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在这片枫林中,北冥修初次与叶轻舟相遇,面对他那完全碾压他的灵力修为,北冥修从容以对。
现在北冥修依然身处这片枫林之中,只是面对的敌人除了叶轻舟,还有着不知道恢复了几成的邱逢春以及掌握着那可怕的戮仙诀的北冥朔,虽然他较之当年已是强大不少,在这种阵容之下也根本没有胜利的希望,但他依然能够从容以对。
他两次从容的应对一切,都是建立在同一个后盾的基础之上。
当年的余昌平就能够吓退叶轻舟,现在的余昌平更是能够压倒一切,有他在,邱逢春等人根本无法对他如何,他要做的,只是拖延一下时间而已。
便在这时,他听到了邱逢春的问话:“余昌平现在……仙阶修为应该稳固了吧。”
北冥修沉默片刻,回答道:“确实,这还多亏了你当年下的毒手。”
他本就是在嘲讽邱逢春,然而邱逢春的下一句话,却是直接让他精神一阵激荡。
“不错,如果没有我给他下药,他这辈子都不可能跻身仙阶。”邱逢春微眯着眼,看着北冥修道,“我花了二十余年光阴炼出的宝丹,效力比我想象的还要快上一些。”
北冥修眉头已然竖起:“你在说什么!”
秋水剑剑指邱逢春,剑意激荡而出,周围枫叶纷纷飘零落下,仿佛火雨,与邱府中那一次万叶飘零颇有异曲同工之妙。
叶轻舟站到邱逢春身前,脚步停顿之时,周围的一切仿佛都已静止,那些飘落的枫叶骤然在半空停滞,旋即直愣愣的落在地面,好似一块块大石坠落,再无身为落叶时的轻灵之态。
简单的一个景象,已是展现出叶轻舟本人的高绝修为,纵然寒冥剑意可在这枫林间纵横,只要他站在这里,就是一缕剑风也无法透过。
他喝道:“北冥公子,莫要自误!”
北冥修只回以一个冷笑,他与邱逢春之间的仇怨,就是血海深仇四个字也难以完全概括,从一开始,他来这里的目的就是将邱逢春再杀一次。
邱逢春就像是一棵树,纵然将枝干全部毁去,只要还有一道残根,便可重现生机,先前他便没有料到一根残根的幸存,以至于现在他依然可以在他面前与他对话,这一次的机会,他绝对不会放过,哪怕余昌平还没有来。
他虽功力尚未全复,叶轻舟想要阻止他杀邱逢春,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杀一个被人护在身后的人有很多种办法,并不需要越过那人的阻碍.
北冥修手指微动,一根极细微的冰线在阳光下微微抖动,只要他这么一拉,他
在赶路时蔓延在枫林中的,夹杂着浑厚堕元的冰弹子便可从四面八方骤然攻出,到那时,这一片枫林可能会光秃一大半。
只要让现在的邱逢春沾上一点,相信他的万物生灭会再也无法修复身体的创伤,而北冥修很确定,叶轻舟与北冥朔无法阻拦他的这道攻势,因为枫林中隐藏的一切太过仓促,本就是他的障眼法,真正的杀招,只会在障眼法的隐蔽之后猝不及防的出现。
在确信邱逢春还活着之后,他就已经做好了必杀的准备,就算圣阁来人,也没法阻他杀人。
只要北冥修一动念,这幅情景就会很快发生。
圣阁中人改变不了他的想法,甚至于天下人都动摇不了他的信念,父母的血仇,他已经背负了接近二十年,这接近二十年的血与泪,是他一直以来前行的动力。
可终究有人的话,他会在乎。
“哥,住手吧。”
站在邱逢春身后的北冥朔终于开口,他的声音有些沙,似乎很久都没有跟人说过话,但其中的情感却是十分明显。
他在告诉北冥修,他并非受着什么咒令的控制,一切都是他心中真正的想法。
北冥修的动作顿时停下,这个情况确实出乎他的意料,北冥朔趁热打铁,语气中已是带着些许祈求的意味:“听他说完,好吗?”
北冥修快速思索片刻,最终咬牙点头同意。
他杀邱逢春,为的是报父母之仇,将北冥朔从泥潭之中拯救出来,还有让他偿还给余家带来的灾厄,两边都是亲人,现在北冥朔发自本心的站在邱逢春的那边,他一时无法下那个决心。
他虽然一贯都是刚毅果决之人,几乎不曾有过优柔寡断的时候,但他的弱点也很明显,他太过在乎身边的人,不是孤家寡人的他,身边的任何亲朋都可能是他的命门。
北冥朔,更是他必然会在乎的那一个。
北冥修收回秋水,冰线悄然隐没,缠在他的小指之上。
邱逢春见状,微微一笑,提了一个北冥修想不到的问题:“观看余昌平的登仙过程,可有任何感悟?”
北冥修咬牙道:“你到底要做什么!”
哪怕有着北冥朔的劝阻,他并不相信邱逢春的话语,但现在的邱逢春实在是太过诡异,他实在看不透他究竟是在做什么。
在看似饱含愤怒的喝出这一句话时,他的眼角余光难以察觉的瞄了一眼后方。
陆临溪赶回余府应该只需要很短的时间,按道理来说,余昌平总该循着冰弹子的指引来到这里,可是现在,余昌平的身影并没有出现。
他的这一句质问,实际上也是对邱逢春安排的疑问。
邱逢春也不避讳,说道:“有人拦着他,余昌平短时间内是不会来了。”
除开那些云巅之上的存在,当今天下已几乎无人能够拦住余昌平,那么被阻拦的就只会是陆临溪,但能够完全拦住陆临溪的人,其实也不多。
北冥修收敛了神情,声音平静:“原来如此。”
邱逢春微笑道:“先别急着发难,接下来,听我这个命不久矣的老人讲个故事可好?”
……
陆临溪现在停留在中州城西大街的的路上,面色难看的看着面前抱着一个西瓜的平民百姓。
任谁仔细看去,都只会觉得这个人就是一个普通的平民,因为他的长相穿着等等一切都十分普通,普通到难以被人记住,就是北冥修依然在这里,想来也无法一下认出他。
陆临溪不一样,他对这张脸的记忆极为深刻,因为这是他的父亲。
“你到底要做什么!”
面对自己儿子的质问,陆平徒手将西瓜撕成两半,将半个西瓜递到陆临溪手中,说道:“别那么急,坐下来吃个西瓜也不迟。”
陆临溪没有接过那个西瓜,厉声道:“你知不知道现在要发生的是什么,既然你都把宝押在了他身上,现在背后捅刀子有什么意义。”
陆平眼神微冷,呵斥道:“你就是这么跟自己老爹说话的吗?”
“我无法无天惯了,你又不是不知道。”陆临溪针锋相对道,“娘走之后,你有真正在乎过我的感受吗!”
陆平微微摇头,没有继续与儿子争吵的打算,自顾自的靠着街角坐下,手中的两瓣西瓜上顿时分别出现了十道切痕,俨然已被切好,只是依然保持着半个西瓜的完整模样,就连一点汁水都不曾漏下,当他将西瓜合拢之时,俨然又是一个完整的西瓜。
完整,并不代表完好。
陆临溪冷笑道:“这算不算威胁?”
陆平眉眼微冷,说道:“好好说话,别一嘴火药味。”
陆临溪待要反驳,陆平却根本不给他顶嘴的机会,继续道:“你不是想问我想干什么吗,我明确的告诉你,我就是要给他拖延一点时间。”
“至少这个时间,足够讲述一个比较长的故事。”
陆临溪愣了愣,嘲讽道:“邱逢春将他引走,难道只是为了讲故事?”
陆平却认真的点头道:“不错,他就只是要讲一个故事。”
他再次递出西瓜,说道:“我也要给你讲一个故事,坐下,慢慢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