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房里传来田昕洗碗的哗哗流水声。韩岳转头,看见透明的玻璃隔断后田昕专注地洗着碗的背影:田昕的头发松松地用头绳扎着,几缕有些凌乱地披散下来;长发间若隐若现雪白而修长的脖颈。
浅蓝色的薄毛衣前围着围裙,围裙黑色的带子被田昕在身后打了一个不甚规整的蝴蝶结,勾勒出她纤细的腰身;再往下,是牛仔裤包围着的挺翘的臀部和修长笔直的两条腿……
多少次她吃完他做的饭,端着碗筷进去洗,他就这么坐在外面的椅子上,三分欣赏、三分痴迷、三分爱慕地看着她的背影。
还有一半的时间,他也紧跟着她走进厨房,或是和她两人配合默契地洗着碗,或是双手拄在她身旁的料理台上,将她虚虚地环在怀里,下巴搁在她的头顶,静静地看着她洗碗。
那些回忆清晰地就像是昨天才刚刚发生过的事情,可是一恍惚,又如是前世的记忆一般遥不可及。
田昕走出厨房时,下意识地往刚刚韩岳坐着的地方瞟去,一眼就对上了他漆黑的、仿佛暗藏着可以将人活活吸进去一般深不见底的漩涡的眸子。田昕心间一颤,就这么望着那双眸子,视线如同被什么东西胶着了一般移不开去。
韩岳沉沉地开口道,“你在关心花园的那套房子我可以帮你。”
田昕眼皮不由一跳,随即想到大概是昨晚自己迷迷糊糊地告诉了韩岳,当下静静地看着韩岳,等着他说下去。
韩岳盯着她的眸子,接下去说道,“但是我有一个条件——你必须搬回来这里住。”
田昕紧紧地盯着韩岳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想要在那中间找出些什么,半响,她无奈地放弃了,眼中恢复了一贯的镇静,面带嘲讽地说道,“怎么,韩总如此寂寞难耐吗?”
韩岳看着她,并未做声。
田昕想起了昨日和林准的通话,听林准的口气,这件事情确实不怎么好办,加上现在他们刚刚回国,关系还没有完全打通。若是韩岳肯帮忙,事情自然要简单许多,而且……
田昕无法否认,她也寂寞太久太久了,光是这两日的回忆,就已经将她快折磨疯了。她身上几乎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想要重新回到韩岳的怀里,重新回到这座她无比熟悉的房子里。
她尚来不及细细权衡,声音已先一步,如中邪一般从她的嘴中跳出,“好。”
韩岳亦是没有想到她会答应得如此干脆,眼中闪过一丝惊异。
田昕见状,不免有些窘迫,两人之间回荡着的空气连带上一丝尴尬。
韩岳静默了一会儿,点点头,转身回了卧室。田昕讷讷地看着他毫不拖泥带水的背影,讪讪地摸摸鼻子。
田昕坐在棕色的皮沙发上,静静地打量着这间屋子。和她离开时没有任何差别,典型单身男人的住所的模样,装修简洁大方,几乎没有什么多余的装饰品,虽然看起来干净整洁,却着实没有多少家的味道,不见温馨,反而透着一股冷冰冰的味道,让人光是看着,心里就忍不住升起寂寞的味道来。真不知道这些年韩岳是怎么过下来的。
田昕叹了口气,起身路过储物间时,心里一动,推开门走了进去。
上次搬到这里之后,她从没进过储物间。
田昕呆呆地站在门口,看着这一间收拾得整整齐齐的房间,心里满是震惊后的百味陈杂。
这一间不大不小的房间,如同她的陈列室一般,全部都是有关于她的东西。
从三年前她刚刚搬进来时嫌屋子里没有什么人情味而一股脑地买来的各种东西,有她当时匆忙离开时,忘记带走的林林总总的东西,有那时候她送给他的各式各样的礼物……
所有东西被放在一个个大小各异的洁净的玻璃柜中,码得整整齐齐,上面贴着一张张写着日期——有些标着她送他的缘由——的一张张已经略微有些泛黄却十分干净的便笺。
田昕直觉自己心中像河水一般奔腾翻涌着各种各样的情绪,一时间,如鲠在喉……
韩岳回来时已经快凌晨了,打开门时,没有预料中的一片漆黑,而是玄关处暗暗的昏黄灯光,他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好一会儿,才想到她已经搬了进来,这多半是她为他留的灯。心里像是淌过一阵暖流一般,一阵温暖。
他快速地脱掉鞋子,一手用力地松着领带,一手顺手将手中的公文包随手扔在了少发上。
卧室门口也留着一盏昏黄的小灯。田昕由于职业关系睡眠也不甚规律,久而久之,睡眠变得很浅,只要有一点点光线就难以入眠。韩岳看着那一盏小灯,感动之余,更多的是心疼。
他蹑手蹑脚地走上前去,只见田昕侧身睡着,呼吸轻而绵长。韩岳就这么在床边坐下,目光深深地看着睡着的、如同一个孩子般的田昕。心中满是如水般的柔情。
光线不甚明亮的昏黄的灯光下,素来如钢铁般的男人低着头望着身前女子的睡颜,那张刀削一般棱角分明的脸,此刻线条,竟是前所未有的柔和。
田昕自从三年前离开,睡眠越发的不好,常常大半夜,无缘无故地就会自己醒来几次。
她原本闭着眼睛等着韩岳,却不想这几日的烦心事太多,她一时不察,竟然就这么睡了过去。
半夜时分,田昕醒来时,不似以往的冰冷,背后的人仅仅地贴着她的后背,源源不断地为她输送着温暖。三年了,头一回醒来时,那么踏实而温暖的感觉,令她险些落下泪来。
田昕感受着颈窝中平稳而绵长的呼吸声,只觉得无比安心。田昕缓缓伸手,轻轻地攀上韩岳环着她的胳膊,看着透着朦胧的月光的窗帘,梳理着许多年来的点点滴滴。
那些储物间里的东西像一把锤子重重地砸在她的心上,令她深信不疑了整整三年的东西开始动摇。
三年前,韩岳真的背叛了她吗?
还是说一切的一切都不过是她一厢情愿的一场误会罢了。如果真是那样,如今的她,又有何颜面出现在韩岳面前,对着他理直气壮?她又该如何面对她一手造成的长长三年时光的分离?
她了解韩岳,这个男人是个闷葫芦,做得往往比说得更多,他也不善于解释什么,往往是任人误会着,默默地做着自己该做的事情,直到真相大白的那一天。
寒夜如水,月色皎洁,莹白的光芒自窗帘的间隙和下摆处见缝插针地漏进来。
田昕在夜色中睁着猫儿一样的眼睛,久久地看着那一道黄白色的光线呆呆地出神。
“岳——!”田昕看着前方俊朗的男人,灿烂地笑着,飞奔着扑了上去。
一向绷着张脸的男人难得露出了些许笑意,柔和了脸部刀削般的线条。
韩岳张开双臂,一把接住飞奔而来的田昕。田昕飞快地跑过来,直到韩岳面前都未曾稍稍减速,带着巨大的惯性直直地撞上男人。韩岳伸手稍稍替田昕缓冲掉一些速度,牢牢地接住她,身体竟是纹丝不动。
田昕开心地吊上韩岳的脖颈,嘻嘻地笑着。
韩岳一双常年结着冰般的眸子里竟满是暖意,宠溺地看着挂在身上的女子,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
田昕像只小猫似的微微仰着头,一脸饕足地享受着韩岳轻柔的爱抚。
韩岳见状,不由扬起了嘴角。
田昕看着韩岳唇边的那一道微微上扬的弧度,“吧唧”一口亲了上去,亲完,嘻嘻地笑着看着他。韩岳的眸色一暗,田昕尚未反应过来,已被一把扣住了后脑勺,面前的俊脸放大,韩岳深深地吻了下来。
田昕不由“唔”了一声,便专心地享受起这个辗转的吻来。原本田昕就是半个人挂在韩岳身上,如此一来,更是被韩岳几乎整个人提在了半空中,她只好双手牢牢地攀着韩岳的脖颈,以稳住自己的身体。
韩岳一手搂在田昕纤细的腰上,忘情地吻着这个他疼到心里去的女人……
田昕恍然若失地醒来,梦里的场景是那么真实,好像就在眼前一般。她轻轻偏头,看着眼前熟睡的韩岳,忍不住伸手,轻轻覆上了他的面颊……
翌日。
“喂,”田昕迷迷糊糊地摸到放在床头的手机,接了起来,刚刚睡醒的田昕脑中一片浆糊,好半天,才在林准的多次重复下弄清楚了他的意思,原来是为了提升新剧的人气,还需要为《甜蜜陷阱》网络剧做一期访谈节目。
田昕又在床上赖了好半天,才揉着一头鸡窝似的头发爬起来。
田昕一边刷着牙,一边望着镜子中的自己:头发蓬乱,双目浮肿,双眼下方,是一片青黑。
田昕在心底哀嚎一声,等这一阵忙完,非得给自己放个大长假不可。
给小橙打电话让她把衣服送过来,田昕一手拿冰块敷着自己浮肿的眼睛,一手拿着勺子往嘴中送粥。韩岳的手艺一如既往的美味。(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