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敏锐的小子！”
随着这一句话出口，明道快意的笑声在云巅之上传播开去，笑声之中满是欣慰。
天道联盟对圣阁发起总攻，主导者正是无岸剑峰下一代的三名得意弟子，他们这些做长辈的要是不关注关注，那可不怎么说得过去。
作为天门旁众仙人推举出来的代表，从天道联盟的第一队与白梧心相遇，到北冥修斩杀苟儒山，对谈白梧心，这战斗的所有过程，他都看在眼里。
虽然在他的内心深处，他并不喜欢这一份工作，但现在落在云巅之上的，除了因为当年的旧伤始终无法跻身仙阶的六师姐以及刚刚跻身仙阶没有多久的小师妹，就属他的修为最低。
自从荀日照在神界的围攻之下最终离世之后，神界几次派出强者试图突破苍穹之眼，籍由天门进入人间，那些人的修为都强大而稳固，就算是二师姐与四师兄也无法在极短的时间内将刚刚穿过天门的他们抹杀，最终还是要靠着天玄剑的极致锋芒断去他们的胜机，方能暂且将这些家伙尽数留下，只是天门也被他们这些悍不畏死的行动损坏了一些，哪怕只是一小道裂痕，也足以令得天门的防御能力有所下降，他们冒不起这个险。
眼下神界似乎因为强攻难有成果，已有数日不曾发起进攻，正是他们可以趁机修整一番的时候。六师姐在天门的修缮之中不可或缺，小师妹的琴音对于尚云间的帮助又远胜过他，他也只有勉为其难的代替所有人观察下方了。
郁闷归郁闷，看着无岸剑峰的下一代都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之势，他是真的很欣慰。
北冥修能够察觉到他的目光，更令他有些意外，北冥修的修为在三人之中居末，而且差的不是一点半点，就算有着天人道傍身，应该也不会敏锐到这种程度吧。
尚云间的声音此时已从不远处传来，语气满是理所当然：“毕竟是北冥的儿子，他的仙灵体比他父亲都纯净不少，要不是那场变数，他现在已经可以堂堂正正的走上云巅了。”
“若是没有这些年的困苦，他能不能走到这一步都难说。”龙瑶开口道，“圣阁以往英才不只凡几，现在不也只有一些杂劣的仙灵体互相算计？”
听到龙瑶的话，尚云间只得无奈摇头，虽说宝剑锋从磨砺出，他还是觉得北冥修如果有一个健全的童年，走的一定会比现在要远。就像尧崇，高阳嵩，哪个不是被他们在无岸剑峰上悉心教导，随后在十六岁之后下山遭受现实的毒打，现在照样也是世间顶尖的人物，但这种“假如”，“如果”引申出来的事情，本身就是无稽之谈，而且现在的北冥修，做的其实已经很好了。
尚云间想了想，最终还是决定稍稍反驳一二，然而忽而眉头一挑，手中墨离已是脱手而出，下一秒，一声惨叫在云巅之上响起。
一道人影坠落而下，在半空之中破碎，尚未落下云巅便已消散无踪。
这是一名神界的来客，刚刚穿过苍穹之眼，本身的修为境界撑死了也就初入仙阶，只是仗着一门隐匿身形的功法，自以为可以做到神不知鬼不觉，然而却没有想到墨梅山庄众人早已在苍穹之眼附近留下重重墨阵，一丝一毫异样的灵力波动一经出现便会被直接察觉，而尚
云间从来都是守在天门之前寸步不离，此刻墨离直接出手，登时便要了此人性命。
这对于天门附近的局势不过是一个小插曲而已，这段日子陨落的神界强者没有上百也有几十个，这个通过隐匿险些潜进来的只不过是一个再弱小不过的小角色而已，但这个小角色，已经让众人的神情都紧绷起来。
曲有渊率先开口：“这两天，只有这一个小毛贼越界，衣着打扮看起来也不像那些神甲卫，伏魔使那般正式，应当就是个送信的。”
天门不能容忍任何一名神界之人通过，这个摆明了来送死的，本身就可以是一封信。
“他们肯定在谋划着什么，我们需要弄清楚对面的情况。敌暗我明，实在太过被动。”
曲有渊的话语虽响亮，其中却也有着几分无奈。
神界那般的庞然大物要倾尽一切吞并人间，他们除了固守天门，抹灭一切神界来人，根本无法有足够的反制措施，尚云间的修为在众人之中当属最强，目下也仅是半步神阶，始终无法真正迈出最后的那一步，若是敢跨越天门去那边察探，神界诸位大能守株待兔一拥而上，只会是死路一条。
他们做的本就是守株待兔，但是是在实力处于绝对劣势之下不得已而为之的据守中做出的守株待兔，对于神界明显同为守株待兔的意愿，实在没有什么反制的能力。
曲有渊咬紧牙关，道：“我去苍穹之眼那边看看。”
“神界之人没有凝聚仙境的习惯，凭我这渊海柱，尚且能够搏出一线生机。”
随着他这一句话，一根高大的石柱带着一片汪洋自远方飘荡而来，落在他的身前。石柱之上有着无数晦涩难懂的符文，却并非是他人在其中刻就，倒像是原本就生长在这根石柱上一般，它屹立在海域之中，笔直而宏伟。而在石柱周边的汪洋之中，翻涌海浪接连不断，俨然一片真实的海域，看似面积不大，实则深不可测。
随着曲有渊心念转动，海域之中浪潮顿生，那高大石柱上似有光芒闪烁，引导这片怒涛传遍四方，无比浩大的威势顷刻间笼罩全场。
这是曲有渊的仙境，渊海柱，渊海在旁，柱立其中，犹如定海神针一般，将整片海域牢牢掌控。
无论石柱还是海域，皆是能够为他随心操控的底牌。
这是专门用来战斗的仙境，是在凝聚仙境之时，曲有渊特意压榨心神尽力做出的改变，固然是不能住人了，但仙境的每一处，都能够为他的战斗提供帮助。
“不行。”
几个声音几乎异口同声的传出，其中尤以尚云间的声音最为响亮。
“事关天下大局，既是九死一生之举，自当我这个修为最强的人去，天玄在手，我看神界有哪个可以拦住我。”
“你若出事，谁来守住天门？”曲有渊郑重反驳道，“其他人都可以去，唯独你不行。”
“尚云间，都是为了天下苍生，这一次，你别想与我抢。”
尚云间苦笑一声，的确，就算是龙瑶，也无法在一瞬间将那些修为无比深厚的神界来客击杀，能够做到这一点的，只有持有天玄的他，他若出事，天门绝对不可能守得住。
至于那个龙瑶信
誓旦旦保证，绝对能够为守卫天门出力的白梧心，刚刚才被自家徒弟打成了重伤，就算伤愈之后登上云巅，恐怕一时也难以与神界之人抗衡，曲有渊已经是此处实力仅次于他与龙瑶的修行者，若是前去察探的确可行，但……
便在尚云间忧心忡忡之时，洛轻尘下定决心正要开口，却被一个在平静之中添着些许严肃的声音打断。
龙瑶站到洛轻尘之前，伸手止住了她的话语：“其他人都可以去，为何我不行？”
曲有渊丝毫不惧，义正言辞道：“探查我一人便足够，不需要劳烦师姐。”
龙瑶平静道：“你从小到大与我战过多少场？”
曲有渊面色微变，还是说道：“数不清了。”
“那你胜了我几场？”
“……从未得胜。”
“你从未胜过我，凝聚的渊海柱也没能胜过我的龙炎图。”
龙瑶一昂首，声音不容置疑：“那你凭什么去？”
“……”
二人一问一答，如连珠炮一般，在极短的时间之中，便分出了言语上的胜负，曲有渊低下头，咬牙道：“此去九死一生，师姐若要去，我必同往。”
“随你。”
龙瑶的语气有些冷漠，熟悉她的人都知道，现在的她已经有些生气了。
作为炎龙血脉的传承者，龙瑶的脾气受了血脉的影响，平时看上去文文静静的，但只要一颗火星下去，兴许就会直接炸开，但现在的她与其说是愤怒于曲有渊的固执，不如说是对自己的失望。
若是她真正能一人守好天门，何须尚云间与曲有渊，还有大家如此拼命？
她望向天门，对着周围众人拱手一礼。
她意已决，再无人可以更改，曲有渊要跟，那便同往吧。
尚云间与墨梅山庄众人最是清楚龙瑶与曲有渊的行事风格，知晓无论如何都劝她们不住，只得敲定了这一次探查的事宜。
尚云间对着龙瑶郑重道：“活着回来。”
龙瑶微微点头，唇角微扬，笑容如同朝花初绽，无比灿烂。
仿佛年少相熟之时，少女难得放下了对少年的冷漠，展露出真实的心意那般。
韶华流转，原来已有三十余年。
尚云间也笑了，对着龙瑶与曲有渊持剑郑重一礼。
墨离剑是墨梅山庄曾经雪藏的宝剑，最终由墨无双的母亲，也就是墨梅山庄第一任庄主交予他手，作为崇明断折之后弥补剑心的本命剑。
他没有说话，但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的意思。
墨离，即是莫离之意。
龙瑶若死，他会与神界不死不休，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
“傻瓜。”
龙瑶在心中默默想着，将目光望向了下方。
神界图谋，她暂且还不清楚，相比于未知的危险，这已知的背后隐患更加致命。
“就交给你们了。”
龙瑶的意念分为数道，朝着人间的几处落去。与此同时，她的手中多了一幅画卷，画卷的样式与观星图相差无几，但其中似有炽热血焰要破图而出，继而焚尽一切。
“有渊，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