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贾闻声回过头来，看见了王丹平和张良民，他迎过来，拉着王丹平的胳膊就往办公室走，把张良民撂在一旁，嘴里说着：“丹平这么早过来啦，走，到我办公室喝茶。”
“哎，哎！还有我呢，我！这么大一个活人，看不见呢！”张良民赶紧凑了过去。
老贾黑着脸一言不发，王丹平掏出烟给老贾和张良民各发了一只，自己也抽出一只点上了。
冬天的早晨，气温很低，这会儿天还没大亮呢，王丹平觉着呼出的空气都要结成冰了。
老贾的办公室跟外面完全是两个世界，推门进去，一股热浪扑面而来。电炉子上骑着烧水壶，正嘟嘟往外冒着热气呢，壶盖被蒸汽顶起来又落下去，发出轻微的哐当声。
“真暖和！这冬天啊，就得有盆明火烤着才有感觉。不比市局，只能吹空调，一天下来嗓子都要冒烟了。”王丹平双手张开，围在了火炉旁。
张良民也围了过来，不停地搓着双手，烟屁股叼在嘴上，已经烧出了很长一截烟灰，这会儿被炉火的热气一顶，散落下来，像飘洒的雪花。
王丹平把烟灰缸向张良民这边挪了挪，顺手抽出一张纸巾把散落的烟灰擦拭干净。
老贾的茶几上摆着一桶吃了一半的泡面，这会已经凉透了，浮着一层厚厚的黄油，看着就让人倒胃口。
“一大早的你就吃这个呀，怪不得火气这么旺盛了。”王丹平见老贾黑着脸不吭声，便找话题搭腔。
张良民也赶忙笑着接口道：“是啊，泡面这种食品还是少吃，容易上火。老贾我看你一大早的骂娘，准是这种垃圾食品吃得太多了。”
嘴里虽这么说，可行动却又是另外一回事。只见张良民站起身来，四处张望寻找：“哎，我说老贾，还有面吗？藏哪了？这壶里水正开呢，给我和丹平也泡上一桶啊！”
老贾突然发飙了，他黑着脸，走过来揪起张良民的胳膊就要把他往门外撵：“你怎么进来了，谁让你进来的。”
张良民泥鳅一样滑走，躲到王丹平身后，嘴里念叨着：“丹平，快救救我，老贾疯了，要咬人了。”
老贾还要过来，被王丹平拦住了：“你俩差不多行了，都多大人了，怎么跟个孩子似的。”
老贾这才作罢，气呼呼地坐在沙发上，仍旧一声不吭。
“怎么回事啊，贾主任。车队出啥问题了？”王丹平终于发觉出不对来。
张良民也不闹腾了，坐回到火炉旁，主动帮着清洗茶具，一边竖着耳朵听贾斌怎么说。
“这帮龟孙，说好五点过来把油箱烧着，等我五点半过来，连个鬼影子都没见着。这马上六点了，还有三个车打不着火！我看这帮老家伙是不想干了，趁早给我滚蛋！”老贾气呼呼地踢了茶几一脚，吃剩下的泡面的油汤溅出来，撒了一台面。
王丹平赶紧起身找到抹布，把台面清理了一下，顺手把未吃完的泡面筒扔进了垃圾桶。
“会影响发车时间吗？今天可是新计划执行的头一天，市局一把手都在关注呢，在这个节骨眼上掉链子，好说不好听啊。”王丹平提醒道。
“已经迟了！不过你们来的时候已经开始倒车了，只能让司机在路上赶一赶了，争取到达下一站的时间不延误。妈了个巴子的！”贾斌余怒未消地骂道。
张良民也听出了王丹平话里的分量，赶紧帮腔道：“冬天气温太冷，油箱上冻，车子打不着火太正常了，偶尔迟一点发出也算正常，往常都是让司机在路上赶一赶，基本能赶出来，耽误不了事情。”
王丹平叹了口气，看着张良民说：“可今夕不同往日了啊，别人说这话我权当是他不懂，可作业计划编制和时限系统导入你是全程参与了的，应该知道我说的什么意思啊。现在不是人来管，是系统来管，它只认结果不管过程，你跟它讲道理它能听你的？”
张良民被反问得有些不好意思了，红着脸说：“你说的没错，这次老贾确实是撞到枪口上了。可车队的现实情况的确比较困难，平均年龄偏大，司机短缺。本想着借上次邮路调整的事情再争取几个人过来，不想最后不了了之。我是从车队出去了，能了解老贾的难处。”
沉默了一会，王丹平说：“是这样，贾主任。既然事情已经出了，就没法掩饰。现在都上系统了，调度中心大屏都显示着呢，哪一个环节出问题了那是一清二楚。通报批评肯定是少不了，毕竟是第一天，市局领导都盯着呢。我这边尽量周旋，争取把影响降低最低。你得把这三趟车的司机再叮嘱一下，在确保安全的前提下，尽量赶一赶，争取下一个环节不逾限，把影响降到最低。至于人员和车辆的问题，有机会了我再在领导面前呼吁呼吁。”
王丹平话音未落，贾斌的办公电话就响了。
“真是怕啥来啥。”贾斌嘟囔了一句，接起了电话。
电话是市局调度中心打来的，询问这三趟车发车延误的原因。
“对，我是贾斌。是车队的原因，现在车辆已经发出去了。”贾斌在电话里说。
贾斌毫不掩饰，承认是车队的责任，冬天气温低，柴油车打不着火，发车时间晚了。并告知调度中心已采取措施，争取下一个交接点时限不延误。
“调度中心都谁啊？说话一点都不客气啊！听着年纪不大，直接贾斌贾斌地叫着。”贾斌气鼓鼓地挂完电话。今天真是霉透了。
调度中心是临时成立的，单独的一个部门，专门负责邮件全程时限管控，人员都是从各部门抽调的年轻人，好多连王丹平都认不全。
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喝茶的心思也没有了。王丹平得赶紧赶回市局，他估摸着刚一上班领导就会过问这个事情。
张良民也没心思吃泡面了，他得赶往生产现场盯着。王丹平刚才的话提醒了他，关键时刻千万不敢当出头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