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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新夫人一直都没有说话，阎婆子心里有些发慌，不说话没表情，她的心思便很难揣摩，就不知道新来的夫人是个好对的，还是难对付的。她越来越淡的笑里，添上了不安的神色，正在琢磨间，忽然听到外面有声音传来。
“姐姐可在屋中？”
来人的声音很是响亮，一听便知道是曾氏的声音，阎婆子脸上一喜。
郭荃看在眼里。
李氏本来要对桂院里的人训一番话，气氛酝酿得刚刚好，没想就被来人打破了，她抿开的嘴角有一丝厌烦，问阎婆子，“谁在门外大呼小叫？”
“姐姐，是我！”曾氏说话间已经跨进门来，“听不出来是我么？”她快速地扫了一眼屋内，对李氏笑说道：“姐姐，我们有过一面之缘呢。”
不提那一面之缘还好，李氏本可以和她假装第一次碰面。看着穿着朱红外衣，头戴绿色大花的曾怀柔，李氏不禁感叹她行事大胆，看来她并未打算掩盖那件事。
“我特地来给姐姐道喜。世事难料啊，以前对姐姐多有得罪，还请姐姐不要见怪，咱们以后可是一家人了！”曾氏自顾自地说得很热闹，像是之前从来没没有与她们争锋相对过。
其实也是，除开第一次她以当家主母的身份警告她们，之后的每一次针对都没有面对面过。
李氏回道：“妹妹太客气了。”语气淡淡的，不怒不喜。
曾氏看向郭荃，一脸惊讶：“这不是荃姑子么？呵呵，今日是你阿娘大喜的日子，你怎么还在这里呢！”曾氏转脸，微怒着对阎婆子说：“怎么还未领荃姑子去她的住处？”
“夫人，奴这就领了荃姑子去。”
“去吧去吧，让阿蓉阿芳都出来，好好地迎一迎她们的大姐姐。”
曾氏眼带笑意，看着阎婆子走向郭荃，期待着她们赶紧离开。郭荃知道曾氏的意图，她想分而治之，将她与李氏分开，分开对付，今日她还不敢太造次，至少可以分开摸底，来日图之。
阎婆子恭敬地相请，郭荃立在那里没有动。
“不知道妪要将我领往何处？”
“荃姑子自然是与几位姑子一道住在稚院。”
郭荃带着几分客气，请求道：“妪，我想与母亲一道住在桂院。”
阎婆子有些为难，“让荃姑子住到稚院去是郎主的安排，姑子们都住在那里呢。”
曾氏插嘴道：“荃姑子不愿住过去，看来是不想与姐妹们相同。”曾氏有些轻蔑地对郭荃说：“还是阿荃太娇气？我们小郞才四岁，早已在三岁时就另院独住。”
郭荃没有接曾氏的话，只是恳求阎婆子，“妪，请在桂院另择一处房屋，我想与母亲住在一起。”
“这……”阎婆子看向曾氏，曾氏一副你看着办的表情，阎婆子低声为难地重复道：“让荃姑子住到稚院去是郎主的安排，荃姑子不想住在这里的话……还得请示郞主，再做安排。”
曾氏于是对李氏道：“姐姐，阎婆子的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阿荃还要坚持与你同住，未免也太不懂事了，可与姐姐贤德的名声不符呢。”
李氏又紧了紧嘴角，虽然她心下很不满郭荃坚持留在这里的态度，但是她更不满曾氏拿贤德说事的语气，想起前一晚她搂着郭荃说的担忧，她决定暂时听郭荃的话，于是道：“桂院甚大，阿荃与我住在一起吧。”
她对阎婆子说，“郞君繁忙，这事不用去麻烦他，我做主便是，给荃姑子收拾个房间出来。”
“这……”阎婆子依旧十分为难地站在原处。
“没听见我的话？”李氏气怒道，“郞君将我接回府，怎么说现在我也是郭家当家的夫人，连这点事都决定不了么？
阎婆子战战兢兢，“夫人息怒，奴这就去安排！”
曾氏见李氏说话这般硬气，一脸悻悻然，像是自己讨了个没趣一般，但是只一会儿，她又有了新的想法，“今日是姐姐的好日子，恭喜送到，我就不多打扰了！”
李氏吩咐尙在房中的一个小婢子，“你送夫人出去。”
李氏经常在郭荃面前说要忍，要和气，方才表现得不卑不亢，还让曾氏讨了个没趣，郭荃心里有些得意，含笑着看向李氏，李氏却恼怒地看着她，“阿荃，你想住在桂院，为何不先与我通气？阿荃，我经常教你，莫要染了那任性的脾气，姐妹们都要住在稚院，为何你独独不行？你让阿娘太伤心了！”
李氏的话说得重，郭荃的声音透着委屈，“阿娘，你不也帮着阿荃说话了么？”
“阿娘只是不想让那曾氏看了你的笑话去，她说阿娘不配贤德，更是可以以此事在外渲染你的不是，阿娘可不想你在闺阁之中就名声不佳。”李氏放缓了语气，“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郭荃喜道，“阿娘真好。”
李氏补充道：“只此一晚，明日你便到稚院里去，与姐妹们住在一处。”
郭荃撅起嘴，恰巧阎婆子进来，她很快恢复常色。
“夫人，荃姑子的房间准备好了。”
“带荃姑子过去吧。”
郭荃不想就这样走了，可是她又没有继续留在这里的理由。她知道李氏贤德，是个好妻子好儿媳，但是她太贤德，不知道这世界上还有小人，无理的人，处心积虑想对付她们的人。郭荃不恨李氏，因为她没有像她一样全部经历一次，因为自古以来的教育就是女子贤德为美，李氏以高标准在要求自己，她没有错。
郭荃不想让李氏觉得自己不听话，她不想惹她生气。
以后可是要怎样保全她为好？
她一路走一路思索，一直到送她的婢女离去。
“等一下。”
婢女刚刚迈出门槛去，转过身来：“荃姑子还有什么吩咐？”|
郭荃一笑，“你叫什么名字？”
“荃姑子唤奴阿烟便是。”
阿烟十五六岁，容颜清秀，是这几个婢女里最好看的一个了。
“阿烟，你先前便在桂院做事？”
“是的，奴进府七年了，一直在桂院这里。”
郭荃知道，曾氏进门后换掉了大部分的奴仆婢女，她选婢女的要求很简单，五官端正，但绝对不能太好看，一是怕太标致的婢女吸引郭世充的注意，二是怕她们比她的女儿们更美。阿烟如此清秀，便没了再发展的可能，幸好进府后只是呆在桂院。
阿烟等着郭荃的吩咐，郭荃默了半天，说：“没事，你去吧。”
阿烟有些纳闷，她还是个单纯的小女孩子，从进府后就是与桌椅板凳器皿等打交道，没有贴身服侍过主子，还不懂如何揣摩主子的心思，郭荃叫了她，没有吩咐她，她便有些纳闷呢。
从厢房出来后，她快步走到主房那里，见阎婆子出门来了，低声喊她道：“阿烟，磨蹭什么呢，快进来，夫人叫你们都过来。”
阿烟小跑起来，她进屋的时候，发现桂院里的几个婢女都垂手站在那里，于是她不敢张望，赶紧站到阿火身边去，阿火是个身形壮实的女子，她偷偷瞥了阿烟一眼。
“荃姑子可安顿好了？”听见新来的夫人问话，阿烟吞吞口水，回道：“荃姑子已经在房内歇下了。”
新夫人便不再说话，一一细细看着房中的人。
阿烟觉得，沉默的主子很威严。其实她本来觉得新来的夫人很随和的，可是她太习惯沉默了，进门后就没说几句话，方才还对原夫人那样子——想想她就觉得她看错人了。原夫人曾氏本来就厉害得很，这下来个更厉害的夫人，以后谁听谁的话啊？
“你们知道，做奴仆的，最重要的事是什么？”
李氏的声音不高，但是压的很沉，更显分量。
这样一问，阿烟也想不出答案。
“是忠诚。”
阿烟松一口气，她就怕夫人提问呢，还好夫人自问自答。一说到忠诚二字，阿烟的头更低下去一些，她预感到夫人好像有火。
“以后在桂院做事，要知道心该向着哪里，我可是个赏罚分明的人。”
阿烟动也不敢动一下。
屋子里落针可闻，阿烟便大声呼吸也不敢了，只觉得时间过得好慢。
“今日是个喜日子，阎婆子，将这些分给她们吧。”李氏拿出一个喜袋，阎婆子打开一看，都是散钱呢，当场她就一人分了一些，到最后，就剩她空着手。
新夫人说的很明白了，赏罚分明，阎婆子暗暗惊险。
她将婢女们都安排好，又服侍李氏洗浴，前头的宴席还没散，李氏又不让她在房内守着，她便在院子里探看了一圈，四下检查一遍。
没有风，远处有棵树动了动，树叶发出沙沙的响声，阎婆子低声问：“谁在那里？”
“妪，是我。”
阎婆子犹豫了一下，看向主房的方向，灯还亮着，她向动着的那棵树走去。
那是曾氏身边的小婢女，她说：“妪，夫人让我将这个交给你。”她塞过来一个钱袋子，匆匆就走了，阎婆子拿手摸了摸，心情沉重。***（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