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宿未睡,加上一大早又听说了这样的事,郭世充只觉得如吃了一只苍蝇一般地恶心。想起曾氏昨日说的“郭郎,我一颗心只向着你,你要应我,不管听到什么,千万不要信。”一想起这话,他就窜起一股火。
当初,他们郊游相遇发生的事被发现后,曾太守遣人责问了他;等曾氏怀了郭蓉的时候,曾太守遣人来给他传递过消息;后来曾氏在曾府诞下郭蓉,曾太守对他施加了一些压力。一开始,他就没怀疑过郭蓉不是自己的女儿,现在想来,曾氏能在还未出阁前就与他有染,极有可能也与其他男子有染。
如果那个人是胡大,那就说得通了。曾太守是无论如何不会让自己的女儿嫁给一个家奴,也许,从一开始他们就设计陷害了他。想他郭氏一族不是什么大士族,人丁不旺,还过得去,所以将这事便宜了他!
不管是谁,被算计,被瞒了这么久,伤心气愤在所难免。
对,还有面子。郭世充看了一眼沉默不语的陈都,眼前的人可是什么都知道,还先于自己知道。他的脸越来越黑。
马车上的两人一路无话,马车中的空气憋闷得很。
因是要上齐王府,办紧要事,郭世充几番让自己不要再想。等到他得到齐王的重视,开始为齐王效力,一步步发达起来,等他光耀了门楣,他发誓一定不会再夹着尾巴过日子。
等齐王府中的事一办完,要回郭府了,他才发现自己极为不愿。他不想回去面对曾氏怀柔。
他撩起车帘,吩咐车夫:“去一趟布衣巷。”
他想,云娘与她不同,云娘是真心为我好。
当初,大将军李敬被诬陷造反之事,他能先得到消息,就是从曾太守那里。曾太守派人来通知他,希望他早点准备脱离干系,还没等他对李氏开口,李氏就已先对他开了口。她为了保全他,甘愿和离。哪像曾怀柔,为了掩盖自己的丑事,早早地打上了他的主意。
马车到布衣巷的时候,远远低看见郭荃关了院门出来,她挂着一个篮子,像是要出门。
郭荃也发现了马车,她退到墙根处,看着郭世充从车上下来。
“父亲。”
“阿荃,”郭世充见着她是真的欢喜,心情一下子开朗许多,这可是自己嫡亲的闺女。他含着笑,深深地看着她,阿荃虽与她母亲长得像,可是身段随自己,长得高挑。
郭荃在他的注视下有些不自在,“外头日晒,阿爹进院里坐会儿吧。”
郭世充看向郭荃手中的篮子,“是要去布庄寄卖手帕?”
“是的。”郭荃看了一眼车上下来的陈都,又道:“晚一些再去也无妨,父亲进院里坐会儿吧。”
郭世充点点头,“你母亲可在屋中?”
“在的。”
郭荃走到前面,开了院门,朝屋里大声唤着李氏。
郭世充想到来这里,一定是被胡大的事搅得乱了心绪。郭荃带着笑,脚步轻快,还未出第三招呢,到时候,郭世充恐怕连这个闲心都没有了。
郭世充在屋里坐下来,李氏招呼陈都也坐,郭世充拦了她,他对郭荃说:“阿荃,你手上还有事,就先去办吧,坐阿爹的马车去。”他转向陈都,对他没有对郭荃那样的好脸色,吩咐:“陈郎,你送女郎去布庄吧。”
待到小院里只剩下他与李氏的时候,他才真真舒心开来。
“云娘。”他抓住她的双手,眼含深情:“你在这里过得可好?我日日在想,若是你还在我身边该有多好……”
饶是四下无人,李氏也觉得十分不合适,她曾是大家闺秀,深谙礼数,她抽出手来,正经地道:“郭郎,妾已是下堂妇。”
郭世充黯然道:“你可是在怪我还未将你们母女接回去?”见李氏垂下头不答话,他叹了一口气,愁苦息数涌出,“哎,自从你离开我……我这些年没交上好运,若不是曾太守帮衬着,我也不会有今日。”又想到了曾氏的事,他沮丧地道:“这些年来,我郭世充不是靠先父,就是靠岳父,真真地笑话死人了。”
他是真的心情一落千丈。
他说出这些话,像抽干了自己身体的所有空气,他坐在那里,像个空空的衣裳架子。这样的他,也只有在李氏面前才会出现。
他们才是真正的结发夫妻。
李氏知道他是在怨命呢,她能理解他有志难伸的苦恼,她提起笑,给他一些力量,“眼下不就是有了好机运,蒙皇上垂青,你做了劳军长吏。”
郭世充握住他的手,激动道:“云娘真是我的福星,云娘和阿荃一回来,我便有了机会。”他想起她等待的,期盼的,支吾道:“只是现在公务繁忙,你再等等,很快我就接你们回去。”
李氏知道他现时的为难,特别是刚才他亲口说了那些无奈,其实,只要他心里头并未忘记她,她就很幸福了,李氏不想给他压力,道:“我住在这里挺好的,我只希望你将阿荃接回去。你知道,过两年她就要说亲了,在你身边总是比在我身边好。她跟着我吃了这些年的苦,我不能耽误了她的婚姻大事。只是这孩子总说舍不得我。”
郭世充保证道:“不碍事,我定能将你们一齐接回去。”
李氏含泪,行了个大礼,“妾谢郎君垂怜!”
郭荃与陈都坐着郭世充的马车离开布衣巷,陈都已小声将昨晚到现在所有事情说完,他有些担心,“郎君与胡大讲完话后便冷颜对我,在齐王府中时也是各说各的……郎君眼中怕是揉不下我这粒沙子。”
郭荃与他分析道:“父亲冷颜,是因为一时很难接受这样的事,这件事对于他来说,是不光彩的。你先于他知道这样的丑事,他只是不知如何面对你。”她安慰他,“无须担心。等你们回府后,父亲自会待你如从前。”
车夫停下马车,“女郎,布庄到了。”
郭荃起身,对陈都说:“我很快办完,你就在马车内侯着。”
郭荃将帕子寄卖后,又让车夫赶车去东市买了点酒肉,回到布衣巷的小院时,郭世充正在房内补眠。
“你阿爹一宿未睡,你别过去打搅。”李氏接过酒肉,笑道:“阿荃想得真周到,方才我还在想呢,忘了叮咛你几句。”她看向远处等候的陈都,“听你阿爹说,昨晚与陈都忙了一宿,我将西厢房整理好了,让陈都也去歇息歇息吧。”
“好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