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底,京城传来消息,贤妃娘娘诞下大皇子。皇上登基四年,今年已经二十岁,却至今膝下空虚,别说是皇子,就是个公主都没有。当然也不是没有嫔妃怀过身孕,事实上从皇上是太子时,身边的姬妾就不断有人怀孕,但总是不过三个月就流产,就连如今的皇后娘娘肚子里胎儿也没能意外,宫里便有人暗中传言,说是宫里的女人都受了诅咒,难以诞下龙子,这传言曾一度传的沸沸扬扬的。所以,贤妃所诞下的大皇子就成了名正言顺的长子,还是仅有的独子。皇上龙颜大悦,亲自去祭天禀告先祖,大梁江山后继有人,同时宣布晋贤妃为皇贵妃,并大赦天下,百姓同乐一个月。新晋升的皇贵妃在宫里一时风头无两,无人难与其匹敌,就是皇后娘娘都得避其锋芒,宫里的形势瞬间发生了变化。当然,宫里的变化并不会对百姓们的生活发生变化,远在麻城府的康妍她们得到消息的时候,大皇子生下都已经有十天了。随着消息而来的还有京城陈家再次催长公主回去的书信。福韵大长公主与驸马陈云翰育有四子一女。
长子陈安杰身上有宁国公的爵位,是当初太祖皇帝亲口封的世袭罔替的爵位。
自驸马陈云翰过去后,福韵大长公主的公主府便一直空着,福韵大长公主大部分时候都是住在自己的庄子上,即使回京也是住在宁国公府。
目前陈家四房全部都是住在宁国公府里,宁国公之前一直希望母亲能够常住府里,以便他们这些儿孙能够多尽一些孝心。
奈何福韵大长公主因为心情郁结,一般都是住在自己的庄子上,今年年初,他感觉母亲心事越发的沉重,身体也越来越虚弱。
太医说她是郁结于心,若是能够出去走走,散散心,于大长公主的身体也许会有帮助。
想起自己的母亲自来喜欢花,宁国公才提出让母亲去麻城府转转散散心,本想着斗花会过后福韵大长公主就要回来的,毕竟当初离京的时候,自己恳求过母亲回来参加宁国公府刚得得小孙子的百日宴。
谁知道母亲这一去竟然去了足足有三个多月,起初他以为母亲觉得麻城府风景不错,想在哪里住段时间,可都快三个多月了,母亲一点回去的迹象也没有。
宁国公有些着急了,写了两封信去催,母亲只说有事耽搁了,具体什么事却并未提起。
小孙子的百日宴都已经过了,母亲还没有任何回京的消息,宁国公意识到事情不对了。
正好赶上贤妃诞下大皇子,百官朝贺,宁国公夫妇进宫朝贺时,皇上言语间流露出希望大皇子的满月宴能够得到福韵大长公主亲自理满月头‘。
大梁习俗,孩子满月时应由其德高望重的长辈剃胎发,剃胎发的仪式很隆重,一般来说都是将备好的葱,红鸡蛋,玉石,金锁片等物放在盆中,将孩子先放入盆中沐浴,然后用红鸡蛋在婴儿头上轻轻滚动三次,取其红顶,希望他平步青云,功成名就,葱取聪明之意,玉石取意压胆,希望孩子如同石子般坚硬,健壮。
理发完成后再由长辈抱至屋外唤老鹰,怀抱婴儿绕房屋走一圈,用竹棒边走边敲地,意为除百病,为孩子祈福。
越是位高权重的人家越是重视这套习俗,尤其是生养困难的人家,皇上膝下空虚多年,好不容易得了这么一个金尊玉贵的皇子,自然更是重视‘满月头‘的仪式。
福韵大长公主是大梁皇室辈分最高的人,论起德高望重,非她莫属,但她到底是当今皇上的姑祖母,又是为着自己的孩子祈福,皇上不好开口下旨,便在言语间暗示了宁国公夫妇几句。
宁国公一琢磨,领会了圣意,本来他就琢磨着要派人去接福韵大长公主回京城,现在有了圣意,就更加不能马虎了。
除了亲自写了一封信交由驿站发出去,第二日宁国公又派了自己的幼子和四弟一起赶往麻城府。
一来母亲到底年事已高,得有人在身边照顾,否则怕是受不了舟车劳顿,二来他连去几封信母亲都不回来,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麻烦事,让四弟和自己的幼子去,若有事情也可以照顾一二。
“外祖母,可是有什么事?”康妍见福韵大长公主皱着眉头一言不发的看完了信,开口问了一句。
福韵大长公主随手将信递给了她。
康妍接过信看了一遍,脸色惊讶,“皇上要请您给大皇子剃满月头,这是大事,应该要回京的。”
她是知道之前舅舅写了几封信一直催外祖母回去,可外祖母坚持等自己过了及笄再回去。
“大皇子是皇室的第一位皇子,皇上请您给皇子剃满月头,可见是对皇子的重视,您若不回去怕是不好。”见外父母脸色不愉,康妍又解释了一句。
福韵大长公主皱眉,“大皇子的满月宴是在六月十五,这么一来我怎么给你办及笄宴?”
康妍的生辰在六月初八,从麻城府到京城最快也得六日,但福韵大长公主毕竟已过花甲,长途跋涉本就劳累,若是再连夜赶路,她得身体怕是吃不消。
康妍也有些失望,她这些日子与福韵大长公主朝夕相处,她能感受到福韵大长公主是真心得疼爱她,她也希望这世上唯一的一位嫡亲的长辈能够参加她的及笄宴,但事不凑巧,她也无可奈何。
“外祖母,不过及笄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您不用牵挂,还是先回京吧。”她开口劝道。
福韵大长公主摇头,不亲自为康妍办及笄宴,她觉得十分遗憾,“这样吧,外祖母提前给你办,在六月初六就给你办,提前个两日也无妨,办了及笄,外祖母就先回京。”
提前办?康妍眨了眨眼,“这个主意好,外祖母既能看着我及笄,又不耽误您的事情。”
福韵大长公主击掌,“就这么定了,你有孝在身,不能大办,就请你相熟的人家来这里聚一聚,还有康家本家的亲戚。”
顿了顿,她的脸色十分遗憾的开口:“可惜,当时外祖母因为想着要先带你回京城,就没有将你的事情告知你的舅舅们,想着反正京城见了也要一番解说,哎,当时若是说了,有你舅舅,舅母,还有你的表兄弟姐妹在,定能给你一个盛大的及笄宴。”
康妍倒不觉得遗憾,她本来就没想过要什么盛大的及笄宴,前世的她及笄时也是因为有孝在身,康二郎夫妇以此为由,只请康大伯夫妇,康佳等人一起吃了顿饭,那个时候康大伯夫妇全家都已经搬进了康妍家的宅子里。
今生不用受那些委屈,她能自己做主自己的及笄宴会,再加上有福韵大长公主这样真心疼她的长辈在,她已经觉得很幸福,“外祖母,我不介意这个的,能有您给我办及笄宴,我就已经很满足,很幸福了。”
福韵大长公主不由红了眼眶,怜惜的抚摸着康妍的头发,“傻丫头,我是你的外祖母,我不为你操心,为谁操心?”
祖孙二人商议定了,康妍便着手准备要请那些人家,好列出单子来准备下帖子。
说到相熟,其实真正和她关系好的也就是乔丹华而已,她本来只想着请乔家一家人来的。
转念又想,她及笄,康家的本家亲戚肯定是要请的,但想起康家那些人,康家康大伯自命清高,三叔夫妇又唯利是图,康六叔夫妇更是没心没肺的,唯有四叔,五叔两个还好些。
若宴会上只有康家,乔家两家人,两家身份相差悬殊,竟连个相陪的人也没有,别到时让康家的人闹了笑话,还是请一两家稍有些身份的人来陪好些。
想起上次斗花会上康妍结识了不少麻城府的大商家,其中也有两家关系不错的,比如宋家,再比如斗花会的评委徐师傅和孙师傅,康妍的心里便有了主意。
最后犹豫再三,她又将苏家人的名字列在了上面,虽然只和苏家几位姑娘见过一面,但及笄是人生的大事,她想让苏宸靖在场。
列好了单子,康妍兴致勃勃的去找福韵大长公主讨论,刚出了院子,便听到一个颇有些傲气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喂,小丫头,说的就是你,站住。”
康妍回头,见身后一个站了个十五六岁左右的少年,身姿挺拔,五官俊美,手里正无聊的晃着一条开满碎米粒大小的蓝色花朵的花楹,下巴微抬,两道又粗又黑的眉毛微微跳动。
“爷说的就是你,过来。”少年摇了摇手里的花楹,喊道。
康妍皱眉,见左右无人,知道说的是自己,这人是谁,怎么会平白无故跑到外祖母的庄子上来。
“这丫头好生无礼,没听见爷叫你?”见康妍踌躇不前,少年不耐烦的上前走了两步,到了康妍的跟前。
“喂,我问你,你们主子住那个院子啊?怎么走啊?”
主子?是说的外祖母吗?康妍抬头打量了下少年,见他一身绛红色织锦箭袖长袍,腰间白玉腰封,如果不是衣袍的下摆处有些皱巴,还有些微的泥土,这真是一身尊贵的少年公子的打扮。
少年注意到康妍的眼神落在了他的衣摆处,不由有些恼怒,这丫头好生无礼,“看什么看,没见过衣服脏啊,问你话怎么也不回答?”(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