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山那边突然没了声音。
片刻,苍老却有带着明显的激动的声音重新响起,“真的?”
“嗯,其实这么多年也不是一点音讯也没有,实际上一直有些蛛丝马迹,只是我不能确定,怕先生失望,所以一直没敢说。”
“现在你肯说自然是有确凿的证据了?”沧桑的声音更加激动起来。
“嗯。”
假山那头又沉默下来。
许久,才想起一声沉重的叹息,“这么多年了,我已经从最初的满怀希望到现在的绝望,却不料......... 唉,上天怜我呀,晚上来我家里细细的说吧。”
“是,先生。”
假山那头的人说着话慢慢的走远了。
康妍没想到来南山书院做客竟然还意外的听见这样的一番话。
听话里的内容,对面说话的人应该是颜先生和程珉远的父亲程信之。
康妍有些促狭的捣了捣旁边的乔丹华,打趣她,“听见没,程珉远和他父亲已经到了哦,你们的亲事是板上钉钉的了,这次回去要快点准备嫁妆喽。”
乔丹华虽然又些不好意思,但更多的是意外的惊喜,“之前程珉远给我写信,按脚程算的话,应该是后日才能到,多半是他们为了颜先生的寿宴加快了脚程,才能在今天早上赶到麻城府,也不知道你外祖母到了没有?”
她也是知道福韵大长公主与程家一起结伴来麻城府的事情。
反正寿宴那边很多人也都不认识,又没有太多共同语言,两人索性找了块平整的石头坐下闲聊起来。
五月初的天气还不是很热,石头被日光晒得暖暖的,坐在上面也不觉得凉,微风徐来,吹的树叶沙沙作响,不远处的紫蔷薇在阳光下散发着迷人的芳香。
“........外祖母到底年纪大了,多半受不得快马赶路,应该还没到。”康妍半眯着眼睛,觉得阳光晒在脸上,有种说不出来的舒服。
好久没有这样舒服过了。
乔丹华突然戳她的胳膊,“想不到程珉远的父亲曾经也在南山书院读过书,听他话里的意思,好像还跟颜先生挺熟悉的,怪不得他能让程珉远拜在颜先生的门下。”
颜先生自从成名后,收的弟子并不多,受弟子的标准也越发高,虽然南山书院学生很多,但书院里自有很多的先生来教授不同层次的学生,能够得到颜先生亲自教导的学生并没有多少人。
乔丹华想颜先生多半是看在程珉远父亲的关系上才收他为徒的。
康妍笑笑,没说话。
其实程珉远的才学真的不错,性子又好,这种性格很适合做学问,不过是丹华打击他惯了,并不觉得他才学多好而已。
“阿妍,你说刚才程珉远他爹说的什么多年前的旧事是什么事呀?怎么他们两人说起来的时候感觉很沉重,却又十分激动?”乔丹华想起刚才听到的话,兴致勃勃的拉着康妍问道。
康妍歪这头仔细想了想刚才听到的话,颜先生和程信之的话里并没有透露太多的信息,只知道是一件往事而已。
她摇摇头,“谁知道呢,应该是多年前的往事了。”
说罢,又斜睨着乔丹华打趣她,“若是想知道这个还不简单呀,明天程珉远肯定想办法去看你,或者约你出来,到时你问问他不就知道了。”
乔丹华一本正经的点头,“唔,也是,明天问问他。”
康妍有些无力,却没想到乔丹华真的惦记上了这件事,第二日,程珉远便约了乔丹华在康家见面,乔丹华将心里的疑问问了出来。
程珉远却一脸茫然的摇头,“我也不知道是谁什么事,昨晚我爹和老师在颜家书房里秉烛夜谈了半宿,回来的时候他心情好似十分的沉闷,我也不敢多问,不过,你放心吧,肯定不是因为不同意咱们的亲事。”
他以为乔丹华是在担心两人的亲事,怕程家双亲不同意这门亲事。
乔丹华翻了个白眼,她哪里是担心这个,这个呆子。
回过头向康妍抱怨,康妍笑的十分开心,“没想到程珉远也会跟你开玩笑了,我以为向来只有你整他的份呢。”
笑闹过后,见乔丹华一脸郁卒,又安慰她,“你呀,也别多想,既然是颜先生让程大人查得,肯定就是颜家的事情,不会影响你和程珉远的亲事的。”
丹华这是有些患得患失了吧?
“我就是好奇而已.........” 乔丹华想了片刻,确实没什么头绪,索性丢在了脑后不再理会。
又过了两日,福韵大长公主才到了麻城府。
这次陪着福韵大长公主一起来的除了陈逸康之外,还有他的父亲宁国公陈其正,福韵大长公主的嫡长子,康妍的大舅舅。
陈其正虽然已经四十多岁,但身姿挺拔,面白无须,长相与康妍的母亲陈香宁有五分相似。
他见了康妍十分激动,上上下下打量了康妍不知道多少遍,眼中隐隐有泪意翻涌,说话的声音也有些哽咽,“好孩子,本以为妹妹年纪轻轻就........去没想到还有骨血留在这世上,妍儿,以后有舅舅们在,必不会让你吃苦。”
陈其正比唯一的妹妹陈香宁大了将近十岁,自幼对幼妹最是疼宠,当年听说妹妹被火烧死在宫里,他为此不知道有多难过,上次母亲回京说竟然找到了妹妹的骨血,说原来当年妹妹并没有被烧死在宫里,他知道后激动的几个晚上都没睡好,这次趁母亲来麻城府,他坚持过来看看康妍。
看得出来这个大舅舅是个至情至性的人,他说话时总是能不经意间流露出对于幼妹的怀念,康妍对这个舅舅印象很多,心里也十分尊重他。
陈其正在麻城府住了几日便赶回京城,福韵大长公主也在休息两日后便去了乔家,亲自将程珉远的情况对乔知府夫妇说了一番。
程珉远的父亲程信之虽是五品翰林院侍讲,和乔知府的品级相同,但程信之是在翰林院,程家是清贵之家,程珉远又是今科进士,这门亲事对于乔家来说,怎么看都是乔丹华高攀了。
再加上又有福韵大长公主亲自做了冰人,乔知府夫妇毫不犹豫的就应了下来,就是乔老太太,也没有任何的意见。
双方达成共识,程家上门提亲,下聘,很快便过了六礼,婚期定在今年的九月。
福韵大长公主这才找时间与康妍细细的说起京里布置的事情来,“........去年年节的时候,我进了趟宫,与太后言谈间透露出当年你母亲并不一定是死在宫里的大火里,有可能是她贪玩跑到了民间,本是想探探太后的口风,却不料我一提起当年的大火,太后脸色就变了,岔开了话题。”
福韵大长公主说着眉头就皱了起来,仿佛又想起当时不愉快的情景,“太后对当年的事情讳莫如深,总不愿提及,虽然她极力遮掩这件事,但是我总觉得当年的事情不简单,后来,我索性也不提当年的大火了,只让你舅母在她面前露口风说你娘当年曾喜欢过宫里的侍卫,有可能是宫里的侍卫借机救走了她,太后虽然没说什么,却不再抵触这件事。想来外祖母就能接你进京了。”
康妍握着福韵大长公主的手安慰她,“外祖母,你别着急,慢慢来就是了。”
“我怎么能不着急,你眼看着就十六了,我得尽快的将你接到京城去,再为你寻一门好亲事,外祖母总要亲眼看你嫁了人才安心。”福韵大长公主叹气。
说起康妍的亲事,她不可避免的就想起了苏宸靖,听宋妈妈说了这一年多来苏宸靖对康妍确实好,看得出来宋妈妈的心里都松动了,跟她禀报时,言辞间总是不自觉的为苏宸靖说话。
她倒不是觉得苏宸靖不好,只是苏家的情况确实不能让人放心,她不想,也不能赌上外孙女未来的幸福。
福韵大长公主突然响起另外一件事情来,皱着的眉头微微松开了些,嘴边带出了一抹笑意,“这段日子,听说程夫人总是旁敲侧击的打听苏家那小子在麻城府这一年多的动静,也不知道是想做什么,莫非是想给那小子说亲?”
她口中的程夫人是程珉远的娘亲,程信之的夫人。
打听苏宸靖?康妍眨了眨眼,程夫人打听苏宸靖做什么?
她心里存着疑问,便去问乔丹华有没有听说程夫人在打听苏宸靖。
乔丹华现在手上有自己的人手,程夫人又是她未来的婆婆,她肯定要派人打听程夫人的喜好。
自从婚事定了下来,乔丹华便不好再经常出门,需在家中安心备嫁,康妍想着她嫁了人就要进京,以后便不能经常见面,心里感伤,央了福韵大长公主,将乔丹华接到庄子上陪她住段时间。
乔丹华沉吟片刻,却突然语出惊人,“程珉远还有个妹妹,这次也一起来了麻城府,程夫人莫不是真的看上了苏宸靖?”(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