鄢心若烧过的脸,我是第一个看的人。她小心翼翼地解开绷带,呼吸都屏住了,看我不做声声,忍不住问道:“快说,人家变得有多丑了。”
我说:“比以前更漂亮了。”
“不可能。”
鄢心若的伤疤在左眼下,约两寸大,像块蝴蝶,色泽红嫩,看起来是有几分恐怖。
“快拿镜子给我!”
鄢心若看到镜子里的自己,脸色一下不对,叫道:“你骗我,你骗我!”说完,就把镜子狠狠地摔到了地上,惹的护士忙跑进来问发生了什么事。
十天后,鄢心若出院了,挑了个凌晨时分,这时人比较少,鄢心若脸蒙黑纱,在医院门口向广大热心影迷发表了简单的感谢话后,迅速钻进小汽车,匆匆离去。
小车几乎是在城市疯狂地左绕右绕,摆脱了尾巴,最后回到白云公寓楼,我已经把她的房间收拾妥当。从此,白天我出去上班,鄢心若在家养伤。
鄢心若的脸上烧伤好了,留下一个印记,虽然不大,但还是很明显,我想过有一药方,专治疗烧伤,那一天我去蓝天日化研究所(原天资日化研究所)参观,参观完毕我给兰其仁一张我书写的药方子,我说:“照我写的配,先在动物上试验。”
“这是什么药方?”
我说道:“是这样,我小时候有个疯道士教过我一些中医方面的知识,也传过我一些药方,说是有特效,我记得其中一个,所以写给你,有空配制一下,看看在治疗烧伤方面是否有疗效?”
“哦,是这样,我看看。”兰其仁拿药方看了一眼,说道:“瞧这其中几味,确实是治疗烧伤、外伤之类的,只是另几味,放在这药方里,却是很少见。”
我嘱托道:“这个了,是我的一个个人行为,您老就当是帮我一个忙,看是否有用?如果确实有效,就放入公司待发展药品库里面,看是否可以立项?”
“好的,好的。”兰其仁爽快地答应了。一周后兰其仁给我电话:“黎总,你给的那药方配出来了,经过药理试验,对烧伤有奇效,而且,我们还意外地发现它对祛疤也有独特疗效。”
“哦,是吗?”我放下电话就赶往研究所,来到实验室,兰其仁正等着我了,技术员向我汇报了试验设计,药物分子分析,药效分析,毒性检验等等。具体的数据我不懂,最后的结论听明白了,那就是该药的疗效远远高与市面上同类型的产品。
兰其仁兴奋地说:“黎总,我们一直以来在寻找一种有竞争力,成熟的中药,以此为切入点进入中成药行业。我国有极丰富的中药方资源,这是老祖宗留给我们的宝贵财富,现在外国根据我们的药方生产中成药生意反而比我们好,而且不用向我们支付任何知识产权的费用。所以,我建议这药方以黎总名义进行知识产权登记,公司再购买进来,这样一来,在同类药物领域就能确定我们的行业地位。”
兰其仁想的很远,我一摆手,说道:“先不说这些,通过动物试验,效果非常明显,那下一步该怎么办?”
兰其仁说道:“下一步,就是争取卫生部门同意,医疗机关配合,在人体上试验,也就是临床试验,这一步,对于任何一个药品而言,都是至关重要的一步。”
“有难度吗?”
“以蓝天董事会成员与政府的良好关系,争取卫生部的批文并不是难事,但这其中要有一个过程,大致需要半年到一年的时间。”
我再大致了解了一下有关药品研究生产的相关政策,就对兰其仁说道:“这样,兰教授,你派个得力有专业背景的人来帮我,我来负责抓该药所需原材料基地的建设,而兰教授你则继续负责药品的研究以及临床试验,你看如何?”
“就这样!”事情就这样定了,我开始带着一帮子人到处跑,找气候、土地适宜的地方作为我们集团的中草药生产基地,关子怡已经落实了一些,但远远还不够。
一开始,我在邻近B市下面的县跑,联系当地的农民,落实了几味中草药的生产基地,这些中草药本身还有其他用处,巧的是,原来兰芝堂的兰桂坊系列化妆品所需要的也有这几味,所以我可以自作主张先行定下来。
最后一味是蛇油,这有些麻烦,野生最好的用蝮蛇,但国家明令禁止。进行饲养的又差了许多味道。正在这时候,我听到一个消息,说蛇岛上有人搞半人工半野生的蝮蛇养殖,于是带着几个助手就往蛇岛跑。
蛇岛离B市有四百公里,是一个海岛,隶属望海市管辖,方圆约六十平方公里,是鸟类栖息地,因而也成了蛇类的天堂。
来到海边一个小港口,我们乘上快艇就出发了。这天天气晴朗,大海显得极温顺,船员告诉我大海发怒的时候,那不是人力所能抗拒的。
船开了三个小时,蛇岛历历在目,再过一会,船寻着一个小港口抛锚,我和助手们纷纷下了船。
一个中等身材的男子,皮肤古铜色,双目炯炯有神,显得很精干,看到我们这批人上岸,忙过来打招呼,说道:“欢迎来到蛇岛!”当地口音很重,几乎听不懂。
陪同我们一起来的当地林业主管的官员给我们介绍,说眼前这位男子就是这一带赫赫有名的“蛇王”。说到“蛇王”两字,蛇王谦让了一番,就说道:“先到舍下喝杯茶,还是直接到蛇馆去看看?”
我说:“先去蛇馆!”
于是,蛇王在前带路,我们在后小心翼翼地跟着,这条路是人经常走的,蛇一般不会在这里出没,一路上蛇王解释道,更说了一些关于蛇的常识。
对于蛇,我略知一二。在我们那个时代,蛇虫鸟兽,是少不了打交道的。越往里走,越能感觉到路两旁的原始森林里藏着千万条蛇,我能想像出它们吐着红信,怒眼圆睁的样子。
走了约莫二十分钟,蛇馆到了。蛇馆周围用水泥砖围成了一个圈,走进蛇馆,先是一个展览厅,是关于蛇类知识制成的图文资料,有标本也有**。同行的人,多没见过这阵势,骇得面如土色。蛇王一笑道:“其实大家不必害怕,绝大多数蛇,是很温顺的,只要你不是故意去惹它。即使在这里被蛇咬了,也只是有惊无险,我们这里有血清,可以马上治愈,请大家放心。放下恐惧,你们就会发现,其实蛇蛮可爱的。”
晚饭的时蛇王以一桌蛇宴招待我们,四菜一汤,都与蛇有关。我知道蛇肉味美,其汤味甚浓,没客气,在众目睽睽下率先大嚼特嚼起来,好吃!真是好吃!
晚上,我和蛇王住一屋,我把我们的来意再详细说了一遍,蛇王一拍大腿,说道:“好啊,我这一辈子就是指着蛇了,蛇可全身是宝啊,许多部分都可入药,我在这养蛇,以前也有药产联系我,可惜他们科技力量不强,出来的药品药效不好,白白糟蹋了我的好蛇,你们来之前,就有林业局的同志找过我,我也知道你们公司,全国百强,我很愿意和你们合作啊!”看来这事基本可以定下来了。
第二天,按照日程安排是参观蛇岛。经过昨天对蛇馆的参观,对蛇的知识多少知道一些,随同的人开始有些雀跃。蛇王提醒道:“野外的蛇和圈养的毕竟不一样,大家注意不要掉队。”蛇王再强调了一下路上所需要注意的事项,队伍就出发了。
我们先是乘坐一辆小型的吉普开进,开进十里地,路显狭窄,路边树伸出的枝桠有时候挂着一条蛇,骇得人忍不住呼出声来。每到这时候,就成了蛇王的捉蛇表演。蛇王动作很轻松,仿佛随手拣起一个东西一样,我却看出,他在捉蛇的一刹那,出手如电,出手之准,很是有些功夫。
再往前行了二里地,蛇王叫大家下车,开始徒步前行,蛇王再三嘱托大家不要掉队。
抛去有蛇的心头恐惧,这蛇岛的风景无疑是非常美丽的。我的感觉不是很强烈,但我身后那几个长年累月在大城市里生活的年轻人哪见过这原始生态的风景,一个个都忘了来的目的,在那乐而忘还,每每要我们再三催促他们才继续前行。对此,我抱一种半放纵的想法,毕竟他们太缺少这纯绿色原林的熏陶了。
我主动找蛇王聊天,询问他的身世,他说他自小在这附近长大,从小就不怕蛇,还会蛇拳,说到这,蛇王嘿嘿地笑了。
可就在我和蛇王聊天的这一会,出了意外,队伍后面传来一声惊呼:“救命啊!”是小王,兰教授给我指定的助手。
我和蛇王奔到发出声音的地方,一看,众人都脸色煞白,原来一条巨型的蟒蛇已缠住了小王,我心里一紧,说道:“这条蟒蛇?”
蛇王说道:“这是岛上真正的蛇王,是条千年蟒蛇,一直是在岛西头生活,以捕食各种小型的蛇类为生,这边,它从来就没来过,不知怎的,今天竟然跑到这了。”
“那现在怎么办?”
蛇王举起手中的猎枪,对着天空打了三下,不一会,枪声回声过来,林子里一片骚动,可那条蟒蛇毫不惧怕,继续缠绕着小王,而此时的小王,不知道是吓死过去了还是怎么的,没有动静。
蛇王突地大喊一声:“你再不放下他,我真的要开枪了。”这时候猎枪已对准了蟒蛇的头。蟒蛇回转过头来,红色的眼睛望着我们,吐着长长的信子,众人条件反射地往后退,而我却明白,蟒蛇头有一白点,心中一动,口里说道:“让我试试!”
这时候也来不及做解释了,我越过蛇王来到蟒蛇前。蟒蛇定定地望着我,眼睛里闪现出一丝迷惑。就这样,一蛇一人相对,无进一步动作,我身后的人也不敢轻举妄动。终于,我看到蟒蛇的那双灯笼一般的红目涌起晶莹的热泪。我心里一痛,果然是我的小白。没想到千年后我们还能相遇。
小白原是我就读濂溪书院时候,在书院后山救的一条小蟒蛇,我们成了好朋友。后来我离开濂溪书院,就再也没见过它了,没想到它还存活到今,这真是不可思议,我心情一下激动起来。
小白在我的指示下,身子一节一节地松了下来。我走了过去,身后人惊异欲昏。我一探小王的鼻息,没事,看来是吓晕了过去。我把他抱了起来,抱回队伍,对大家说:“他没事。”
小白依然在那,没有过来,当年的小蟒蛇已经成为岛国之王,很有一派威仪。安顿好了小王,我再返身来到小白前。小白终于把身子全部匍匐在地面,昂扬的头吐着长长的信子,眼露童年般的纯真,我忍不住用手抚摸它的头,我小声对它说:“小白,好好在这岛上呆着,以后我会经常来这看你的,注意,不要伤害人命,知道吗?”
小白一点头,然后身子一节一节地往后退,头对着我,就这样渐渐消失在山林之间。我压抑心头复杂的情绪,回到队伍,说:“走,继续参观!现在没事情了。”
蛇王凝视了我很久才说道:“黎总,你是怎么做到的?”
我说道:“其实,我对蛇也不陌生。这条蟒蛇,给我的感觉没有恶意,它只是一时贪玩,我走过去和它说不要伤害人命,它好像听懂了就放了小王。蛇通人性,这点以前在书本上也看过,不想果真有这回事情。”
“是啊,它是一条千年蟒蛇,通人性也并不见奇,虽然我仍想不通,但无论如何,我对黎总的勇气是佩服万分。”
我知道他心头有疑问,到晚上睡觉的时候我对他说:“其实,这种感觉说出来,也许只有你这弄蛇人才信。对于那条蟒蛇,我有一种很奇特的感觉,我好像认识它,这个,连我自己也解释不了。”
“哦,原来是这样,我也相信这种直觉,只是不知情的人看着太凶险了。你信不,黎总,和你同来的人今晚一定睡不好。他们一定以为他们的黎总是蛇精了。”
“哈哈”我不禁笑出声来。
与蛇王的上级主管部门签订了协议书后,我们就告别了那水天一色的海滨,回到了B市,我严嘱随同的人不要对外渲染我的蛇岛之行,他们一个个答是,看我的眼神都有了几分敬畏。
兰其仁教授用我从蛇岛带回来的蛇油样品做了一小批成品,我拿了一盒。打开盒子,是绿色的膏液,涂在皮肤上很清凉的感觉,很熟悉,远久的回忆顿时清晰起来。
这个味道正对,我相信这药能治好鄢心若脸上的伤疤。当我驱车回到家的时候,发现鄢心若一个人在卧室里拿着我笔记本在那玩了,门没关,我就进去,叫到:“疯丫头,想我了。”出差的每天晚上我都会给她挂电话,只是在蛇岛没有信号才没打。
“回来了。”鄢心若头也没抬,在那里玩游戏了,我一看,也是我玩的那款。我说:“什么时候耗上这个了。”鄢心若笑道:“游戏不怎么样,里面的人好玩。”
我问道:“你的脸上的伤好了没有?”
“还没了。”鄢心若转过脸来,五官秀巧,天然合一,却因为眼下的伤疤而变得有些狰狞起来。
我说:“我给你带来我们家祖传秘方,不知道有没有用?”
“你不喜欢我现在这样吗?”鄢心若问道。
我说道:“你什么样我都喜欢,只是你这样就做不成演员,就失去了掩护身份了。”
“你没说心里话。男人就是喜欢漂亮女人,一点没错。”鄢心若嘟起嘴来,像个生气的小女孩。
我笑道:“我没这么好给你送药,坦白地说,这药是我们蓝天新研制出来专门祛疤的药物,正准备在人体试验了,你给赶上了,有风险,用不用你自己拿主意,保不准成了大花脸了。”
鄢心若手一指墙角,说道:“看,还用你说,不知道有多少整容医院赶着要给我做免费手术了,这点广告效应我还不知道吗?”
我笑道:“是啊,这不,看在我们相识一场的份上,在同等条件下优先考虑我们蓝天集团公司如何?”
接下来发生的事惨不忍睹,我又受到在医院那般的礼遇,鄢心若骑在我身上,拧着我的耳朵,叫道:“你这人有没有同情心啊,人家都这样了,不知道安慰人家,还打人家的主意,你说你该不该杀?”
这夜我一夜没睡好,鄢心若夜最终答应试试看。鄢心若正色道:“其实我蛮喜欢现在这种状态的,我的脸就是一照妖镜,可以看到人的真实面目。”
我也赞同鄢心若的观点,所以药给了她,什么时候用全凭她自己的意愿了。就这样,鄢心若开始了她的照妖游戏,而我则和兰其仁教授一起投入到这“祛疤灵”药物的研制以及相关事务上,公司财政人事上等事务都交给了刘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