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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饕鬄楼

  20、饕餮楼

  六月廿二,申时。以无忧的眼力,已经能看到岸边朦胧的高山的影子。还有依稀的建筑物的影子了。

  快要靠岸了,无忧兴奋不已,猴子似的嗖嗖几下,爬上了高高的桅杆,站在桅杆上,大呼小叫起来:“哎呀,我看到了,那就是传说中的山,哎呀,山上是不是有一座庙,庙里是不是住着大和尚和小和尚······”

  桅杆下的工人们,笑得前仰后合。这小公主太逗了,山都没见过。

  “师傅,您小点儿心呀,别掉下来了呀······”负责拉缆绳的江小绳也是跟着无忧学“赌技”的“徒弟”之一。他在下面大呼小叫着,倒真是有点着急这位性子跳脱的小师傅,一旦不小心,从足有五层楼高的桅杆下摔下来,可怎么办。

  这里的动静惊得侍卫长赵长亭也跑了过来,一看,又是这位麻烦精小公主,头都大了。

  “公主殿下,无忧小姐,您这是干嘛?”

  “快看,快看,有一艘快船来了,哎呀呀,上我们船来了,带了什么来了?”无忧嗖嗖嗖的又爬下桅杆,对着赵长亭扮了个鬼脸:“我去哥哥那儿啦,大惊小怪,吔······”

  无忧蹬蹬蹬的跑到沈徵办公的舱室前,探头探脑的往里瞧,轻轻的敲了敲门。

  沈徵轻轻一笑,说:“进来吧,调皮鬼。”

  无忧见刚才从快船里下来的两个陌生人,正恭敬的站在沈徵的下首。

  沈徵对那两人说:“这位,就是我刚刚提起的,我们的救命恩人,梦貘国小公主,无忧公主,也是我的义妹,你们过来拜见。”

  两位陌生人郑重其事的行礼参拜:“奴才长平,长安,拜见公主殿下。公主殿下万福金安。”

  无忧也赶紧回礼。

  沈徵对无忧说:“这两位,是我的贴身小厮,长平、长安。他们是负责我生意上的事宜。我们明天早上,就要靠岸了,他们要安排码头卸货,还要通知我们沈氏商行来接货,这几天会很忙碌。”

  “哥哥,哥哥,我扮你的小厮吧,别的我不会,跑跑腿,传传话,我总会的。我等会儿跟着长平和长安一起,上岸吧,您放心,绝对会完成你交待我的任务。哥哥,你说,需要我做什么。”无忧急切的说。

  “无忧,明天船就靠岸了,别闹,乖乖的,哥哥明天带你吃好吃的。”

  “你骗人,这还没上岸呢,你就忙得没功夫陪我了,等明天,你一忙起来,哪里还记得带我玩儿。”无忧抽抽答答的说着,还假装着擦了擦眼泪。

  “哎,无忧别哭呀,哥哥这几天忙,忽略你了,好好,你别哭,这样吧,哥哥今天就领你先行一步,咱们今天就先上岸,这样总可以了吧。”

  “好咧,哥哥最好了,我去换衣服。”无忧马上“破涕为笑”高兴得蹦起来。

  长安,长平看到如此活泼可爱的小公主,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一刻钟后,无忧穿着不知道哪儿弄来的不伦不类的一身短打衣服,头发也重新梳成小童子模样,脚上穿着明显大了的男式靴子,兴高采烈的来找沈徵。

  沈徵看到她这副古古怪怪的模样儿,有些哭笑不得。

  “无忧,你这是干嘛?这个样子,说是码头上的卸货工人吧,你又看上去太小了,说是小厮,也太丢主人的脸了,有那么穷酸的小厮吗?”

  “啊?扮得不像呀?我也觉得怪怪的哩,这衣服有点怪味,是江小绳儿的,扮个杂工,像不像?”无忧有些嫌弃的,扯了扯衣袖。

  沈徵无奈的想叹气:“你说,我堂堂一个公子,我带着个杂工在身边,像话吗?你说你扮个佳人,陪在我这才子身边不行吗?”

  “哎呀呀,才子佳人,这个主意好。我再去扮来。”无忧高兴的转身就往自己舱室里走去了。

  再次等无忧出现在沈徵面前,沈徵眼前一亮。

  这次,无忧穿着浅粉色孺裙,白色半臂,梳着双丫髻,上面简单的缠着一圈粉色小娟花。清新得像个小精灵。

  “哥哥,我觉得扮得像才子的妹妹,而不像是才子的佳人。”无忧嘟着嘴说。

  沈徵失笑:“挺好看的,你年龄小,今天就先扮扮妹妹呗。”

  “好咧,才子带佳人的妹妹吃喝玩乐去也。”

  沈徵、赵长亭、长安、长平还有无忧一行五人上了快船,一路向岸上驰去。

  酉时末,无忧看着眼前越来越清晰的大山,还有那由远远的一盏明灯,渐渐看出是一座高高的灯火通明的塔,兴奋得双手拢在嘴边,打了个响亮的唿哨。

  沈徵等人这时,却脸色严肃的整了整衣冠,在船上遥遥的冲明灯塔行礼叩拜。无忧也赶紧跟着一起行礼叩拜。

  沈徵起身后,轻轻叹息着对无忧道:“这就是大名鼎鼎的明灯塔。在黑夜里,在这茫茫大海上,它是唯一指引过往船只航向的标识。远归的游子,对这明灯塔都有着无比亲切的感激之情。传说中,两百年前,星海法师在这里肉身坐化,镇压着一条兴风作浪的恶龙,才保得这里一方平安······”

  沈徵也给无忧讲了登州的“三塔,三楼”。沈徵可比大憨讲得有趣多了,把这些地方的历史,名人轶事,讲得绘声绘色,兴味盎然。听得无忧抓耳挠腮,恨不得长上翅膀飞上岸,在这大周最著名的港口城市,吃喝嫖赌,样样尝试一遍。

  酉时末,快船靠岸了。沈氏商行已经备好了马车,来接他们。

  “哎呀,那是什么,那就是传说中的马吧,那是马车?太残忍了,居然给马上笼头······”无忧一声声的惊呼,惹来旁人的侧目。

  沈徵却微微笑着,宠溺的任由无忧大呼小叫,上窜下跳。

  无忧挤到那辆华贵的马车前,伸手去马的鬃毛。那马儿也非常友善的拿脸挨了挨无忧。“咯咯咯。”无忧被痒痒得笑了起来。

  “好漂亮的眼睛啊,咦,这马长得好像一个人,赵大哥,赵大哥,你来看看,这马长得可像你了······”

  赵长亭瞬间黑了脸。沈徵、长平。长安还有站在马车边上的马夫,都强忍着笑,看着这位衣衫华贵,单纯活泼的可爱孩子,眼睛里充满善意。

  “好了,无忧,别逗你赵大哥了,走吧,咱们先去饕餮楼,再晚点儿,就占不上位置了。”沈徵上前牵起无忧的手,如果任由这位欢天喜地的小姑娘这么耽搁下去,天黑都走不出这码头。

  远远的,无忧就知道,饕餮楼到了。

  饕餮楼一共七层楼高,整栋楼都灯火通明,衣香鬓影,酒香扑鼻。门前各色华贵的马车,川流不息人群,迎来送往的小二哥,长袖善舞的掌柜,构成一副盛世繁华的热闹场景。

  沈徵一行人来到门前,早有殷勤的小二上前招呼:“客官里头请来哈,今天李老御厨光临指教,您们有口福来诶······”

  无忧还在抬头看那高高的门楼上,龙飞凤舞的饕餮楼三字,心里正在惊叹,不愧底蕴深厚的饕餮楼呀,这书法苍劲雄浑,观之让人心生豪迈之感。这书写之人一定不简单。

  沈徵轻轻的牵着无忧进了饕餮楼的大厅。

  大厅正中,是一座塔形的巨型彩灯,流光溢彩,照得整个大厅纤毫毕现。大厅四周,每张桌子都坐满了人,觥筹交错,推杯换盏,人声鼎沸,热闹得像世界末日。尽情偷这一日之欢。

  无忧还来不及惊叹。沈徵已经领着她上了二楼。

  刚拐过二楼的楼梯,世界顿时安静了下来。

  “十天前,我就让家人定下了这二楼的包厢。我们要在这登州城呆七天,这二楼丁卯号包间,我们定了七日,只要你喜欢,这几天,都可以来这里用餐。”

  “哥哥,你太好了,我太喜欢你了。”无忧热情的冲沈徵说。

  沈徵尽管已经不是第一次听到小公主直白的表达如此浓烈的情感,但还是有些不自在。而长平和长安已经有些面面相觑,面红耳赤了。赵长亭又忍不住轻轻咳嗽起来了。

  “伤风败俗。”从隔壁戊辰包间里正好走出一位面色苍白的公子来,他冲无忧一撇嘴,冷哼一声道。

  “定北侯,在下沈氏商行沈徵有礼了。”沈徵上前把无忧挡在身后,不急不慌地行礼道。

  无忧有些吃惊的盯着这位定北侯猛瞧。只见这位公子,十六七岁的模样,面色苍白,眼下乌黑,唇色浅淡有些微微泛紫,呼吸有些沉重。此时,他正抬手,轻轻的拿着手帕擦拭唇角,他的手指甲也微微的有些紫青色。

  这是张太医给无忧讲过的,中了蝰凝散的症状。中了此毒者,没有味觉,症状很像胸痹,就是胸痹者的手指甲是方形的,不会失五感。而中了蝰凝散的毒的人,内部其实在慢慢的出血,身体虚弱,气短心虚。此毒不会让人立即死亡,但此中的疼痛,不是常人之能忍。

  “这位侯爷,您也是来饕餮楼吃饭的?那岂不是暴殄天物?”

  “无忧,不得无礼。”沈徵难得的着急起来,冲无忧吼道。转而冲定北侯世子道“世子,舍妹无礼,对不住,在下······”

  “你倒是说说,我来饕餮楼吃饭,怎么就是暴殄天物?如果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别怪我不客气。”定北侯世子看都不看沈徵一眼,狠戾地对无忧说。

  “咦,你尝得出来味道?”无忧说。

  “你,你是怎么知道?你是谁?”这个秘密,连自己身边最亲近的人都不知道。定北侯世子大吃一惊,他闪身冲无忧抓去。

  赵长亭一个箭步冲过来,挡在无忧身前。无忧却像蛇一样,一扭一躲,就跃后三丈了。

  她生气的对定北侯世子说:“你这人,怎么这么无礼,不是说中原大周是礼义之邦吗,怎么这个什么世子爷的,没读过书,没习过字不成。不就中了毒了吗?多大点子事儿······”

  这次又不等无忧把话说完,那世子和世子身边一群子人,都惊呼出声:

  “中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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