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难怪祖母能那么早就让我们安排人散播流言,”陈逸康现在把一切都捋顺了,心里对祖母的安排更是佩服万分。
当时流言传起来的时候,他就纳闷,立皇太弟?皇后即将临盆,若是皇后生下位皇子,哪里还会有什么皇太弟的事情。
“原来一切都在祖母的掌握之中啊!”
福韵大长公主摇头,这些掌控一切,算计人心的本事都是经过无数次的受伤换来的,如果可以,她并不希望她的子孙会这些。
“要起风了呀,看这天气,晚间估计会有雪!”福韵大长公主的眼神透过半开的窗棂,看向外边已经大亮的天,早晨的雾气弥漫,可以看出是个阴天。
怎么突然感慨起天气了?陈逸康有些不解。
宁国公却知道母亲这是在感慨世事无常。
想起自己收到的另外一个消息,他也忍不住感慨,确实世事无常啊。
“宫里传出来的消息还说,皇后难产,薨了!”
皇后薨了?福韵大长公主惊讶的转过了头。
“怎么回事?”
宁国公脸色有些不太好,“据说是难产,横生,皇后身体又弱,撑不住了,医婆问皇上保大人还是保孩子。”
“皇上选了保孩子?”福韵大长公主脸上的怒色一闪而过。
如果是这样的话,皇上也太让人心寒了,那是他结发的原配啊。
宁国公摇头,“当时平章侯夫人也在,皇上倒没说保孩子,却让王太医进去帮助医婆了,孩子倒是平安产下,可惜皇后却薨了………,咱们的人怀疑王太医可能选了剖腹取子。”
剖腹取子?饶是福韵大长公主活了大半辈子,仍然倒吸了一口冷气。
一旁的陈逸康已经惊的说不出话来。
“消息可属实?”
剖腹取子!皇上也太狠心了,皇后还活着,硬生生的剖开肚子,取出孩子,这根本就没打算留活路给皇后。
“我们的人只是怀疑,并没查实。”宁国公摇头。
皇后凌晨生产,能这么快将消息传出来已经不容易了。
福韵大长公主沉默下来,过了片刻,才道:“如果此事属实,皇上一定会处置相关的宫女,稳婆,医婆等知情人,让咱们的人想办法查探下皇后的尸体。”
如果是剖腹取子,尸体一定会留下痕迹。
宁国公点头记下。
“还有,如果消息属实,想办法将这个消息透给平章侯夫妇知道。”福韵大长公主皱着眉头,想了会,追加了一句。
平章侯李家祖上也是陪太祖一起打过天下的,天下初定,太祖按功劳分封功臣,李家封了平章伯。
和众多以军功起家的勋贵不同,李家虽封了平章伯的爵位,但是并不张扬,平章伯对家中子弟教养十分严格。
李家的一众子弟,无论文采还是武功,都是从小就严格要求学习的。
而且不论身份,李家男子到了十五岁就都丢到军中去历练,从普通的兵士开始做起。
这么多年下来,李家在军中也有了很深的根基,威望也很高。
先皇在世时,北疆之外的鞑子南侵,先皇御驾亲征,上一代平章伯随驾亲征,在对北疆的战役中为先皇挡了一箭,又用计逼退鞑子,先皇念其功劳,由平章伯加封为平章侯。
现任的平章侯李稳就是由其父手中接过的平章侯的爵位,李稳自己也是从普通的军士开始历练,慢慢积攒军功,现在京东大营就有李稳统领。
皇后娘娘李秋慈是李稳的幼女,李稳和夫人一生恩爱,育有三子二女,李秋慈是老来女,向来得他们夫妇疼爱。
若是让李家得知皇后娘娘薨逝的真相,只怕李家心里会对皇上寒心吧。
京东大营的两万兵马是卫戍京畿的后备力量,若是李家对皇上寒了心,无异于皇上少了一只有力的臂膀,这对齐宸靖来说有益无害。
快速在心里过了一圈这些利益关系,宁国公心里有了计较。
吃了早饭,果然起了风,不一会儿,大片大片的雪花簌簌落下,不到半日功夫,整个京城便覆盖在一片雪白之中,银装素裹,掩盖了一切背后的肮脏和污垢。
在这除夕的前一天,宫里却一连发出了三道圣旨。
第一道,皇后娘娘于腊月二十八产下大公主,皇后娘娘因为难产薨逝,从现在起,举国为皇后娘娘服丧一月,禁止一切喜悦宴饮!
第二道圣旨,皇后娘娘诞育公主有功,晋皇后娘娘之父平章侯李稳为平章公,李夫人及李家三位公子皆有封赏。
第三道圣旨,皇上因皇后娘娘的薨逝,伤心至极,已经病倒在床榻上,原本定在年后进行的选秀推迟至明年端午进行。
三道圣旨一出,满城哗然。
宗室老臣,御史翰林,阁臣们先是感慨皇上子嗣艰难,好不容易皇后娘娘有孕,结果最后竟然只生下一位公主。
皇上也快三十了,去年至现在,宫里也只有两位嫔妃有孕。
难道皇帝真的有隐疾?
莫名的很多人心里都想起现在悄悄流传的谣言。
皇太弟!一些大臣的心里开始发生了变化。
也许是时候该考虑这些事了!
而晋封平章侯为平章公的事情,也让很多人家,尤其是一些啃食着旧日祖宗荣耀的老勋贵们心里又羡慕,又不满。
除了太祖登基,按功封赏时,封了许多王侯公爵,再后来的先皇,也只在与北疆的战役中,有功之人封了爵位。
到了当今皇上,登基以来还未封赏过爵位。
这么多年下来,大梁的公爵之家越来越少,很多公爵之家的子弟都是领个闲差混日子罢了,靠着祖宗们的余荫过日子。
像李家这样的,由开国之初的平章伯到先朝的平章侯,再到现在的平章公,绝对是勋贵里面的翘楚了。
所以羡慕者有之,嫉妒者有之,唏嘘者也有之。
“都是那个病秧子皇后的功劳!”嫉妒的人家撇撇嘴如是说。
有善于钻营的人家听了这话,却是眼前一亮,暗中开始盯住了新皇后的位置。
可又想起第三道圣旨,推迟选秀,心里又觉得有些失落,不过,大半年的功夫也够谋划了,于是野心勃勃的人撸死了袖子开始了上窜下跳。
相比前两道圣旨,第三道圣旨掀起的波澜要小了许多,说起来,众人也都是赞皇上一句情深义重。
总之,皇上靠着厚赏李家和推迟选秀倒是在大臣们中间捞了个重情义的好名声。
倒是新封的平章公李家,却是出乎意料的沉默,除了皇后停灵时,李家的女眷们进宫哭灵,平章公夫人因为伤心过度,几次昏厥之外,其他时候,李家都闭门谢客。
这场雪下了整整一日,到了傍晚才停下来。
寒风乍停,满院子的银白映的廊下刚换上的白灯笼都有了几分清冷之色。
康妍的手拿着昙哥儿一条亵裤在碳盆上小心的烘烤着,脸上却是掩饰不住的讽刺,“………情深义重?真要是情深义重,就不应该推迟选秀,以后再不选秀,岂不是更加情深。”
她昨日深夜进了城,没有想到只一日,就发生了这许多事。
她刚生产完,对于女子生产一事正是感触最深的时候,听到皇后难产而死,心里难免生日一股同情。
她进宫次数不多,想起仅仅见过几次的皇后,那个时候她还活在皇贵妃的阴影里,一直都是温和有礼,甚至有些怯懦的性子。
康妍对皇宫印象不好,可至少她进宫的时候,这位皇后娘娘从来没有为难过她。
也是一个可怜的人,去世之后还要被皇上利用她来捞名声。
旁边坐着的苏玉欢手里正抱着昙哥儿逗弄,闻言也跟着叹了口气。
倒是康少凡没什么反应。
皇后难产而死的消息就是他送过来的。
康妍昨天夜里到的时候,苏玉欢就已经悄悄在这里等着了,怕她不适应,苏玉欢今日一直陪着她,对胖乎乎的昙哥儿爱不释手。
康少凡则是顶着雪来的,他白日里还要当值,明天就要除夕了,明日起到年后初六,他都不用当值了。
“姐姐在这里安心住着,我刚才来的时候看了一下,这周围布置了两道暗哨,外祖母那边派了人守在外围,姐姐带来的人守在院子周围,安全上面不用太忧心。”
三兴胡同这栋两进的宅子是康少凡机缘巧合下置办来的。
他身上有骁骑散卫的闲职,在陈家的安排下进了宿卫军当差。
宿卫军负责京城治安防卫,每日少不了巡街的差事。
一日巡街时,他抓了个鬼鬼祟祟的小賊,细细审问之下,才发现这小賊竟然入室盗窃,被主人家发现之后,情急之下,用刀捅了主人家。
小贼闯进去的正是三兴胡同里的宅子。
本着办差办到底的心思,康少凡去这栋宅子里查探了一番,却发现只有一个死去的中年男子。
出于怜悯,他将中年人安葬了。
过了一个多月,却有中年人的家属找到了他,感念其代为下葬的恩德,将这栋宅子赠予了康少凡。
康少凡将宅子的来历说与康妍听,“………这周围都是普通的商户,住的人比较单纯,平日里来往的人也不多,若是有生面孔来探查,也很容易被发现。”
“我接手这宅子后,在后院隐蔽处开了个小门,平日里用柴火挡着,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以备不时之需。”
康妍的心思随着康少凡絮絮的话语也就转开了。
“大半年不见,九弟长大了。”看着康少凡一本正经的样子,康妍心里不由想起那几年她们姐弟相依为命的日子。
一转眼就是快五年过去了。
他们姐弟俩都成家了,也有了更多的亲人。
康少凡正专注的思考着还有哪里没给康妍准备到,猛然被康妍一打断,脸上浮起一抹红晕,随即又挺直胸膛,“姐姐这话说的,我都成亲了,是大人了,以后我会尽力保护姐姐,昙哥儿,还有欢儿,我们一家人会一直好好的。”
竟然将昙哥儿也郑重提了出来,康妍心里又是好笑,又是感动。
“嗯,姐姐相信你,小九是最好的弟弟。”
康少凡显然没想到他最敬爱的姐姐突然这么夸了他一句,他脸色红红的,有些不知所措的捏着衣角。
“哎呦,昙哥儿,你这个小坏蛋,竟然也不吱一声!”旁边突然想起苏玉欢惊叫的声音。
康妍扭头看去,就见苏玉欢正满脸错愕的看着昙哥儿,身上鹅黄色彩蝶穿花斜襟禙子已经**一片。
昙哥儿也半眯着眼睛胡乱扭着,并不知道自己已经闯下了祸。
“扑哧!”康妍也忍不住笑了出来,“这个小坏蛋,竟然尿你舅母一身,该打。”
一直在屋子里伺候的张嬷嬷忙上前接过昙哥儿,“哎呀,恭喜舅奶奶,这小孩子的童子尿最是召喜的,想来不久舅奶奶就会有好消息了。”
竟然还有这说法?
康妍三人都看向张嬷嬷。
张嬷嬷点头,“是真的,不信,您等着看吧。”
苏玉欢又是期盼,又是羞涩的看了康少凡一眼。
若是真的,她可要好好谢谢昙哥儿了。
康妍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打了个转,“说来你们俩成亲也有半年了,怎么一直没消息么?”
苏玉欢闹了个大红脸。
她和康少凡平日里没有长辈管束,家里的事两个人说了算,夫妻间的事平日里也挺频繁的。
两个人少年夫妻,正是贪欢的时候。
成亲三个月以后,她也动了心思,想要个孩子。
康少凡却抱着她,哄她,“………再等等,不着急,咱们再过一段时间咱们两个人的生活,有了孩子,我哪里还能这么自在!”
怎么个自在法?苏玉欢已经在康少凡接下来的行动中身体力行的体会到了。
只是这种话她怎么好对康妍说,总不能说你弟弟沉迷闺房之乐,暂时不想要孩子吧。
“我去换身衣裳。”她起身匆匆跑了出去。
这宅子里备着她的衣裳。
留下的康少凡也红到了耳根子,嗫嚅半晌,才回道:“………欢儿年纪还小,想等着她再大一点。”
康妍也不好过问弟弟,弟妹的房中事,看他们俩人的样子,感情倒是挺好的。
她也就放下心来,“………你们自己心中有数就好。”
“姐姐,明晚的除夕,我们俩留在这儿吧,我们那个宅子太打眼,不好接你和昙哥儿过去。”见康妍不再纠结刚才的话题,康少凡赶紧换了个话题。
明晚就是除夕了,虽说皇后新丧,禁止一切宴席,刚大过年的,关起门来,自家人还是要一起吃席,一起守夜的。
康少凡自然不想让康妍母子自己过年。
康妍自然没有异义,三兴胡同安静,康少凡夫妇俩人悄悄的来,也不会太引人注目。
“估计明晚六表哥也会来。”康妍想着外祖母必然不会让他们母子独自过年,应该会让陈逸康过来陪他们。
倒是在皇陵的齐宸靖,却只能孤单的过年了。
他们夫妇,父子在这个年下是不能团圆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