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郭荃去布庄看手帕卖得怎样,所幸,全卖出去了。掌柜的将铜板窜成一窜交给她,笑眯眯地道:“有客人说姑子的绣品用的是宫中的绣法儿,甚是喜欢,还问是不是宫人们偷偷拿出来寄卖的呢!”
“自然不是,”郭荃开心地告诉他:“是我娘绣的,教她绣活儿的师傅以前是宫人。”
“难怪难怪……”掌柜的便叫她们再多拿些绣品来寄卖。
回到家中,郭荃兴奋地将一窜钱捧给李氏看:“阿娘,我们的手帕全卖出去了,你看,我们能自食其力了!”
李氏挺激动的,“阿娘的伤虽然没好全,不能出去找活儿,但是还可以寄卖绣品,甚好甚好,我再多绣些!”
“我也可以帮你!”这几日的功夫,郭荃已经学会了如何绣简单的帕子,李氏直夸她聪慧。
转眼一日过去,灯下,李氏将卖帕子得的钱小心地包起来,她想给阿荃攒着,等到她出嫁的时候,她也可以给她添份嫁妆。
郭荃将一日完成的绣品整理好,笑道:“阿娘,我算了一下,以后我们每日若能卖出去五条手帕,除去买布和针线的钱,得的钱可以够一日的食用呢!”
“是吗?”李氏笑得合不拢嘴,“这样,你阿爹就不用为我们操心了。”
如果能这样生活真好,不要想着那个爹,那份情,两个人简简单单地生活在这里,以绣为生,倒也开开心心。郭荃想说的话张了张嘴,没有说出来。刚回京都的时候不是这样想过吗,没用。李氏说的也对,没有势,只能遭人践踏。
何况现在是生活在这里,要她彻底放下以前的一切,很难。
这天夜里,郭荃梦到很多过往的事,醒了好几回。
不知道外面是什么时候了。
远处,传来笃笃笃的敲门声。
李氏被吵醒,要出门一看,郭荃担心地披上衣服,“阿娘,我陪你去。”
两人掌灯开了院门一看,门口站着一人一驾马车,远处还有两匹人马,来人自报家门,“夫人,女郎,在下陈都,是郭府门客,受郭郎之命前来。”
陈都?郭荃差点儿没认出他来,眼前人束发笼冠,本来就是个英俊少年郎,此时门脸全开,在火盏的掩映之下,有如朝日烟霞般绮丽。他一身玄衣站在那里,现在有了身份,梳理一番,自然气度都不同了。
李氏听说是郭府的人,一颗心紧紧揪了起来,郭郎为何遣人夜半来敲门?她心中直打鼓,“可是郭郎出事了?”
“夫人,”陈都对李氏十分恭敬,“郎主现已是皇上御封的劳军长吏,明日一早便要启程前往关陇劳军,这是郎主给夫人的书信。”
皇上御封?那就是升官了。陈都递过来一封信,李氏忙将灯盏给郭荃拿着,双手有些颤抖地展开信。
郭荃知道,郭世充已经将征西大将军要反叛之事告诉了齐王,齐王上奏皇上,力荐郭世充去劳军,其实也是一探虚实之举。
信上写的和陈都来的目的是一样的,陈都对郭荃说:“女郎,郭郎领了御旨去关陇劳军,今日卯时便要出发,让我来接姑子,一同出行。我们先出发,在城外百里亭等侯郎主一行人。”
李氏收起信,叹道:“郭郎叫阿荃同去。”
陈都附答:“郎主是这样吩咐的。”
郭世充一日之间就被封为劳军长吏,代表皇上去关陇劳军,他希望带上郭荃,真的是将他看做了自己的福星。
在他人生的转折点,她终于成功地参与进来,也成功地让他开始信任她,只是她没想到,郭世充会起带上她同行的这个念头。
陈都催促道:“还请女郎火速收拾一下,赶紧随某上路。”
郭荃摇头,严肃地对陈都说:“请你转告父亲,我不会丢下母亲独自一人的。”
陈都坚持道:“郎主只让女郎一人同去。”
郭荃冷冷地道:“我只有一句话,我是不会丢下母亲独自一人在京都的。”
陈都看向李氏,“夫人,这……”
李氏舍不得与郭荃分开,可是郭郎开了这个口,他在信中说对关陇一带陌生,希望阿荃能同去,对路况风土之类的指点一二。这是他升迁的大好机会,一定要好好把握。
他在信中说,等此事成功办完,回京都后会很快接她们回府。
郭世充升迁,于已有荣焉。李氏劝郭荃道,“去吧,娘有伤,不能同行,你好好照料阿爹。”
郭荃皱眉,“阿娘,要去一起去。”将李氏留在京都万万不妥,她可以肯定,曾氏是不会放过她的。
李氏抓住她的手,红了眼眶,声音哽咽,“娘会照顾好自己的,你也要好好照顾自己,好好听阿爹的话。”
郭世充此去根本不会有什么事,郭荃知道他会平安回来,还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可是李氏这边呢,她一无所知,她不想冒这个险。
她双手抓住两扇门,对陈都再说一遍,“请回吧,我是不会丢下母亲独自一人的。”说完她就要关门,顿时只觉一个手影过来,快如闪电,然后眼前一黑,立刻就晕了过去。
陈都将郭荃打晕,可是吓坏了李氏,陈都对她致歉:“夫人,实在是事出紧急,如果再不走,就耽误了时间!”
“我知道……”李氏扑簌扑簌落泪,她扶着郭荃,将她扶到马车上。
“郎君,请等一等!”李氏跑进院内,拿了两个蒸饼包上,又收拾了一个包袱,想了想,她拿起针线,匆匆绣了两个字在手帕上。
将东西放在马车里,她交代陈都:“郎君,小女就麻烦你多照顾一二。你告诉她,娘等她回来。”
陈都拱手道别,跳上马车,一勒缰绳,“驾!”
高高的声音扬起,马车飞奔起来,身后的两骑人马也紧紧跟上。
到城门的时候,恰逢城门开启,陈都对守城的兵士展示了手牌,兵士放行。
此时天色蒙蒙亮,天地之间混沌刚开。
郭荃醒来的时候,天已大亮,在马车里不断颠簸,她感觉整副骨架都要散了一般。
看到身边的包袱,她才知道,郭世充的人已经将她带出城了,李氏也为她收拾好了包袱,有蒸饼,有陪伴她们从西陲回到京都的水袋,还有绑在手腕上的一个手帕。
将手帕解下来,展开,看见上头用单股线潦草绣着两个字:勿念。
一看到这两个字,郭荃的鼻子一酸,眼泪就掉了下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