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账的时候,支局长白丙华硬是问餐馆老板要了两瓶红牛,塞给了王丹平。
“一路颠簸挺辛苦的,加上中午刚吃完饭,容易犯瞌睡,这个你们路上喝。老张,路上慢点开啊。”白丙华叮嘱。
“这个白局长,还真是细心。”老张感慨到。
吃过午饭,老张话也变多了,王丹平打开一罐红牛,放在了中间扶手处的茶水杯座上。
“这儿就是我之前上班的地方。大家人都挺好,对我也非常关照,说实话我还真舍不得他们。”王丹平眼圈发红鼻子发酸。
“人往高处走嘛。在单位上班就是这样,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你这么年轻,也有文化,在这窝一辈子算是糟蹋了。”老张开导他。
“是啊,在网点的时候,忙是忙点,但是活儿很具体,基本不用动脑子,所以还算充实。现在到机关了,干的活都是不确定的活,比如这次,我是怎么也没想到会让我参与中心局的邮路调整,我又啥也不懂,生怕把差事办砸了,自己都还好说,就是觉得没法给宋主任交代。真是伤脑筋啊!”王丹平叹了一口气。
“你人不错,踏实肯学,又没架子,所以大家都喜欢你。我们老贾就很喜欢你,经常在车队跨你呢。”老张说。
“嗨,不说这个了,说说你吧,给我讲讲你的故事,也免得一路上你犯瞌睡。”王丹平说。
老张便打开了话匣子。
老张叫张良民,今年四十八岁。按他的说法,父母之前是做买卖的,后卷入斗争,途中生下了他。张良民的父母在那个动荡的年代,感受到时局变化带来的各种冲击,体味到世事无常,只想让张良民一辈子做个良民,平平淡淡过完一生,便取了这个名字。
后来有机会参军,在部队里学会的开车,退伍后被安置在邮政局开车,一开就是二十年,倒也实现了父母的愿望,不辜这个名字。
起初,老张和老梅一并分配在邮车站,碰上了邮车站最好的时候。那时候别人都拉私活挣钱,老张老老实实,安分守己,也没攒下什么钱,他对这种投机倒把,占用单位资源谋取私利的行为嗤之以鼻,大家都说他老实,但他从不在意,依旧我行我素,倒也成为当时混乱不堪的邮车站里唯一的一股清流。
后来,邮车站改制,他被分到三江市邮区中心局,起初是给领导开车,因为他思想固执,顽固不化,开了不到半年就换人了。因为它车技好,人老实,被贾斌看中,调入邮运组开大车,十多年来风里来雨里去,没出过一个事故,哪怕是很小的剐蹭都没有。为此还被评为了安全标兵,接受表彰。
再后来,经人介绍,取了当地一护士做老婆,一年后育有一女,现已大学毕业,参加工作了。老两口小日子过的平淡且充实。
老张的经历,没有太大的波澜,没有惊心动魄的故事,夫妻俩都在自己平凡岗位上默默奉献,踏踏实实当一良民,也是蛮好的。
说实话,王丹平很是羡慕老张。人生的最高境界,可不就是要经受得住平淡的流年吗?
“老张,我挺佩服你,也羡慕你。”王丹平感慨到。
“在外人看来,这是没出息的表现,有啥可羡慕的。”老张说。
“如果再让你回到二十年前,你的选择会不同吗?”王丹平问。
“真要回到二十年前,我想我还是那个我,不会变吧。”老张说。
“能坚持做回自我,就已经很难得了。更何况你坚持了半辈子呢。”王丹平说。
老张应该是说累了,沉默了片刻。王丹平递过红牛,老张接过去喝了两口。
“你刚说的事,我想好了。我不会出头去做,但是如果你来做的话,我可以帮你。”老张下定决心说。
王丹平没想到,老张自己提出来要帮忙,高兴坏了。要不是老张开车,他都会抱起老张亲一口。
“太好了,我就等你这句话呢。”王丹平眉笑颜开。
“其实,你发现没。我们车队,年龄都偏大,我在里面算是年轻的了,有好几个同志年纪都五十七八了,还在跑长途邮运,这里面还存在着问题呢。”老张既然下决心要帮王丹平,就一定帮到底。他不轻易许诺,要么就一诺千金。
“你说下去。”王丹平连忙摸口袋,掏出纸笔记录。
“年龄偏大,存在两个问题。一个是跑长途太辛苦,身体吃不消,容易出事情;二来存在人员断层问题,现在招一个B照以上的司机有多难你知道吧?年轻点的,都跑去矿山、跑去工地,要么去工厂给人拉货,挣得比咱这多。之前也来了两个年轻人,不仅嫌邮局工资低,工作时间还长,条条款款太多,一不小心就要挨罚,没干几天就跑了。所以这里留不住人啊。等这帮老家伙们都退休了,这邮运班支撑运转下去都难啊。”老张忧心忡忡。
“老张,平日看你不爱说话,原来你心里跟明镜似的。这确实是个大问题呀,这会不考虑,将来就措手不及。”
“说到邮路改制的问题。我其实已经都给你说了。最好的办法就是让沿途支局在主路旁交接,利用社会力量,减少企业支出。万一市局不答应,非改制成自办,大小车套跑,那就要打乱现有的邮运计划,重新盘点全市邮路,能复用的复用,能套跑的套跑,倒也并非不可。”老张接着说。
“咱先不说第一个方案,就说第二套方案,存在的问题和阻力有哪些。”王丹平拿着纸笔,认真做着笔记。
“这个改制,最大的问题就在分拣上,打乱了原有的邮运组织,所有分拣人员要重新记分拣格口。”老张说。
“什么叫分拣格口?”
“就是每一个邮件该分给谁,每一个堆位视为一个分拣格口。比如凉水镇,以及他们要经传的另外两个乡镇的邮件作为一个分拣格口,把到这个格口的所有邮件分到一个堆位,装车的时候一并装车,同其他格口分开,方便交卸。”
“哦,我明白了。打乱了现有的邮路组织,势必要打乱分拣格口。分拣员就要重新记忆新的格口,不然就会错分。”王丹平说。
“对。一个熟练的分拣员一分钟能分五十个邮件。得记上百个地址,没一两个月功夫是记不下的。所以我优先推荐主路交接。”老张说。
“还有呢?”
“还有就是,把两个县的邮路,并成一条,让大车跑县城,小车跑支线。虽然解决了资源浪费,也解决了小路大车运送的问题,但是战线拉的更长了,邮车司机工作强度也就随之增大了。其实算上大车在支线途中耽搁的时间,路程远一点,但是时间反而能节省,就怕还是有司机不愿意啊。”
“这个有办法。”王丹平卖个关子。反倒让老张对他另眼相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