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灵灵这几天可真是忙得焦头烂额,要不是在关键时刻王丹平打来电话帮着出主意,她紧绷着的那根弦早就崩掉了。母亲被继父打破了脑袋,造成严重后遗症,至今昏迷不醒。她在一气之下,把养父送进了看守所。
单位这边她临时请假早就到期了,乡镇营业厅本来人手就紧缺,单位已经给她打了好多个电话催她回去上班了,再晚回去,工作不保。
老家这边,一大摊子没人照管。
派出所的民警也是频繁找她了解情况,以便进行下一步动作。
医院这边由于住院费快用完了,不断催着她缴费,不然威胁停药强制出院。
……
一个弱女子,小小年纪,小小的肩膀,哪能一下子抗起这么多的事情。她甚至想过,要是母亲卧床不起,她就跟母亲一块走,离开这个糟心的世界,也就一了百了。
她甚至想好了很多种死法,从医院楼上跳下去,买耗子药,或者上吊自杀……
就在她万念俱灰的时候,王丹平的电话打了进来。
我的哥哥呀,你再晚打来一会儿,就可能再也见不到灵灵了。接到电话那一刻,刘灵灵捂着嘴,眼泪如决堤的洪水,哗哗地流淌,嘴里却发不出一点儿声音。
电话那头,王丹平轻言细语,耐心地劝导她,让她看到了希望。这个大哥哥,真是比亲哥哥还亲。
是他让她打电话给弟弟,让她打电话给邻居,给她打医药费……
他俩不过才正式见过一面而已,要不是亲哥哥,谁会这么做呢?
弟弟准时回来了,毕竟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情。男孩子虽然年龄小点,但是终究比女孩子有主见。他能回来帮忙,对刘灵灵来说简直太好不过了。小时候,刘灵灵特别讨厌这个弟弟,因为养父偏心,她把所有的怨恨都发泄在了弟弟身上。一转眼,弟弟长大了,高出了自己一个头来。虽然现在他还挣不来钱,但是很明显,弟弟就是将来这个家的希望了。
这会,她特别感激妈妈给她生了个弟弟,让她在这个冰冷的世界里,多了一个亲人。
养父已经在看守所呆了一个多周了,办案民警告诉刘灵灵,如果他们执意提起上诉,将转交人民法院审理,他这种情形一定是要坐牢的。如果家属不上诉,关两天教育教育便会放了他。
搁在刘灵灵这边,是铁定要上诉的。她简直是恨死了这个伤害她母亲,也屡次伤害自己的畜生。
但是,现在弟弟回来了。
弟弟回来第一件事就是去看了母亲,然后又直接去看守所看了父亲。
在家属会面室,弟弟就这么盯着他父亲,冷冰冰地盯着他,一直盯到他返回看守所,一言未发。
直盯得他这个父亲掩面痛哭……
弟弟回到医院,见了刘灵灵。问:“姐,非上诉不可吗?”
“这你要问咱妈。”刘灵灵堵气说。
“那就上诉,关他几年。”弟弟冷冷地说。
刘灵灵没想到,弟弟会这么说,她以为弟弟一定会阻止她上诉的。
她看着面前这个冷酷的弟弟,一下反倒没了主意。
“咱妈现在啥情况了?”弟弟问。
“医生说是严重脑震荡,目前还在昏迷,有可能成植物人。”刘灵灵眼泪在眼眶中打转。
“不会的,妈一定会好起来的。”
“嗯,我也相信一定会好起来。”
“姐,你回去上班吧。不上班就没有收入来源,就没钱交医药费。”弟弟说。
“……”刘灵灵没说话。
“你放心,医院这边由我来照顾。”弟弟说。
“再等等吧,等妈醒过来再说。这边医药费刚交了三千,应该能管一段时间。”刘灵灵没告诉弟弟,这三千块钱是一个叫王丹平的哥哥转给她的。
黄天不负有心人,在姐弟俩的精心照料下,母亲终于在昏迷的第九天醒了过来。刘灵灵激动地扑进母亲怀里,吓坏了正在查房的大夫。
“可千万别碰她!再把她给摇晕过去,可就是神仙也救不醒了!”大夫连忙阻止。
刘灵灵这才控制住自己的情绪,眼泪刷刷往外流。母亲躺在那里,还不能说话,也跟着一起淌眼泪。一旁的弟弟,冷酷着脸,一言不发。
母亲醒了,刘灵灵就回去上班了,每天一早一晚抽空过来探望。日子总算是暂时恢复正常。
几天后,母亲慢慢有所好转,能靠着吃饭,能说话,但还不能有大的动作。
大夫说,母亲能醒过来,这在医学上算是奇迹。一定是姐妹俩的孝心感动了上苍。是上苍垂怜她们。
刘灵灵兴奋地给王丹平打去电话,告诉他母亲好转的消息。王丹平也高兴坏了,说周末回来探望她母亲。
……
既然母亲醒过来了,对养父上诉不上诉的问题,就不是刘灵灵一个人决定的事情了。就像她赌气时跟弟弟说的话一样,还得听母亲怎么说。
母亲看了看可怜的兄妹俩,坚决不同意上诉。养父虽然有坏毛病,但是在家里总归是有个人样,平日里还能搭把手,至少老家这个烂摊子,还能勉强撑下来,不至于彻底垮掉。
现在母亲身体恢复的状况还不明朗,后期可能干不了重活了。养父的角色就显得重要起来,如果非得送进监狱,母亲本身也就没了人照看了。
“不起诉也行,得让他承诺不再喝酒。还得找人录下来,作为证据。”弟弟发话了。
后来,在弟弟的坚持下,姐妹俩借来了录像机。在民警的监视下,把养父拉到母亲的病床前,道歉并做下承诺,今后不再饮酒,否则保留追诉权,直接移交人民法院。
儿子亲自扛着录像机,冷冰冰地盯着父亲。养父跪在病床前,砰砰砰地给母亲磕头认错,额头都磕出血了。
他老泪纵横,骂自己是畜生,承诺自己不再喝酒,请求母亲,女儿,儿子的原谅。
弟弟完成了录像,把视频拷贝了两份,一份交给民警,一份交给刘灵灵。
“我不信他,这个你拿好。再出现一次,就去法院告他。”弟弟对姐姐说。
养父的归位,让情况有了更大的好转。他把母亲接出院了,带回老家静养。医院费用着实太高,刘灵灵也快负担不起了。
安顿完这一切,弟弟就走了。当年他没考上大学,在南方学习机修,现在在一个汽车修理厂做学徒,目前收入还仅够自己生活。
弟弟在家的这几天里,没有主动跟他父亲说过一句话,父亲在他嘴里,都是用“他”代替,明明父亲就在身边。
儿子的表现,给了这个懒汉沉重的打击,这可是他的亲生儿子,自己曾视作掌中宝的亲生儿子。
懒汉下定决心要痛改前非。他当着全家人的面承诺今后好好挣钱养家,来赎他前半生犯下的罪过。他的这些话主要是说给儿子听的。
但弟弟临走前,还是反复叮嘱刘灵灵:“我不信他,你在家帮我看好了他。”
儿子在临走前,又在懒汉的心脏上狠狠地补了一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