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丞相帐下,也不全是吃干饭的。
前日,王相听文世昌上报说突然小太监下落不明,跟随他出征两千的人马如同人间蒸发一般,瞬时之间踪迹全无。老相爷知道小太监是他逾越皇权的第一道也是最后一道坎,潘又安不除,他别说安坐皇位就是睡觉也合不拢眼睛。当然他更清楚这个假太监的能耐,早已料定潘又安既不回朝述职,之后潜影息踪,必是大有文章,不知又搞什么鬼名堂?他不敢怠慢,因此上,王书贵即刻在全国上下迅速召集能征惯战之士,并且大量募集人马,把各州郡总兵、刺史等统统号令麇集之京城,校场比武半月,凡是武艺高强者不问出身,即便是强盗响马,杀人惯犯等,皆择优录用。一时之间,竟拥兵八十余万,战将数千员。除先前总兵魏孔训、魏孔鹏兄弟之外,又征得有辽州刺史沙久可,彬州提辖王定军,山海关总兵武砂茂,玉门关守备孙安邦,雁翎关守将李定国,铜川小将赵天越,葫芦岭太守尹守敬,镇雄关提督刘国英,龙山关留守朱博文之女朱琳琅,太行山寨主姚松山,威海卫水军都督鱼贯水,牛头岭盟主杨公振,铁鸡洲恶霸高中弟等出类拔萃的战将。其中有举荐的有推荐的,同时,经明查暗访,深究细找,又挖出五位高士,分别是超卧龙诸葛明,赛凤雏庞元郎,神算子寒欣,通灵观道长张三疯,金山寺住持陈法海等。
这五位世外高人,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能掐又会算,撒豆能成兵,排兵布阵,玄妙无穷。更有一人,乃是前朝老将郭子仪的后代儿孙,现据安阳太守,姓郭名彦章的便是。此人深通兵书,武艺超群,身高丈二,善使一杆勾镰长枪,神出鬼没,万马丛中取上将首级尤如探囊取物耳。郭将军为主帅,文世昌为副帅,王书贵亲自上场助阵,说是监军,实是国也监了。五位高士曾建议让皇上御驾亲征,这样一可以名正言顺,下也可鼓舞士气。王丞相嫌累赘,说一个傻瓜能顶什么事?所以令人将傻子安置到一个秘密地点,自己带队出征了。
还有,原先的京畿部队及附近州城的守备部队多为小太监曾经指挥过的,内中不乏其崇拜者和拥趸之类,虽是精锐,但不可饮鸠止渴,因而统统遭驱散或是放逐。
王丞相倾全国之精兵,所辖共合计马步骑三军共是八十三万人马,对外号称一百万。这样一支雄师,谅必不会有对手,小太监攒鸡毛凑掸子,胜算几何?
王书贵幸亏不是曹孟德,所同的阴险、狠毒两人倒有一比。论计谋、用兵、识人等,老王头就逊色多了。挟天子令诸侯都不懂,还自以为是,能成什么气候?
两军对垒,海州城外有块地方名叫苟家滩,地势平坦,最适合大部队行动。弓弩手扎住阵脚。总指挥副帅文世昌立功心切,骑一头灰叫驴跑到场子中央,亮起娘娘腔大喊大叫道:
“那个谁,那个姓潘的出来说话!”
小太监倒拖长枪,两条腿并排坐在白马上,拱拱手,道:
“文大人请了!”
“呸!”文世昌骂道,“你这个叛逆,背判朝庭旨意,私自用兵反抗,还有脸和我说话?”
小太监嘻嘻笑道:“我不背叛朝庭,回去被你们杀了就是忠臣了?”
文世昌不屑道:“君叫臣死,臣不死不忠。”
小太监反唇相讥道:“你说的君是指何人,是皇上还是丞相?”
“当然是皇上了!”
“皇上为什么不来?”
“事事都要皇上出面,八个皇上也累死了。”
“皇上既然不来,哪我听谁的?”
“当然是听丞相的啦!丞相在朝官比你大,这个你都不知道?”
“知道知道,丞相呢?”
“丞相你快过来,潘将军要和你说话哩。”文世昌扭屁股朝后喊道。
王书贵很不情愿地坐一辆双轮小车,被俩军士推着到了阵前,身后还有几位卫士保护着。他先睋了不懂规矩的文世昌一眼,接着朝小太监这边一瞅,假意道:
“哎哟,原来是潘大将军呀!前日朝庭宣你不归,你去哪儿闲逛去了?”
小太监仍旧是那副放荡不羁、油盐不进的样子,肩上扛着那杆长枪,马上高翘二郎腿,冲着王书贵不阴不阳地笑道:
“丞相想要我的命就直接说话,干么要我做第二个岳鹏举,我才没那么傻呢!王相你不知诸葛亮的空城计只能唱一回吗?”
“潘又安,违抗圣旨,结党谋反,你可知这是何罪吗?”
“终归是个死,莫如我轰轰烈烈干一场,死得也体面些。”小太监仍旧是那副神态。
“小太监,你和朝庭作对,死也是臭名昭著。如你知趣些,好好跟我回去,我在皇上面前说几句好话,没准还会赦你无罪呢!”王书贵好言相劝。
“老王头,你可知当年秦桧是怎样陷害岳元帅的吗?”小太监嘻嘻笑问。
王书贵红了脸说:“此一时彼一时,你不是岳飞,我也不是秦桧。好好听话,把你的兵马撤了,跟我回朝,皇上会有明断的。”
“回是一定的,不过有两种回法。”
“两种回法?”
“是啊,要么是我押着你进京,要么是你提着我的人头回朝。”
“小太监,你死到临头了还敢贫嘴!”
小太监换了个姿势,变了脸厉声道:“死是要死的,不过临头不临头不好说。王书贵我问你,你一个六十几快七十的老头子,不想着告老还乡、颐养天年,享几天清福,却整天谋算着篡夺人家的江山,你说你活得累不累?”
“我一没更换旗号、二没登基坐殿,皇上还是皇上,我仍是宰相,你有什么根据说我篡权夺位了?”王书贵厚着脸皮据理反驳。
小太监摇摇手道:“咱不和你抬杠,改换旗号、登殿坐朝只是早天晚天的事。老王我只问你一件事,你既然没有反心,现如今皇上还在皇位、太后还在垂帘听政吗?”
“那是自然,你回朝之后就明白了。”王书贵不假思索便道。
“老贼你看,那是谁?”
随着小太监的手势,门旗开处,闪出一英武女子,皇太后佟碧玉骑一匹高头大红马,威风凛凛地出现在场子中央。前文书讲过,佟碧玉生于边关,从小便在草原上骑马驰骋。进宫后虽不再玩骑马的游戏,但基本功还是有的。昨日胡三等询问太后是骑马还是坐轿,太后自然就选择了骑马。太后亮相是必要的,这不但会给王书贵心里上的重大打击,同时也会涣散官军的军心。当然这还是胡三高明之处,一个皇太后可抵十万兵!
王书贵在朝为官多年,岂能不认识这位当今皇上的生母?他万没料到小太监不知从哪儿把这位女煞星鼓捣到这儿来了,真后悔当初怎么不一条白绢结束了这个扫帚星的命?他不敢直接和太后搭话,他知道军中认识太后的并没有几个,多说反而露了马脚,因而急促地朝官军阵中喊道:
“哪位将军替我斩了这妖妇?我封他为冲天大将军!”
其实王书贵也不知冲天大将军是什么官衔和职称,性急之下脱口而出,过后再琢磨着加官进爵吧!
先锋官魏孔训因为没有受到重用,当初由于选郭彦章而没选他做主帅的事正在气头上,闻听有冲天大将军可做,心想这才是出人头地的唯一机会,也怕别人抢了头功,自己的先锋官再丢了,因而急不可耐挺身而出,催座下马,扬手中枪,直奔那位妖妇而去。
小太监早有准备,未等魏孔训靠近太后,迎面接住,挥枪就刺,只一合,便将魏孔训的咽喉戳了个窟窿,血柱冲天喷涌数尺,宛如天女散花一般。
先锋官从马上跌落下来,两眼如矩,看样子是既不服气又不甘心的。早知是这样的结果,谁肯做冤大头?丞相又没指名道姓要他出战,何必呢?冲天大将军和入地大将军虽是名称相近,但却是阴阳两隔了。
魏孔训的嫡亲兄弟魏孔鹏见哥哥死得凄惨,顿时咬碎钢牙,怒气万丈,不等丞相号令,挥大砍刀直取小太监。刚才他见兄长本是去杀那个女人的,未料到潘又安从旁出击,杀了哥哥一个愣不防。这回他是有备而来,不去杀那个妖妇,不去争冲天大将军,直奔小太监,专为哥哥报仇而来的。魏孔鹏满面通红,怒目圆睁,大喊大叫道:
“狗太监,拿命来!”
一个“命”字尚未落地,小太监马快枪快,也仅是一合,顺势拨开大刀,枪头并没回收,借力发力,将魏孔鹏捅了个透心凉。
王书贵早就闻听小太监厉害,今日一见方才让他真正开了一回眼界:原来这杀人的勾当竟是如此简单,一时半刻,两条人命归天。姓潘的果然名不虚传,照这样子打下去,驱羊喂虎,统统皆是白送命。本来兵有兵法,战有战道,并非一味地穷追猛打,王书贵久居相位,不问军事,用兵之道全仰仗他选派的那些战将以及五大高士。奈何上阵之前没讲好,书呆子文世昌又出卖了他,更没料到佟丫头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这才使得他仓促之下呼出了俩草包,耽搁了军机大事。小太监英勇异常,他连丧两员大将,顿时一筹莫展,不知如今之计当如何处置?
小太监耀武扬威,高声呐喊道:
“对面军兵听清了看明了,刚才这位便是圣母皇太后,当今天子的生身之母,丞相却令人欲杀人灭口,为保太后我无奈才杀了二将。前者王书贵乘我潘某荡寇除倭之机,剥夺我的兵权,架空皇上,废黜太后,图谋政变,真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也!你们还要跟随这奸贼干这种祸国殃民、遗臭万年的勾当吗?”
王书贵闻听大惊,也不和五大高士商榷,急急鸣金,传令收兵罢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