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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缨快步进到屋内,通禀说有人要寻姑娘、正等在花厅的时候,江云昭正边吃果子边捋顺这两日所发生的事情。
因为想得太过专注,当红缨说出那话时,她并没太在意,只以为是哪家相熟的小姑娘来访,轻轻“嗯”了声就示意蔻丹给自己换衣裳。
看清江云昭这不甚在意的模样,随后赶来的红螺急了,边说着“来的是永乐王府的世子爷”,边给蔻丹使了个眼色,示意她放下手中那件寻常见客的衣裳,给江云昭打扮得正式一些。
江云昭没想到那么快就会再次见到廖鸿先,怔了下才问道:“他来做什么?”
红缨摇摇头,“不知道。谁问他,他都不搭理,点名要姑娘过去。”说罢,她想起江云昭见过廖鸿先,又轻声接道:“您也知道那位爷的性子,向来是想做什么便做什么,旁人的话半个字儿也听不进去。”
江云昭心中的疑惑更深。
她静坐在外间,等了些许时候还没听到蔻丹和红螺说换衣裳的事情,进里间一看,俩丫鬟还在紧张地挑选着,顿时哭笑不得,“你们在做什么?”
“王府的世子爷来访,总得穿得正式些、好看些才行。”
“不必了。”江云昭扫了一眼,随手点了件看着顺眼的藕荷色衣裳,“就它吧。”
她带着人穿过院子出门的时候,正巧被站在窗边的郑妈妈看到了。
方才江云昭已经遣李妈妈将此事请示过秦氏,秦氏思量过后,也已答应了。
可郑妈妈依然有些不放心,问道:“夫人,姑娘就这么去见廖家的世子爷,会不会不太好?”
秦氏翻了翻手中账薄,又考虑了下,还是觉得没甚好紧张的。
廖家的世子都十四岁了,她家女儿才不过八岁。江云昭不是惹是生非的性子。而廖家大公子对她们有恩。一个对着不甚熟悉之人都能出手相助的少年,必然不会是心思奸邪之辈。
“当年江家太爷的姨妈嫁去了廖家,他们两表兄妹去见见也没什么。”秦氏说道:“红锦去和承晔说声,让他跟着过去一趟。”
郑妈妈仔细思量了下如今已经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关系,琢磨半晌,觉得好像也算是个理儿,就没再多管,继续帮秦氏核对账目。
廖鸿先慵懒地斜坐在椅子上,一手撑额,百无聊赖地闭着眼小憩。
再次听到脚步声,他连眼睛都懒得睁了,直接说道:“诸位请回吧。我就等等江七和她说几句话。”
江云昭脚步一顿,扬着调子“哦”了声,说道:“既然如此,那我就不打扰廖公子休息了。”语毕,转身就走。
廖鸿先听出她的声音,一下子清醒过来,撑着椅子扶手翻过去两三步就追上了她。
江云昭早就料到他会来抓她袖子,赶紧往旁边避了下。廖鸿先手往前一探,却是空的,没抓着。
江云昭忍不住笑了,回眸看他,问道:“你来做什么?”
廖鸿先难得看到她这般狡黠的笑容,就也不由自主勾起了唇角,说道:“想来便来了,还需甚么缘由?”
他边说着,边挑眉朝江云昭身边伺候的人看去。
由于他的目光太过犀利,丫鬟们心中惴惴,就都去瞧为首的蔻丹。
蔻丹望向江云昭。
江云昭发现廖鸿先左手一直抱着个木盒,就连方才假寐之时也未曾松开,便朝蔻丹微微颔首。
蔻丹这便带了其他人去到门外几丈远处静候。虽然因着避嫌没有关门,可是那个距离下,二人在屋内谈话的声音丫鬟们是绝对听不到的。
待她们都出去后,廖鸿先侧过身背对房门,这才将左手抱着的木盒搁到眼前的桌子上,把盖子掀开来。
“我在路上买了个东西,或许是你家的,送来给你瞧瞧。”
江云昭只朝里面看了一眼就脸色微变。
她走过去与廖鸿先并排站着,拿起盒中一只玉杯,仔细摩挲了下,又放回盒内,低声说道:“你从哪里得来的?”
“昨儿上午在外面瞎逛的时候遇见的。看是个御赐的东西,就顺手买下来了。晌午过后去宫里找姨母商议事情时,顺带着旁敲侧击了几句,方才知道这东西可能是你家弄丢的。”
“你是找何人买的?”
“就知道你会问。”廖鸿先拿出一张信笺,塞到盒子里,“这是那人的住处和姓名。你若想查,便去这地方吧。“
江云昭望着这对白玉杯,慢慢合上盖子,心情十分复杂。仔细思量了半晌,也只能喟叹道:“多谢。”
除了“谢”字,她实在不知道还能对他说什么来表达感激之意。
“你这丫头什么都好,就是太多礼了。”廖鸿先弹了弹衣袖,在她眼前晃了晃,问道:“怎么样?爷这身打扮不错吧?”
什么衣裳到了廖鸿先身上,都是那副随意慵懒的模样。江云昭见到他时,根本没留意他的穿着。如今听他一说,方才凝神细看。可这样式——
她讶然,“你还真去当侍卫了?”
“那可不。”廖鸿先正了正腰间玉带,扬眉笑道:“禁卫军!”
江云昭哭笑不得。
让这家伙去保护皇上?
靠谱?!
廖鸿先一看她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么,咬着牙扬起手就要去揪她小辫子。
江云昭想躲,可她动作哪有廖鸿先快?眼看着他露出得逞的笑容,江云昭心里直冒火,哼道:“你一个王府的世子爷居然肯屈尊去当侍卫,实在是出乎我意料。”
廖鸿先正要反驳,一个少年的声音从院中遥遥传来,说道:“廖世子来访,未能远迎,失敬失敬。”
二人正背对门站着,廖鸿先听到声音没回头,快速地对江云昭使了个眼色,示意她把盒子收起来。
江云昭却是听出了来人是谁,小声地说道:“我哥。”
廖鸿先了然,随即转过身去,朝着走到屋门前的江承晔颔首示意,说道:“江世子。”
江承晔的目光扫过桌上的木盒。他见江云昭极着紧那个东西,又知江云昭必然不会随意收下外男之物,心中多了几分好奇,却也没点破。只抬手请了廖鸿先入座,认真说道:“前日世子热忱相助,实在感激不尽。”
“没什么。江姑娘也帮过我。”
江承晔愕然,去看江云昭:“昭儿?”
廖鸿先见江云昭绷着脸面无表情,忍不住笑道:“上次我在贵府迷了路,幸好偶遇江姑娘,经她指点方才没有走错。”
江承晔忙道:“一点小忙,何足挂齿。”
见江承晔还欲道谢,廖鸿先抬手制止了。
他又朝江云昭瞅了一眼,笑意更深。从怀里摸出一张请柬,对江承晔说道:“我新购了处宅子,过几日便要搬过去住。届时会办场小小的宴请,还望江世子与江姑娘赏脸,能来一聚。侯爷和夫人尚在病中,提这个原本不太合适。不过想着几日后两位长辈必然已经痊愈,应当也无碍了。”
江云昭奇道:“你要搬出去住了?这么快?”这才过去了一天多的功夫。
廖鸿先道:“这差事需要轮班,从王府到宫里来回走实在太麻烦。我在离宫门不太远的地方弄了个小宅子,搬到那儿去住,方便许多。”
江云昭知晓他这是将那晚她说的话放在心上,而且还照办了。遂暗暗松了口气,展颜一笑。
廖鸿先本是为了送东西而来,请柬虽昨日已准备好了,原本却是打算过两日等宁阳侯夫妻俩好些后再送到江府。如今拿出此物,不过是为了方便江云昭用来当说辞、堵住旁人的口。
事情既已办完,问清宁阳侯和夫人如今身子不适不方便见客,他也不多纠结,随即告辞离去。
因着木盒是廖鸿先拿过来的,江云昭便没留它,而是将东西交给了哥哥,由他给母亲送去。
江云昭回到宁园时,秦氏已经歇下了。她回了自己屋子,正准备歇息会儿,就听红缨在外间禀道:“姑娘,钱妈妈来了,说是有事来向姑娘汇报,正在外面候着呢。”
“这么快?”江云昭问道:“她有没有说是什么事?”
“没说。不过看她神神秘秘的,应当不是小事。”
江云昭轻轻“嗯”了一声,仔细将衣衫整理妥帖,这才去到外间。将其他人尽数遣退了,吩咐身边的蔻丹道:“让她进来吧。”
钱妈妈脊背挺直地迈入屋子,一看到神色清淡的江云昭,脚步便是一顿。她稍稍垂下了头,低眉顺目走到江云昭身侧,恭敬行了个礼。
“姑娘,奴婢打听了许久,刚刚得知了一个消息,如今片刻也不敢耽搁,就给姑娘禀报来了。”
江云昭平静地问道:“什么事?”
“招待宾客的时候,二房有人打听过那对白玉杯。听说是大姑娘身边的紫雪。”
江云琼?
听钱妈妈提到她,江云昭才恍然记起来,昨日马氏带着二房一众孩子去给爹娘请安,独独缺了大姑娘江云琼。
这是怎么回事?
江云昭心下疑惑,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淡然说道:“不过是打探几句的事情罢了,你能问出来,旁人也能问出来,没甚么特别的。”
“不是啊姑娘。”钱妈妈急道:“紫雪去打听的时候,问的是厨房里那个闷嘴葫芦的严家娘子。奴婢当初帮过她一个大忙,她才对奴婢说了此事。旁人去向她打听,她铁定不会说出来。”
“既然她轻易不开口,紫雪又怎会特意去问她?”
“严娘子说当时各忙各的,就她一个人从外往里搬蔬菜。紫雪走过去问了她两句,她只说自己不知道,没告诉紫雪。后来紫雪见又有人来了,就悄悄走了。”
江云昭半晌没说话。
钱妈妈忐忑不已,壮着胆子问道:“姑娘,这消息,还算有用吧?”
“无甚大用。紫雪既然走了,后来之事必然不是她做的。那我让你查的,岂不是还没着落?”
钱妈妈闷闷地出了屋子,心里暗暗着急。
河豚一事没能办成,连氏已经对她不甚满意。再拖下去,侯爷和夫人也查到她头上来,可真是两边都讨不得好了。
等到她走远了,蔻丹才在江云昭身侧轻声说道:“姑娘,大姑娘今年已经十二了。”
她这话倒是提醒了江云昭。
江云琼如今到了说亲的年龄,可她是庶出,亲事自然是握在马氏手里。
难道她真会为了谋得一门好亲事,做了马氏的帮凶?
想到那个安静寡言的少女,江云昭有些不太肯定,吩咐道:“你让人去打听打听,大姐姐这两日都在做什么,昨日为什么没能去安园请安。”