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厉茵:“有什么不合理的,我觉得很正常啊,总要有供养和被供养的两个群体,否则这世界怎么稳定呢?”
与古厉茵不同,明非心中有着与生俱来的善意,十八年来的教育,传统观念的耳濡目染都在提醒着他,这世界该是民重君轻,可历代又有哪一朝君主做到了呢?
明非:“可这世界不该是这样的,生命不应有贵贱之分啊……”
说完,他自己都觉得这是一句自欺欺人的蠢话。
古厉茵笑话他:“我说你幼稚你还真不成熟,你以为这些人的祖先和平民百姓一起拼杀建国可不是为了后代子孙也做平民百姓的,这道理很好懂的,你会不明白?”
他怎么会不明白,相反,他什么都明白,只是原来作为一个学生的他还没有如此真切地感受世界的残酷。
明非:“可是,合理的分配医疗资源,明明能救更多的人!为什么非要有这样的特权,这难道不是变相的害人吗……”
古厉茵转过身来,不可思议地看着明非的眼睛,说道:“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你天真的以为这样会让他们生活的更好,人人都能安居乐业,但我要告诉你,没人能做到。就算真的有人能做到也不会有你想要的图景,除了天下大乱,我想不到第二种可能。”
明非:“你说的不对!一定有更好的办法,一定有人能做到的。”
古厉茵:“你疯了?我们四大家族本身就是特权的最大受益者,你却反而嫌弃特权?身在福中不知福……你以为你为什么可以不用每天劳作?你以为是什么支持你每天花天酒地的?你以为你为什么可以不担心生病?这都是你的特权带给你的!”
明非:“这样带血的特权我宁愿不要!”
古厉茵不耐烦了:“你能不能把那愤愤不平的劲儿收起来一会。”
明非:“我没有愤愤不平,我只是觉得不该是这样的!”
古厉茵:“顺便说一下,如果没有家族特权,你以为你凭什么能认识本姑娘……”
明非故意气他:“切,好像谁稀罕认识你……”
古厉茵扭过头去,也“切”了一声。
明非平复了一下情绪,继续寻找杜伊姗的病房。
走着走着,发现前方又状况。
右边的病房前,只见小病房前方一个女孩跪在医生面前。女孩衣衫褴褛,骨瘦如柴,眼睛哭得红肿,十分可怜。
明非对可怜之人有着敏感的怜悯。他定睛一看,发现竟然是卖艺的小女孩,他还记得,和泷川给过他不少次赏钱。
她叫小月,一个天赋异禀,同时掌握水火两种魔法的女孩。
明非听见她小声啜泣,向医生苦苦哀求:“求求您发发慈悲,救救我爸爸妈妈吧!”
医生也并非无情之人,他摇摇头,无奈的说:“小姑娘,我也想帮你,可我也无能为力啊,复原的他们药品和治疗的费用实在太高,至少也要两千银币啊。我做不了主,爱莫能助啊……”
小月继续哭泣:“求求您!我当牛做马,做什么都可以!”
医生摇摇头,叹了口气,转身走开。
明非心里咯噔一下子,他想起那天,这个小女孩本是十分要强自尊的孩子,如今竟也跪在人前,不禁让他心生怜意。
不仅明非,这一切也被古厉茵看在眼里。
明非想上去询问情况,却被古厉茵一把拉住,强行拽到一边。
古厉茵:“你救不了他们,谁都救不了他们。”
明非:“可是……”
古厉茵:“我说最简单的一点,就算你想帮她,你有钱吗?”
明非:“我……”
他语塞,他很想帮助别人,可帮助别人要的是实力。
古厉茵:“我就算你有钱,今天你看她可怜,明天你看别人可怜,后天你就开始可怜芸芸众生,你救得了一个,救得了千万个吗?!”
明非:“我,只是想尽一份绵薄之……”
古厉茵打断明非:“他们要么自强自救,要么自生自灭,你帮不了他们的。何况你还有事情要解决。”
明非被古厉茵拉到几条走廊之外,可他总觉得良心上过意不去,常说医院是人性体现的淋漓尽致的地方,今天一看,果然不假。生死最容易牵动的就是悲欢离合。
古厉茵:“你要谢谢我的,刚才我阻止你陷入一个无底洞。”
明非:“什么无底洞?”
古厉茵:“滥发善意的无底洞!”
明非:“善事,总得有人去做的。”
古厉茵:“哼,你知不知道,不知作恶,做善事也会上瘾,我建议你还是悠着点好。”
明非不愿意再回答古厉茵,他默默地走着,低着头一言不发。
向里面走去,他总是忘不了刚才的事情。
古厉茵见明非这表情,开始嘲笑他:“哈哈,真是个傻蛋。瞧你那心慈手软的样子,能指望你办什么大事……”
明非:“我从来都没想办什么大事,我只想这辈子安安静静地做条咸鱼。”
古厉茵:“树欲静而风不止,就没人能安安静静地度过一生……”
“……”
明非对古厉茵的一系列论调既不能赞同,也无法反驳,只好继续低头不语,默默地寻找本次医院之旅的目的地——杜依姗的病房。
他随口问道:“这杜依姗应该是住在最豪华的一间病房吧,会在哪里呢?我们找个人问问吧。”
古厉茵:“真是个呆子,用你的猪脑子想一想,顺着人群走不就找到了,人越密的地方离病房就越近了……”
“有道理啊!”明非恍然大悟,顺着人群出发。
跟随着人群,人越密集的地方就越接近此行的目的地了,明非越走越惊讶。
他发现里面的人没有一个是空手而来,大家显然是没什么时间来表现诚意的,所以纷纷用钱来表现。
有人拿着丹药,有人拿着珠宝,还有人干脆直接抱着一尊小金人,看样子铸的竟然还是杜依姗的像,这像肯定不是一天铸成地,显然是等待已久,只等杜伊姗生病。
明非低头看看自己手中的礼品,几瓶烂药,一束廉价花……无论从哪个角度理解,都只有一个解释——寒酸。
明非送不起葡萄说葡萄酸:“他们是不是有钱没地方花啊……”
古厉茵:“你这个傻瓜怎么会明白,这才叫有钱花在刀刃上。刚才你也看到了,是不惜一切代价抢救,还是自生自灭也就是杜泽一句话的事,他们是花钱买权,花钱买势,花钱买钱,花钱买命,你说他们聪不聪明。”
前方的长廊里排起了长队,队列里的人们十分焦急,你推我搡,生怕落后,这倒是让明非长了大见识了,送钱却比抢钱还要积极。
他见状,忙问古厉茵:“这该如何是好?我们这么傻傻地排队得排到什么时候啊?”
古厉茵:“你失忆了?谁告诉你我们需要排队了?”
明非:“啊?不用排队?”
古厉茵:“四大家族成员和侍卫打声招呼就行了。”
她说着,指向那边的两个目光炯炯的人,看来他们就是侍卫了。
明非:“真是太棒了!想不到四大家族还有这样的特权,免了排队之苦。”
古厉茵抓住这个机会,嘲讽明非:“你现在还愿不愿意放弃这特权啊,刚才那义愤填膺的大侠气魄哪里去了?”
被她反唇一讥,明非没了说词,想起刚才的情绪,发现人就是这样一种奇怪的生物,就算是做奴才,也要争着分出三六九等。
没特权的时候痛恨特权,而当自己拥有特权时又不惜一切的捍卫特权,或许这就是人的通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