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着一颗忐忑之心,郭荃一路都在猜想,这事情到底与他有什么关系?
进了烟雨楼,伙计告知,醉花间在阁楼,将她领到门前,伙计殷勤地替她敲了敲门,等到里面传来一声清亮的“进”字,伙计为她推开门:“女郎,请!”
醉花间的阁楼临街,一袭玄衣的少年公子负手站在开着的窗前。
想必方才她走到楼前的时候,他就看见她来了。
郭荃走向前,对着俊逸颀长的背影唤了一声:“瑾公子。”
公子瑾含笑着转过身来。
他虽说不再让人盯视她,但是她随郭世充去了西陲他是知道的,今日刚刚回来,他也第一时间知道了。他上下打量她几回,与他流光溢彩的肤色相比,奔波了一月的郭荃显得更加黄黑,还一脸憔悴。
公子瑾兀自摇摇头,她的五官端秀,只是这不佳的肤色,生生让她的姿色减了一等,勉强算个中等。这样一个毫无姿色的女子,对他从来都是冷脸不善的女子,竟然时时牵引着他关注她的消息。
当真可恶。
公子瑾心下的不爽登时浮了上来,开口便问道:“与你父亲去关陇走了一趟,可有博得他的欢心?几时与你母亲风光回府啊?”
早就对他明说,她与李氏的事干他何事?
郭荃听到他话里的嘲讽之意,不客气地瞪着他,周身环绕一圈冷冽的气息,她压着怒,开门见山地问,“我母亲在哪里?”
“你母亲的事,我本不想过问。”公子瑾走近她,昂起头笑道:“不过,我想你欠我一个人情。”见郭荃的瞪视转为鄙视,他悠悠道:“那日,我恰巧路过布衣巷,见两个官差模样的人抓走了你母亲。”见郭荃的目光不再咄咄逼人,他停住话头不说,直接问道:“你猜,发生了何事?”
他不接着说,光等着她回答,郭荃草草回道:“定是抓错了人。”
公子瑾不置可否,在桌前坐下,看了她半晌,有些担忧地说:“你与你母亲生生念着回郭府,可知前有猛兽出入?”
他话里有话,郭荃便问:“难道我母亲之事不是意外?”
“那两个官差是假的。”
假官差!郭荃倒抽一口冷气,她从未想过官差是假的!将事情重新琢磨一番,她重新打量公子瑾。难道前世之事也不是看上去那个样子,是中途有人救了李氏,那么,救李氏的人,是眼前的这个人吗?
她想象不到,前世的这个时候,他们还未正式认识,怎么他会暗中注意她。
公子瑾说:“有人想诬陷你母亲,置她于死地。官差是假的,所谓宫中的公公也是假的。”
“事情到底是如何?”
“都是些子虚乌有的捏造。”
既然是捏造之词,他也没有兴趣记住太多,同样他认为郭荃也不必去了解那些莫须有的捏造,她只需要知道是何人处心积虑地针对她们即可。
郭荃盯着他腰间的缎带,既然他都知道了,定也搞清楚了背后的人,郭荃问:“是曾氏怀柔指使的么?”
公子瑾点点头。
“我母亲现在在哪里?”
“你回去就能见着她了。”
郭荃一听,转身便要走,公子瑾叫住她:“你就这样走了么?”
郭荃慢慢地转身,愤恨地道:“若是事情属实,当然不会就这么算了,我不是君子,有仇必报。”
公子瑾笑着慢慢又说了一遍:“我是问你,就这样走了么?”
郭荃身子一怔。他方才说了,想让她欠他一个人情,上次他就对她示好过,如果她是男儿,他定求贤若渴,可是,可是……
郭荃闭嘴,不再说话。
他这次帮了她又如何,要她感激涕零,芳心暗许?他欠她的太多,她永远无法忘记,他上辈子夺走了她的一切,她的幸福快乐,还有生命。
郭荃杵在那里,紧抿着唇不说话,他便等着。
好一会儿,郭荃开口了:“你想要什么?”
公子瑾说的很直白:“你也知道我想要什么,我欣赏你,若你能做我的入幕之宾再好不过。”
“公子高估了阿荃。”
她先前就发过誓言,她要他不能如愿,怎会助他。
她的百般不愿,公子瑾能感受得到,他说:“我不强人所难,我有耐心。”
他越是这样,她越是烦恼。不想看到心有善念,求贤若渴,礼贤下士的他,她希望他是个渣人,彻底的渣人,最好阴险毒辣,人面兽心,这样,她便能坦荡荡地索取他欠她的债。
也许……转念一想,郭荃在心里道,也许,假官差之事是他做出来的。
她对他建立起来的防线,没有这么容易就被击垮。她疏离至极地恭敬道:“瑾公子,若是没有其他的事,阿荃先告退了。”
不能由他说什么便是什么,一切等她查证清楚之后再说吧。
郭荃出了烟雨楼,快步走向布衣巷,她迫不及待想见到李氏。
走到的院门前的时候,她的脚步有些迟疑,顿了顿,刚要伸手去推门,门一下子开了,对上李氏的脸。
“阿娘!”她真的回来了!
李氏没有表情的脸瞬间咧开,她笑的时候唇在颤抖,她一把将阿荃拉进院门,摸摸她的脸,又摸摸她的发,有点哽咽:“阿荃,你回来了,几时回来的?阿娘刚好这两天不在家……就怕你回来的时候不见阿娘,胡乱担心……”
李氏只想将这几日的遭遇草草带过,但是她心事重重的脸出卖了她。
“阿娘,我都知道了,说你被官差带走——到底出了什么事他们要拿你?”
李氏没有立即回答,关好院门,拉着她的手,走到房内,关了房门才说话。
“阿荃,其实是,官差……抓错人了。”
上辈子,李氏回来就是这样对她说的,她竟然信了。“阿娘,官差怎么会抓错人呢,他们可是认清了人才拿的?”
李氏拉着她坐下,想努力地轻描淡写,“我们先前不是在布庄寄卖绣品吗,有人看了说是宫中的绣法,恰巧宫中逃走了一个绣工,他们便顺藤摸瓜找来了这里。”
郭荃知道确有此事,早知道上次就不应该对布庄掌柜的说是她娘的绣品。“然后呢,他们将你拿去,可打了板子?”
李氏摇头,“没有,将我关了两日。后来……来了个胡公公认人,发现错了就放我回来了。”
郭荃盯着李氏闪烁的眼,嘟着嘴不满道:“阿娘,我不是小孩子,你瞒不了我,事情到底怎样你清清楚楚道来,不要隐瞒。”
李氏摆手,“事情都过去了,阿娘不是完完好好回来了?!”
郭荃有些恼,皱着眉唤道:“阿娘!”
“哎,”李氏深深地叹口气,“娘要是不说,你定是不依不饶。是这样的,官差将我抓去,不知道关在哪里关了两日,说是要等胡公公来认人。后来来了个胡公公,我才知道是因为绣品的事,他一口认定我就是逃走的那个绣工,任我怎么解释都没有用,让两个官差杖责我两百棍。”
李氏说到气愤处,声音不自觉地拔高了些:“我便问他们是哪里的官差,是何处的公公,连人都认不清就杖责至死,天下间王法何在?”感受到郭荃握住她手的力道增加,李氏放缓了声音接着道:“杖责两百棍必死无疑,还好,只挨了那么一下,就有人出现,救了阿娘。”
郭荃的眼眨也不眨地紧紧盯着李氏,“是何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