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冥修手中的气团正在剧烈颤动。
这个气团是他以流云手的聚云式配合天人道吸纳灵力的能力，将身边能够调动的一切灵力聚合而成，在内息流转调动之下，足以将那些甲士身上的甲胄轻松搅碎，但在面对从天而降的石元商时，这个气团仿佛就只是他手掌前的一个玩具，随时可能在剧烈颤动中崩溃。
北冥修原本对于石元商了解并不多，只能凭借他的石姓以及能够坐镇罗山城这种战熊部落的大城市判断出，他很有可能是石肖的亲戚，当探知到他的修为非同一般后，他也是竭尽全力节省灵力应对他随时可能发起的袭击。
而当他与石元商真正对碰之时，他发现自己还是有些低估了这名罗山城的城主，而他也不知道，在当年的剑魔祸世之时，石元商的战绩有多么辉煌。
若他不将一切底牌掀开，兴许真的有可能死在这一击之下。
如果他没有在之前递过那一个眼神的话。
北冥修身上由堕元燃烧的火焰正在风暴中飘摇，随时可能随着气团一同消散。
他直视着半空之中，双臂似铁锤般砸在气团之上的石元商，哪怕身躯因为遭受大力压迫而剧烈颤动，眼神依然是无比坚定。
他便是要让石元商认为他还有后手，从而将更多的注意力放在他的身上。
石元商确实是如此想的，北冥修能够以七阶的灵力修为将如此多的甲士杀死，而他却很难看出他究竟是用怎样的手法杀死他的士兵们，若说眼前的这个家伙修行的功法没有什么门道，他根本无法说服自己。
加上这个竟可以与他的全力一击对抗一二的巨大气团，他有充分的理由怀疑，北冥修还有后手等待着他。
他警惕着北冥修的一举一动，随时准备爆发暗藏的劲力。
……
北冥修确实有后手，这个后手却不是他自己的后手，他们行走妖域，原本就是低调行事，若非石泽城不长眼睛的找了上来，被他们深恶痛绝的所谓圣阁在妖域选中的“圣子”周凡又主动凑过了脸，根本不会发生冲突。关键这两个家伙惹上的还是澹台一梦，要是没死才是意外。
以他们这一行人的战斗力，若是想大杀一方后安然回到人界，除非万妖盟愿意投入大量人力围剿，不然想要拦住他们，基本上是不可能的。
但现在北冥修想要在妖域做的事情还没有做完，现在回人界并不是什么好选择，但也正如他所说的，事情都发生了，解决了再走也不迟，于是才有了这客栈前的惨烈一战。
无论怎么看，他都已经是强弩之末，而石元商的全力一击，会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但北冥修真正的后手，也在这一根稻草即将落下之时显露出了真容。
那是一个全身都裹得严严实实的人
，脸上隐约显现的几道惨白皮肤格外显现，他暴露在阳光下，以人族的目光看去，就好像一具死去已久的尸体，但在妖族的眼中，这或许是镇龙部落白龙族的种族特征。
厉牙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北冥修的身边，他没有动用他平时惯用的那两把匕首，只是握紧右拳，一脚踏出，便朝着石元商攻了过去。
石元商目光微凝，他虽在与北冥修角力，对于周遭的情形依旧有着相当敏锐的感知，那是在战场之上摸爬滚打多年锻炼出来的直觉，于是他一下子就发现了厉牙的出手。
对于这名一直安静的侍立在澹台一梦身旁的随侍，石元商一直都投入着足够多的注意，虽然此人身上妖气浓郁，其中却有着一股莫名的意味，绝对不会是纯种的白龙族，既然如此，将其镇杀于此，镇龙部落也不会关注。
相比于被人从侧面偷袭的愤怒，他的心中更多的还是欣喜。
“终于忍不住了吗？”
他迅速收臂回身，原本压制着北冥修的气劲却并未消散，如一座大山般将他完全镇在原地，正是战熊部落石氏宗族代代相传的“镇山典”中的秘术，就算北冥修还有后手，被这一座无形大山压实，在短时间内也只得被镇压住。
他积蓄已久的力量也在这一刻陡然爆发，一拳如山岳倾轧，与厉牙的拳头碰在一处。
这一刻，整座罗山城都仿佛能听到一声震天动地的巨响，仿佛山河破碎，天地崩裂，无数只敢远远望着那一处战斗的民众心中，恐惧与敬畏油然而生。
石元商的实力有多么恐怖，整个战熊部落中，老一辈的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连带着年轻一辈的战熊部落民众，都将他当作神一般的存在，哪怕他一直不曾管束过周凡在罗山城肆无忌惮的行为，也没有人敢指摘他。只是，那与石元商对碰的人是谁，竟是能够与他针锋相对到如此程度？
石元商的心中也是惊疑不定。
他主修的功法有两种，一种是从小修炼起的家传功法“镇山典”，另一种则是他机缘巧合所得，从战场之上真正融汇贯通的“霸王碎”，他积蓄已久，最终送给厉牙的礼物，便是这霸道无双的霸王碎。
在他的霸王碎下，不知道有多少敌对的强者五脏六腑俱裂，随即在痛苦之中身躯破碎而死，但在迎上厉牙的拳头之后，别说爆发霸王碎的真正劲力了，他的霸道气劲根本无法将厉牙压倒！
这是他从未想象过的结果，霸王碎以杀气为引，在战场上不知亲手结果过多少人的他杀气早已无比旺盛，若非有着一颗石肖送他的宝玉镇压，他时不时的狂性大发很可能害了身边的人，也正因如此，他才会被石肖放在罗山城中享清福，真算起来，今日还是他坐镇罗山城以来第一次全力出手。
但现在，不光是霸王碎的霸道气劲，哪怕
是他再不压制的杀气，都无法与眼前这个家伙抗衡，而且在盯着厉牙的幽黑眼瞳之时，曾经杀戮无数的他，竟是有了退缩的心思。
石元商自认杀人如麻，光是他亲手杀的可能就近万数，如果这感觉是真实的话，眼前的这个不明身份的家伙，难道是从尸山血海中爬出来的吗？
他咬紧牙关，大吼一声，仿佛巨熊震啸山林。
战熊部落以战为名，无论是普通民众还是修行者，战斗力与战斗意志从来不曾弱小，身为首领胞弟的他更是如此，无论此人是何身份，有着怎样的经历，在他面前，都只有死路一条！
……
又是数声震天动地的爆炸声在罗山城中响彻。
厉牙退后数步，隐藏在面罩下的嘴角有着鲜血流出，血色漆黑，仿佛浓墨。
在他面前有两道深刻的道路，道路的尽头，是面色无比难看的石元商。
他的身躯依然如铁塔一般伫立，在他的脚下，街道的地面早已成了一片狼藉。
谁胜谁负，看上去似乎一目了然。
下一秒，数声闷响在石元商的体内炸响，他壮硕的身躯陡然消瘦些许，一口鲜血自他口中喷出，在阳光下格外显眼。
他死死的盯住不远处的厉牙，声音中透着难以置信的意味：“你……你是……”
他没能继续问下去。
因为他的体内一切生机已然破碎。
霸王碎曾经破碎无数生灵，如今被硬生生逼回，迎接他的主人的，是那无数冤魂的反噬。
他碎的很彻底，再也没有生还的机会。
但厉牙与北冥修都知道，他没能说出来的那句话后面是什么。
“走吧。”
北冥修轻声说道，与厉牙一同继续扮演着忠心耿耿的随侍，护卫着澹台一梦自客栈中走出，一行人漠然离去，那些甲士的信心早已随着石元商的死而崩溃，竟是无人敢拦阻一二。
一行人看似云淡风轻的离开了罗山城，只是出城之后，脚程却是极快，很快就消失在罗山城所有人的视野之中，仿佛从来就没有一位天狼祭者来过此处。
这一路上，余落霞等人看向厉牙的眼神都变了，他们知道这位是北冥府的四大家将之首，却不知道他能够强大到如此程度。
北冥修没有解释什么，厉牙也不会与他们解释，这种事情，也很不好解释。
石元商确实是一员猛将不错，哪怕在罗山城中消磨了许多战意，依然强大的仿佛一座杀神。
但他却是真真正正的杀神，冥界乱局之中，死在他手上的叛军不知有多少，至少这整个战熊部落加起来，应该都不够。
若是在冥界，何人不知凶将厉牙？
而现在，他便与北冥修，一同走着去冥界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