朵一愣,不敢置信地看着程牧,似乎不敢相信,这人会突然当着这么多人朝她发火。当着十多个大男人的面,她一个年轻姑娘被这样对待,哪里还有一点脸面?
盛雅朵抱着保温盒,难堪至极。好半晌,她总算回过神来,表情有点委屈地将保温盒递给徐东,声音轻轻说:“那我先不打扰你们了。这是大骨头汤,你记得让程大哥喝掉,他身体不能再熬下去了。”
小姑娘看上去委屈又可怜。
偏偏,徐东哪里敢伸手接饭盒,勉强地笑着说:“二少怕是喝不下,盛小姐以后别辛苦弄这些了。”
这几天,盛雅朵又送药又送饭,话里话外都是对二少的关心,饶是他们这些男人再迟钝,也看出了她的心思。
不过,她注定不能如愿。
徐东正想着,余光看到刚刚转身去边上的程牧又到了两人跟前。他扫了一眼盛雅朵递到半空的保温盒,目光淡漠收回,最终落到了女生委屈的神情上,冰冰冷冷地开口说:“以后别送这些东西过来浪费时间。我不会接受。另外,如果你是对我有想法的话,尽早收回,免得浪费感情。”
“程大哥。”盛雅朵唤他,泪光楚楚。
她喜欢华夏文化,中文说的还挺好,这样可怜兮兮仰着头的样子其实很容易惹得男人心软。可惜,周围一众人都为着找陶夭过来,看见她这副样子除了烦躁哪里还生的出其他情绪。
程牧脸色越发难看道:“以后别过来了,还有,程大哥这称呼,改一下为好,我们没这么熟悉。”
接二连三这些话让盛雅朵越发难堪了。
她是盛厅长的独女,这段时间一直帮着找陶夭,周围一众人对她尚算客气,哪能想,程牧今天突然落她脸面呢。
徐东没接保温盒,盛雅朵只好抱回到自己怀里,看着程牧,她声音低低地说:“我知道你难过,可陶夭根本没有生还的可能啊,她当时在海面上,那么大的浪打过来。”
“说完了吗?”程牧声音冷硬地问。
盛雅朵咬唇,羞愤地看着他。
“说完了就滚。”程牧将手里的烟头扔到脚下,重重踩灭,“我就和她骨灰过后半辈子,都不可能考虑你。”
这句话简直像一计响亮的耳光。
盛雅朵定定地看着他冷硬无情的侧脸,猛地哽咽一声,抱着手里的保温盒,转个身踉跄跑了。
程牧又给自己拿了一根烟,走到一边去,席地而坐。
他就那么坐在地上,又点了一根烟。
边上一众人也累,三三两两找地方先休息,这几天精疲力尽心理压力又大,没人说话。
六指佬一直看着程牧。
他最开始看见盛雅朵还有点意外,盛雅朵也看见了他,却并未和他产生丝毫的眼神交流。这一会,他也隐隐地明白了一点关于这戒指的事情。这戒指的主人,应该还活着吧,而且被盛小姐藏起来了。
毕竟,戒指肯定是从它主人手上取下来的,而它主人如果已经死了的话,也没必要找他来演这一出。
盛小姐喜欢这个男人,偏偏人家有未婚妻了,没办法,她只能将人家未婚妻还活着的消息给隐瞒了起来,用这么一个戒指误导他,之后再慢慢图谋,以为这样一来,男人会慢慢忘掉死人,接受她。
看样子悬呐……
也不晓得这男人是什么身份,刚才那几句话冰冷又无情,似乎根本不将这个公安厅长的千金放在眼里。
六指佬若有所思地想着,瞧见席地而坐的男人又将那一枚戒指给掏了出来。他一手扯开塑料袋揉成一团,捏着戒指定定地看着,虽说面无表情,可身上那股子气息实在让人感伤。
看着看着,他突然又攥紧了戒指,手握成拳,重重地抵在唇角位置,研磨一般,很用力。
恐怕,他也以为爱人死掉了。
不许别人说,刚才自己却分明说出了骨灰这样的话。
如果他知晓真相呢。
要是自己将事实说出来,得到的怕不止五百万华夏币了,以他这么情深义重的样子,钱财怕是大大地有。
不过,那样一来,自己肯定要得罪盛小姐了。
盛小姐之所以能有恃无恐地找上他,不就是因为,他这样的小老百姓,根本无法违背她意愿请求么?
哎,近在咫尺的钱财,只能想想。(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